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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肩膀的伤还好,只不过伤在皮肉,可胸口匕首却扎在要害,适才若非及时射出两箭,只怕就要来个两败俱伤。
  
  跟一个刺客较劲,这位天狼将军还真是鲁莽得叫人气恼。
  
  偏偏那个男人还笑了:“怕什麽?那家夥不过是受人钱财的废物,连那刀的手也在发抖,能有多大力气?”
  
  “大将军神勇无敌,刀枪不入,随便插上几刀不过有如搔痒是吧?”
  
  “那是……啊!!”隗天狼还自得意,突然胸口剧痛袭来,疼得他两眼发黑,却是知无玥招呼也不打一个,又快又狠地将那匕首拔了出来。一块厚白布随即用力按上伤口,即便是隗天狼这样的硬汉子,受了像又被捅一刀的痛楚也忍不住龇牙咧嘴。
  
  “知无玥!!”隗天狼忍不住一声怒吼。
  
  换来知无玥一记冷眼,那寒意,真是冰封三尺,足教人从脚底冻上来。只听他冷冷吩咐:“自己用手按住伤口!”隗天狼还不至於疼到神智昏乱,面前卷著寒风的怒意,让他本能地往後缩了缩。
  
  知无玥对他并不理会,低头忙碌,那匕首上的血虽然是鲜红颜色,但为保万一,他还是用银针试过,所幸那匕首并无涂上毒药,然後又开始收拾脏污的血衣,忙忙碌碌,却将还在流血的隗天狼撂一边去了。
  
  隗天狼用手紧实地按住覆在伤口上的白布,疼归疼,但在战场上打滚谁不常常挨个两三刀的?忍不住想看看伤口深浅,便稍微掀起来,被血濡湿的白布粘起些皮肉,疼得他小小的“嘶”了一声,引来了知无玥的注意。
  
  知无玥抬头见他胡乱作为,刚好止住的伤口又流血了,怒喝道:“你给我按好了!!”一手按过去,将隗天狼的手死死摁在伤口上。
  
  隗天狼低头看著那只比自己纤长,却能在瞬息间弯弓搭箭精准击射敌人的手,如今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手心似乎有点冰凉,仿佛能镇住从伤口冒出来的鲜血般。悄悄抬目瞄了瞄那张已懒得掩藏怒意,温文姿态荡然无存的俊脸,不禁有些莫名心虚。
  
  “呃,那个,抱歉……”
  
  知无玥剑眉挑抬,问道:“小民愚昧,不知将军何错之有?”
  
  他话是卑谦,可扎耳得很,隗天狼有点毛骨悚然,想了想,老实地将自己想到的理由说出来:“都怪我一时鲁莽,害你出手,在荀首面前露了脸……”
  
  知无玥一听登时给他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吐口气,慢慢问道:“听将军此言,便是已知悉无玥身份。”
  
  隗天狼打了个突,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隐瞒,只当作不知此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
  
  “行了。”知无玥无意听他多作辩解,瞟了一眼越觉心虚的男人,哼道,“便是知晓也不稀奇。天之骄子,若是庸碌无名,才是可笑。”
  
  隗天狼登时愣了,看著眼前的知无玥,忽有所感。原来这个总是笑得温文的男人,也有如此飞扬神采,虽有岁月洗礼,深山隐性,但骨子里,那个年仅十六便统率齐师踏平鲁国的荀玥,只不过是虎卧深穴,蛰伏未动罢了。
  
  又闻知无玥道:“不过我与你先是说明,荀玥已死,如今知无玥,乃是与荀家毫无关系的人。”
  
  隗天狼点头。
  
  “只是三哥……荀大夫,以他那脾性,必不会就此罢休。”知无玥轻轻叹息,松开手,转身调来伤药,边与隗天狼敷上,边道,“晋内王权旁落,外姓相争,我这个叛国逆将,必会连累荀家。”他眉宇间隐有半分黯然,再是阔达,这有家归不得,为避免祸及亲人,隐居山中,唯以山兽为伴,飞鸟作陪的寂寞,却非常人可以忍受。
  
  隗天狼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抽痛,莫名著这刀扎得比他想象的要深,居然疼入心扉……
  
  知无玥却很快敛去失落,抬头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扭曲,不禁笑了:“很疼?”
  
