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他不自禁的就打了一个哆嗦，而被那些因为汗水的关系而黏在皮肤上的衣服，也是与不舒服之外，更格外的添加了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了。
不过也好，至少直到走出大门为止，他都还是头昏脑胀浑浑噩噩的，而被这鞭子似的冷风一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很多。
站定了脚步，曲若凝想，他现在，应该是去哪儿好。
假如是几个小时之前，毫无疑问的，他会选择回家，回他和苏默共同布置的那个家。然此刻的他，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却已然，仿佛，失去了那个资格。
尤其是在身上与萧逸—欢—爱的气味都还没有褪去的此刻——似乎是故意的，而又毒辣的，欲—望一旦餍足之后，萧颐就毫不客气的将他撵出了房间，甚至连让他洗一洗的微薄时间，都不肯给予。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难堪呢？不仅自己，还有萧颐。
敲敲脑袋，曲若凝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到了副驾驶座那里，嘴唇亦无声地翕张了好几次，然到了最后，曲若凝到底还是报出了那个地方，那个他和苏默住着的小区的地址。
虽然这样的自己，这个犹带着别的男人身上的气息的自己实在是太无耻了，但有什么办法，他说了，他就是离不开苏默，就是死也不会离开苏默。尤其是在刚刚经过了这样的屈辱这样的挫折之后，他发现，他更想苏默了。
其实就是在方才，在那个空旷而华丽的房间里，在与那个强势而放—荡的男人做—爱的过程中，也就是靠着麻痹自己，靠着把身上不停地需索着自己的男人想象成另一个人，他才没有吐出来，他才不至于逃跑。
苏默，苏默。
然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当他走到小区的楼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仰望他们所着的楼层的时候，曲若凝发现，以前早早的就在餐桌前等着自己的那个人，今天到了此时，似乎也都还没有回来呢。
那一扇窗户，是黑洞洞的。
也就是那一瞬间，曲若凝忽然就分不清楚，倏地一下漫过自己身体的，到底是庆幸，还是失落了。
而不晓得为什么，也就是那同一时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隐隐的升起一种坠落的感觉。
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像个垂垂老矣腿脚无力的老人，又俨然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病者，曲若凝缓缓的沿着鹅卵石的小路，走进单元楼，走进电梯，再缓慢的按下那个凝结在骨子里的数字。
空间太密闭，是以电梯到了那个楼层时候，也许是被憋得，曲若凝竟尔还在失神。但也就是那么一会儿而已。
进门之后，他就洗澡，迫不及待的洗澡。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只是单纯的厌恶那个气味而已。
然即使是等他洗好了澡又将做好的饭菜摆到桌上，一早出去的那个人，也都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这一下子，曲若凝从看到那扇黑乎乎的窗户开始就有些不祥的预感的心，终于开始彻底的发慌。
那种不安，也随着客厅里那个打卦中的滴滴答答的声响，随着这诺大的房间里通透的光线的刺探与照射，而膨胀到了极点。
掏出手机，曲若凝开始拨打那个号码，那个排在他号码少得可怜的号码薄的第一位的那个号码。只是不知为何，一遍一遍的，那边都是那个单调而略带着金属的质感的声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本来心里就已经够发毛发躁的了，而这一遍遍的在自己耳边重复着的女声，更是如同锐利的针尖一般的，一丝一毫的，将自己所有潜藏的情绪都彻底的挑起来。
挑出思绪的线头，让它再也无法隐藏。
随手套上一条裤子又披上羽绒服，拉链拉上的同时，曲若凝的手，也拉开了房门。
他要出去找他，找苏默，找那个出去了一天的人，那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开始于这个时间就一定会坐在餐桌前微笑着等待自己的男人。
苏默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苏仲城那边，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不会这样。
是的是的，不过也就是这样，自己更要赶快过去，过去陪他，不是吗？其实哪怕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陪伴，但就是只看一眼他，也好。
苏默苏默，但愿你不要有事，也但愿，我的不安，根本就是惊弓之鸟的臆测。
心里面在这样默默的对着自己说着，但脚上却没有半分停留，曲若凝很快的就下到了一楼，又走出了小区。
只是到了拦出租的时候，他记得，就在他刚才回来的时候，他拦车都还拦得那么轻巧，再说这么大的城市，多少出租车啊，只是为什么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想要坐上一辆的时候，自己却是一辆都拦不到呢？
其实从他面前过去的车还是很多的，只是每一辆，都载了客。
而也就是这个时刻，这个他已经被这一切搞得心浮气躁根本无法平静的时刻，衣兜里的电话铃，却是忽地一下毫无预兆的响了，响的那么急。
可饶是急促，然埋没在一片车声人声里，曲若凝也是过了很久，这才听到，不过好在那边打电话的人，似乎也很执着。
掏出手机的时候，几乎是想都未想看也不看的，曲若凝笑意识的就将电话贴向了自己的耳朵，“喂，苏默。”
而那边，似乎是早已经被他这个接听者搞得不耐烦死了似的，因此直接的忽略了他的声音，那边就已经自顾自己的噼里啪啦的甩出一大段的话来，“曲若凝吗？你的朋友苏默现在正在XX医院的急救室里进行抢救，他在昏迷中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所以为了患者的情绪考虑，我们希望你赶快过来一趟。”
握着手机的指尖，一下子就冰凉了。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刻，去他的手机去他的出租车去他的预感，头脑完全的一片空白，曲若凝直接的迈开双腿就跑。
魂惊（二）
嗓子很痛，是因为持续剧烈的运动和冷风灌入的关系，但嗓口即使再痛，却是怎么也都掩盖不了心脏那里的那一种焦灼绝望的跳痛。
机就是的门口堵着好几个人，有穿着制服的交警，有护士，还有一个看起来既惶然又沮丧而且还一脸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然只要一眼，曲若凝还是首先就冲向了正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一脸肃穆的庄严的那个人——苏仲城。
“苏伯伯，苏默怎么样了？”急切的，惶恐的，曲若凝听到自己问道。
“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是冷静自持无比镇定的，然只需一个问题，所有潜藏在内心的惶急与不安就已经肆无忌惮的划破表象，冷冷的对现实发出嘲笑。
苏仲城的语气，是与他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恍惚，“苏默进去一两个小时了。”
耳听得苏仲城的这句话，腿一软，又茫茫然的退后两步，曲若凝一屁股坐在了苏仲城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一两个小时，那在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呢？是在那间密闭的空调房里还没出来，还是坐在出租车里，茫然的任着车子的行驶，把思绪放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又或者，呆在那个家里，凌乱而无助的，一边做着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一边猜测着苏默的去向？
曲若凝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不可否认的，愧疚的情绪，痛苦的感觉，随着听到那一句话的一霎，已然排山倒海的，彻底湮没了他。
心，彻底的乱了，而在这一片混乱混沌的思绪里，痛苦的感受，也是显得格外的明晰格外的尖锐了。
深深地吸进一口夹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的冰凉空气，曲若凝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在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情况之下，赶快平静下来。
是的，一切都还未卜，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这是事实，只要苏默还没有出那间房里出来，这都还是一个事实。可是为什么，即使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连心，也都还会忍不住的发紧，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