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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男人很快便低下头,他习惯在阴影中隐藏,统率三军的将领绝对不允许随意泄漏情绪。唯有他自己知道,将士呼号震天,战鼓轰鸣刺耳,站在战车上受万人簇拥,奔波南北的铁蹄,挥刀杀戮的血腥,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孤独,只要静下来一刻,环顾四周,孑然一身。
  
  便像受了蛊惑般,知无玥伸出手,拿过他手中半满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但酒入喉,却更觉干涸。
  
  越是接近眼前这个男人,便越觉炽热难耐,这个男人,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炽烈逼人,倾盆雨下也不能将它浇熄,唯有不断地燃烧火下的柴枝,直到最後一根化成焦炭,方成青烟,无声无息地散去。
  
  那麽又有谁,愿意不惧烈火烧伤,成为添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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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第十二章
  
  那日酒酣之际,男人露出的弱势,比昙花一现更为短暂。
  
  天狼将军毕竟是泱泱大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权势斗争,便是他无意於此,但只要涉身其中,根本便容不得你独善其身。
  
  知无玥虽不出府,但偶尔听到府中下仆闲言碎语,或是不时企图入府拜访的殿臣大夫,便可知道,晋国,如今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平静。
  
  晋公尚在年幼,并无其先父先祖那般艰苦历练,生来便是盛世,晋国国力强盛,文有赵盾,武有隗天狼,无需辛苦经营,霸业已在眼前。少时奢华,养成一副跋扈残忍的个性,平日看上去斯文苍白的少年,却曾因所食之熊掌未曾炖煮透烂,而迁怒厨子,令廷卫杀之,以箩筐装载命侍女抬走丢弃。如今渐渐年长,其性不息反趋更恶,常有借故杀人之举,近身侍女护卫,几乎每月一换。
  
  国君荒唐,殿上臣子人人自危,大多是步步为营,上得殿来不敢多言。唯有大夫赵盾,刚正严明,怎忍见晋国大业毁在稚子手中?多次劝谏,晋公年少气盛,怎肯听他说法,但碍於其乃两朝元老,又曾辅住襄公大业,不敢当面违忤,听他说谏,便也心不在焉地听去,随意应了,之後仍旧我行我素。
  
  只是这话说多了,便也渐渐生厌。宫中有传闻道,曾有一回赵盾因其又戮数人,弃尸宫外,直入宫中怒责其行,晋公也被吓得半死,喏喏应下知错,曰今後改正,待赵盾走後,晋公咬牙切齿,撕破衣袍,只道:“不杀此人,难得清静。”
  
  然而赵盾在朝中声望甚高,殿上谁人不知军中大将隗天狼与他乃是知交,晋公再恶赵盾,量也不敢随意下旨诛杀。
  
  暗潮汹涌,只在眼下。
  
  之前晋楚秦三国大战中,战况何等激烈,隗天狼所使之刀并非名师冶炼,不过是新田铁匠铺子打出来的货色,刀锋早钝。这日他带刀出府,也不带亲随,径自一人往市集去了。及到了那铁匠铺,朝铺主刘老头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铺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天崩底陷的表情,拉出长刀丢入熊熊火炉中,然後脱掉外衣丢在一旁,熟练地准备起来。
  
  有新来的铁匠不明就里,便要上前阻拦,刘老头当即回过神来将他扯住,低低吩咐了,那人也当即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个男人。
  
  他、他就是天狼将军?!
  
  ……
  
  日近黄昏,刀是打好了,隗天狼满意地丢给刘老头一袋尖足布,扬长而去,可怜那些受惊半天的铁匠们连干活都不敢大点声,可敲打铁器能缓得力气吗?这天下来,什麽都没干成,不过一袋尖足布,补回这点损失却是足够有余。
  
  回府路上,远远看到一辆辕车在前,也是巧了,他认得架车的正是赵盾座下仆役,想必这车上坐的,应是赵大夫。
  
  自殿上酒宴後,便不曾与他会面,难得遇上,隗天狼便想过去打个招呼。
  
  才刚走近了,尚未及提声招呼,便忽闻锐响破空。隗天狼沙场打滚多年,何等敏锐,当即飞身而起,扑上车架,伸手一扯将那车夫拉落,响箭“咄!”地插在车厢上,险些便要将车夫的脑袋钉在那里。
  