  在他面前,隗天狼觉得没必要去隐瞒些什麽,便老实点头:“有点。”
  
  看他这般坦率,酝酿的怒气瞬间似小雨遇豔阳,蒸发无踪。
  
  知无玥放轻了手,替他上药裹缠伤口:“既是知痛,便不该如此轻率。以将军武功,当胸一刀当可避免,却为一时杀性任其得手。须知,将军乃是国之肱骨,若有损伤,影响的并不止於己身。若令外敌有可乘之机,兵祸一起,遭殃的却是黎民苍生。”
  
  他这一席肺腑真言,隗天狼听在耳中,犹如醍醐灌顶。
  
  他是诸侯共惧的天狼将军,无论在晋军中,在邑都里,不会有人敢当他之面,直指其缺失之处,便是邯邱公主婉约言温,赵盾刚直如阳,但对隗天狼的错处,也鲜少指点。然知无玥并不斥责,耐心地仔细分析,为他解惑,道清厉害,竟是从来不曾有过。
  
  见他神色凝重,知无玥便知自己的话他是听在心里,记在心里,会心一笑,软下话来:“适才一箭,可有惊吓到将军?”
  
  隗天狼回忆起适才一箭,神情当即变得兴奋难掩:“当初我在山中见过你的弓便猜想你懂得箭术,後来又听荀大夫说过,本是想过如何厉害,可料不到居然神准至此!”
  
  “是吗?”知无玥问,“难道你不怕我一时失手,射中的是你的咽喉吗?”
  
  隗天狼脸上笑容更加耀目:“不会。”
  
  被他的笑容刺到,知无玥反而有些不悦於这个男人居然比自己对他的箭术更有信心。
  
  忍不住讽道:“然邑都并非战场,将军这三天两日便见血,倒让我没法放心离去。”
  
  隗天狼闻言,不禁低声嘀咕:“不走才好……”
  
  知无玥摇头:“如今知无玥身份泄露,如若再留,只怕会连累将军。”
  
  “屁话!!”隗天狼一拳砸在床板上,怒目圆瞪,“隗天狼仰慕先生风采,早愿与先生真心相交!不想如今先生又来说这些,莫不是当天狼是那些懦弱苟且之辈?!”
  
  知无玥心中一热,他比隗天狼成名更早,只在少时已掌兵权,位高权重,来巴结讨好者自然不计其数,但他心思聪慧,善辨人性,故对那些刻意逢迎的所谓朋友极为不屑,岂料如今听隗天狼言语,虽是粗鄙,但不失真性情,心中暖意翻涌,禁不住伸出手去,按在隗天狼拳头上:“将军误会了。知无玥并无此意,我与将军相交亦在真诚。然关心则乱,只是不愿因荀玥之故有辱将军威名,方有适才之言。”
  
  隗天狼听他语中恳切,渐渐缓下怒火,想了想,道:“荀大夫认出你时,附近好像也没有旁人,个中细节只要荀大夫不说,相信不会有人知晓。”但眼睛还是盯住他,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那你还走不走?”
  
  知无玥看他那表情,怕是要摇头的话,就要扑上来咬人一般,不禁笑了:“将军忘了?无玥身无分文,要走还得劳烦将军把诊资结清,好作盘缠上路!”
  
  “别想!”隗天狼甩手。
  
  “喂喂!堂堂晋国大将军!居然赖帐吗?!”
  
  只是料想不到的是,荀首居然不曾再度来访。
  
  隗天狼本来想了一堆拖延推辞的话,却不想完全用不上,不禁有些郁闷。至於知无玥,倒是像早便知晓,但笑不语。
  
  自知无玥表明身份,隗天狼与他之间更无嫌隙,他深知对方是军中名将,功夫当算不弱,所谓武者,最嗜与实力相当者较量一二。所以当隗天狼拿著一把大刀拦在知无玥门口,笑得跟偷肉的狗般,知无玥便知道躲不过了。
  
  他倒也坦率,放下手中草药,道:“与将军相比,无玥也只有箭术可作自傲,至於其他兵器,却并不精通。”他边说边走向兵器架,随手拿起一柄长矛,“况且行军列阵,我是少有冲锋在前的,将军可要手下留情。”
  
  隗天狼点头:“既然如此,我让个徒手。”言罢丢下刀,走到场中。
  
  知无玥眼中精光一闪。
  
  “如此,无玥便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