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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好半晌后,低幽音色才再度传来:“三年前分别的时候……我真的十分讶异。”  

  

“列……”  

  

“虽然清楚你必定有你的理由,可那天的一切却始终令我耿耿于怀。”  

  

“……对不起。”  

  

“为了什么?”  

  

“那时你重伤未愈,我本该好好陪着你才是,却就那么私自离去,把你一个人留在擎云山庄的地盘上。不论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该那么做。”  

  

“……让我耿耿于怀的,不是这件事。”  

  

“咦?”  

  

否定的话语,教听着的东方煜为之一怔:“那你为何──”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你在分别前露出那样苦涩的表情?这三年来,我时常在思考这个。”  

  

“列……!”  

  

“让你痛苦的原因……是我吗?”  

  

很轻、很淡的一问,却平静得令人心慌。  

  

列一直都是如此的。  

  

对人太过善良、太过温柔的他,却总对自己的事无比严厉……越是遇上了痛苦、难受的事,便越是冷静地逼着自己去面对。列一直都是如此的!而作为“至交”的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可他……却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说来可笑。他一心以为自己是为了列着想,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对方。  

  

他所谓的“以为”,终究不过是这种种自私行为的托辞而已……  

  

压下了冲到屏风后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东方煜双拳微紧,而在一番思量后,谨慎挑选着措词开了口。  

  

“我痛苦的原因,在于对一些事情的迷惘。是我自己看不开、放不下。对此,你没有任何的责任,也无须因而感到愧疚……对我而言,能同你结为知己,是我这一生中最为自豪、也最为珍惜的一件事。这趟能同你重逢,我真的十分高兴。”  

  

叙述的语调,极其真诚。  

  

听着他如此恳切的话语,屏风之后,白冽予虽仍存着几分迷惘,心下忧思却已稍缓……淡淡笑意,随之于唇角浮现。  

  

“那么,对于你所迷惘、痛苦的事,我能帮上些什么忙吗?”  

  

“咦?这……”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屏风一侧的人答得有些吞吐,“这事儿实在……”  

  

“不方便说的话,无须勉强。”  

  

察觉了友人的为难,他也不再多问,一个起身跨出了浴桶,并在简单拭干身子后换上了友人早先递给他的衣裳。  

  

东方煜对衣食之流向来相当讲究。这套衣裳既是他的,想必也……看着眼前雅致高华不同于凡的外衣、想起自己仍在待丧中的事实,白冽予苦笑了下,穿上中衣后只把外衣披在肩上便走了出去。  

  

这么个无心的举动,让等在外头、心下全无准备的东方煜当场就是一呆。  

  

“列?你怎、怎么不……是不喜欢这个样式吗?还是花色──”  

  

“暂时有些不大方便而已。有朴素些的么?像你刻下穿着的……”  

  

“这个,只怕……”  

  

他很少在父亲处留宿,自也不会有太多衣裳备着。可见着友人如此为难,要他不管也实在……看了看友人手中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正穿着的,犹豫半晌后,他有些尴尬地道:“不介意的话,便把我身上这件给你吧?”  

  

“嗯……抱歉。”  

  

“不必在意。只是你为什么会……”  

  

“……答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刻意用上了有些高深莫测的语气,可神情间却仍不由自主地流泄了几分……淡淡的哀凄。  

  

而东方煜发觉了这一点。  

  

看着眼前似有了什么觉悟的青年、回想起他早先孤身伫立雨中的情景,心下虽有疑问无数,却终化作了带着一丝疼惜的笑。  

  

既已答应了什么也别问,就什么也别再想吧?比起那些,眼下更该考虑的,是青龙意图暗杀父亲的事。  

  

思及至此,东方煜不再多言,带着几分认命地将身上外衣脱给了友人。  

  

*  *  *  *  

  

正式同东方煜的父亲──前宰相卓常峰问安,已是白冽予进入卓府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在此之间,一如他所预期的,东方煜提出了希望他帮忙护卫的事,并将事情的因由尽数告诉了他──连父亲的身分也不例外。  

  

虽是早已清楚的事,可听他亲口道出,这份坦白与信任却仍教白冽予为之一喜。  

  

但这份喜悦很快便转成了淡淡的困惑。  

  

大仇得报在即,他本以为自己会为那累积了十三年的仇恨与苦痛所淹盖,甚至因而失了一贯的冷静与理智……可刻下的他不但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因东方煜的坦白而欢欣雀跃的余裕,如此反应,着实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尽管答案并不难得。  

  

感受着衣上传来的淡淡余温,白冽予神色略缓,望向了正同父亲商讨着应对之宜的友人。  

  

所谓“天意”,便是如此吧?  

  

若非天意,他又怎能在即将了结一切的同时,得着了这么个能同东方煜相见、坦白的机会?他不是没发觉到这三年来东方煜的刻意躲避。也因此,对于这个意外的机会,他格外珍惜……  

  

“列,你对事情的安排可有什么想法么?”  

  

却在此时,身旁友人的一问传来,拉回了思绪。  

  

看着东方煜隐带几分期待的表情,白冽予也不掩饰,微微一笑朝卓常峰行礼示意后,方道:“兵贵精,不贵多。有你我在此,便是西门暮云前来也不见得讨得了好,更何况区区一个青龙?况且人一多,不但配合上容易有误,你我行动起来也会有些绑手绑脚……与其如此,不若由柳兄贴身护卫伯父,我负责在外阻拦迎敌。包围圈则设在卓府之外用以防备青龙脱困──这么安排,不知柳兄以为如何?”  

  

“这……”  

  

没想到他就这么毫无隐藏地当着父亲的面笑了,东方煜讶异之余已是几分莫名的烦闷升起,却因刻下的情况而只得强自压抑了下。  

  

“这安排好是好。可让你独自面对青龙,我怕……”  

  

一想到三年前南安寺一战中友人险些丧命的情景,胸口便是一痛。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青年唇角笑意未改,眸光却已带上了几分沉肃……与坚决。  

  

“我不会有事的。”  

  

“列……”  

  

“况且,有你在旁压阵,青龙定然有所顾忌──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不一定会为此拼命。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明白了,便依你吧。”  

  

心下虽仍有些不安,可见着友人如此坚决,东方煜思量一阵后也只得同意了。“只是青龙成名已久,实力、心计亦深,应敌之时需得谨慎些才好……若有什么万一也别太过勉强,后头还有我应付着呢。这可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比武──大不了来个车轮战便是。”  

  

最后那句,教听着的白冽予立觉莞尔。  

  

“这话,可不像是鼎鼎大名的柳大侠会说的呐!若让别人听着,只怕会以为柳兄近墨者黑,给半点称不上侠义的‘归云鞭’带坏了。”  

  

“咦?这……我……”  

  

“……一别三年,柳兄难道认为我半点长进也无?”  

  

“不,我怎会──”  

  

“纯以内功修为而论,我虽仍下于柳兄,却已非昔日的一筹之差了。至于心计么……”  

  

十三年前的旧事浮上心头,情绪虽依旧平静,眸光却已是一沉:“青龙那套,也只对不知世事的天真孩童有用而已。”  

  

稍嫌犀利的一句,针对的,却是昔日为之所欺的自己。  

  

可东方煜并不知道这一点。  

  

以为是自己过度的关心引起了友人的不快,他心下一慌,急道:“我并非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  

  

“好了,煜……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