贺阳说，嗯，是远了点儿，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叶欢说，算了吧，就近去T中吧，也没什么差别。
贺阳说，我没说话权啊，我爸让我去的。
叶欢说，争取争取呗，就说你想去T中。
贺阳摇头，没用的。
叶欢盛气凌人地瞪着贺阳，然后脸一沉，哼了一声从阶梯上站起来，不悦地往自家门前走去。
“欢欢。”贺阳追在后面：“又怎么了？”
叶欢烦闷地捂着耳朵，加快了步伐，大叫：“烦死了！不想听见你声音！”
贺阳闭嘴，站在原地看叶欢进了家门，才怏怏地拐了个弯，回家。
“又跟欢欢吵架了？”贺阳妈端着菜出来摆上桌，刚才叶欢那一声叫，全大院估计都听见了。
贺阳拿毛巾擦汗，郁闷地说：“我哪敢跟他吵架啊。”
贺阳妈看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好笑，说：“你就让让他呗，人家比你小好几个月呢，当哥哥的跟弟弟有什么好计较的。”
“哦。”贺阳点头，又问：“妈，我非得去一中吗？”
贺阳妈奇怪地看了贺阳一眼，说：“不是说好了嘛？一中升学率高，你爸又有熟人，那边住宿环境挺好的，有什么好犹豫的？”
“嗯……我知道，不过，总觉得离家远了点儿。”
“你一个男孩子，还怕远？这话你可千万别跟你爸说，非骂你没出息不可。”
“知道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叶欢似乎真的生气了，第二天整整一天没理贺阳，放学以后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就不见了，等贺阳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贺阳挺憋屈，总觉得叶欢这次在无理取闹，虽然每次闹别扭都是叶欢在无理取闹，可是，这次无理取闹得也太莫名了。
都说三岁看八十，果真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欢个子长高了，模样也脱去了小时候的娃娃气，可是脾气……
唉。贺阳叹气，琢磨着要怎么快快把他给哄高兴。
贺阳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靠着水泥栏杆往楼下看，目光在不大的操场上逡巡了一圈，果然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身影。刚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贺阳恨恨地想，也就是停雨了，要是还在下，看你还往哪里走，个从来不带伞的小混蛋。
一路走回家，身边没有叶欢唧唧咋咋的声音，还真有点不习惯。
离大院还有十来米的时候，贺阳看到前面似乎围了几个人，都是熟脸，零零落落地叫唤着什么。
人群里有人眼尖看到了贺阳，冲他喊：“贺阳！快过来！拉架！”
“啊？”本来并不感兴趣的贺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嗖的一下冲到人群前，拨拉开劝架的人，果然，叶欢正拽着宋浩的领子拳头挥得正威风，脸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印。
“叶欢！”贺阳力气大，而且相处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摸清了叶欢打架的套路，一手抱着叶欢的腰一手帮他挡着宋浩的袭击，三下两下就分开了两个人。
人是分开了，叶欢被贺阳抱得紧紧的，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都有，宋浩被刺激得眼睛赤红，推开身边的人冲上去对着叶欢的脸就是一拳。
贺阳连忙把叶欢往自己身后一扔回过头想要讲道理，结果还没开口，拳头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他的眼眶上。
“你他妈……”强烈的痛楚让乖小孩贺阳也忍不住骂起了脏话，捂着眼睛龇牙咧嘴，宋浩显然没想到会打错人，看到贺阳的反应更是慌了神，叶欢又气又急，拉下贺阳的手查看伤口，生怕他眼睛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了？”叶欢妈下班回来，看到一群小毛孩围成一堆气氛不对，走过来，发现自家儿子像个泥猴子似的浑身脏得不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揪他耳朵：“臭小子，你干什么了？”
叶欢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贺阳忍着疼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在叶欢脑袋上摸了一把，很诚恳地说：“阿姨，没事儿，叶欢是过来拉架的，我不小心把他推地上去了。”
“谁打架了？哎呀，阳阳，你眼睛怎么了？”叶妈妈看见贺阳又肿又青的熊猫眼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就往大院里走：“你妈看见不心疼死啊，你这孩子，怎么……”
“没，我自己摔的……”
叶欢默默地跟在后面，其他小孩子本来就没主意，看到大人来了更是不敢插嘴，默认了贺阳的话，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贺阳妈果然心疼得不行，泪眼汪汪地带着熊猫贺阳去医院了，打架事件不了了之，宋浩松了一口气，叶欢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欢欢？”贺阳从医院回来，眼睛上了药，早早就上床躺着，迷糊间听见门被打开，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就知道是谁来了。
“你……没事儿吧？”叶欢没开灯，坐到贺阳床边。
“啊……有点疼，晕晕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儿了。”叶欢推了推贺阳，让他往床里挪了挪，脱鞋爬上去。
“是是是，我多管闲事儿，我自找的，我错了。”贺阳好脾气地做着自我检讨。
“烦人。”
“你也是，好好的打什么架啊，明知道全大院你打架最烂。”
“他骑自行车，涮了我一身水。”
“就这么小的事儿？”贺阳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看他不顺眼怎么样？”
“还生我气呐？”贺阳在被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叶欢的手。
叶欢嗯了一声。
“欢欢，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憋了一天的闷气终于被发泄出来，叶欢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你干嘛非要去一中，你明知道我要去T中，还故意离我这么远，住学校里还不能回家。”
贺阳低低地笑，说：“你这不是冤枉人嘛，又不是我决定的，再说了，周末我还是会回来看你的嘛。”
叶欢想了想，怀疑地问：“算不算话啊？”
“向来都是我被你骗的份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谅你也不敢，那说好了，记得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
“知道啦！”
叶欢妈敲门，贺阳妈开门，两妈妈对话。
“阳阳没事儿了吧？今天那眼睛，真吓人。”
“不严重，没怎么伤着，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是挨揍的命，怎么打都打不死。”
“哎哎，怎么这么说自己儿子呢。对了，欢欢在你这儿吧？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呢？”
“我刚进屋看了看，俩孩子都睡了，就让他在这儿睡吧，明儿一早再回家。”
“嗯，行。”
暑假来临，贺阳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分别，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到以后一个星期只能和叶欢见一次，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身体里分离出去了一样，不舍得。
以后没了他在身边鞍前马后，没了他时刻准备着背黑锅，没了他随时随地地安抚那只冲动暴躁的小豹子……
唉，这么想来，叶欢还真让人不放心呢，真想把他捏成小人，一直揣身上。
叶欢嚼着口香糖走进来，笑得痞痞的：“收拾着哪？”
“嗯。”贺阳闷闷地回答，然后拉过叶欢：“好像有点后悔了。”
“得了吧，后悔也来不及啦，生米煮成熟饭，覆水难收啊。”叶欢乐滋滋地背成语，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离别的影响。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猴子。贺阳不甘心地捏捏叶欢的脸蛋，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叶欢皱眉，说：“你被我妈附身了？这句话她今天都跟我说了八百回了，现在我一听就想中暑。”
“我跟你说才应景好不好？对你妈来说你上中学跟上小学有差别么……还不是天天回家，吃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