  隗天狼顺势看去,只见两旁屋檐上站了十名黑衣人,手中执弓,箭在弦上,矢锋正正对著车厢方向。又见从窄巷暗角里猛然冲出另十人,亦是黑布蒙面,手执凶刃。其意不言而明。
  
  赵盾车旁只有几名寻常仆役,并未有护卫随行,见突然杀出刺客,哪有不慌,当即吓得四散奔逃。那十名箭手立松弦线,响箭无情,一箭一个,将那几名仆役立毙当场。
  
  隗天狼仍是不动声色,只侧目看了看身旁中箭尸体,暗诧其箭术厉害。
  
  此时车里传出声音:“王覃,外面发生何事?”
  
  隗天狼听他问,却是笑了:“赵相怕是问错人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隗将军?”
  
  赵盾心奇,正欲撩起竹帘,骤闻隗天狼一声低喝:“别动!!”随即金刃相击响亮,外面隗天狼已挥舞长刀挡下射来的利箭。
  
  “啧!有刺客,赵相在车中莫动,隗天狼带你冲出去!”隗天狼左手揪起吓得软倒在地的车夫,甩入车厢,翻身跃起落在车驾上,缰绳一抽,马匹受惊撒开四蹄往前撞去。那些刺客料不到这名突然从旁撞出来的男人如此勇悍,只见他单手执缰,好不怯惧面前拦路的利刀锐箭。
  
  却不知这个男人在千军万马中尚且不惧,面前几把刀剑十来箭矢他又岂会放在眼内?
  
  马车疾驰,错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隗天狼手起刀落,那柄长刀如鞭横抽,顿见鲜血喷如吐泉,两颗人头凌空飞起。只是对方也不甘示弱,屋顶上箭似飞蝗,正面射来的箭越不过隗天狼以刀画出的十尺半弧,但车厢还是被射得千疮百孔。
  
  马蹄急踏,那些刺客哪能阻拦,见隗天狼驾车冲出刺客包围圈,急忙从後追赶。只听有人大声号令:“射马!!”屋顶的刺客即刻转移目标,箭射马匹,有两箭齐齐射中马脚,其中一匹受痛跪倒,另一匹却在前冲,这一拦一拖,辕车当即翻侧。
  
  隗天狼也被掀翻在地,一个翻滚爬起身来,连忙掀起车帘:“赵相!”
  
  车里面的赵盾也跌了个狠,他当不愧是一国权相,并未吓破胆子,利落地从翻倒的车厢爬出来,苦笑道:“今日看来不利出行啊!”
  
  隗天狼哈哈一笑,拉他出车,全然无视已从後追赶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刺客:“不会吧?半道遇上我,运气应算不错!”
  
  “天狼将军果然厉害。”此时在黑衣人中走出一名首领,看他眼中精光流转,想必是名高手,适才听他决断的号令阻截马车离开,便可知道此人不比寻常。
  
  “我也不问你是何人派来。”刀锋下点,豹目一沈,“不想死,滚。”
  
  明明此刻处於弱势,被利箭直指,锋刃围困,且此处乃新田城最偏僻之地,以他一人之力要护赵盾离开实属艰难,但他非但未露半分怯意,反而越是狂妄。直教几名刺客勃然而努,飞身扑前刺向隗天狼。
  
  隗天狼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见他手中长厚的刀如风急舞,一个大圈划开,刀劲刚猛,声如虎啸,那几名刺客手中利剑哪里抵得住厚刀重击?!就听震耳金响,三把剑身同时折弯,刀尖舔过要命咽喉,那三名刺客喉咙被割出大口,喉骨碎裂。这伤要命,却非立刻致死,那些刺客捂住伤口蜷缩在地,窒息的痛苦让他们拼命张开嘴巴,然而鲜血就像找到了出口般拼命溢出,从喉咙发出凄惨的“咯咯”声音,垂死的恐惧在瞪大的眼珠无限扩张。
  
  其余掩藏在黑色面罩下的面庞,看不到表情,但眼中已不自觉地流露出惊惧。便连那名首领亦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
  
  隗天狼站在原地,地上卧著的三个垂死挣扎的人,也不曾再看一眼,仿佛适才夺去的并非人命,不过是屠猪宰狗。
  
  站在他身後的赵盾有些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隗将军,别忘了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