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惨淡地对自己笑笑，我不如肖墨，我的惫懒总令我在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时直觉的漠视，或者干脆的逃避开去，可如今呢？我必须坚强的不是吗？我要欺天改命，如何能在此就退缩了下来了？
我深深呼一口气，以不变应万变，觞帝使计，我亦可将计就计，觞帝不凡，而我更应该迎难而上不是吗？
我笑看着李尔笙，心下有些霍然开朗，不等他发话，一曲金戈铁马的《十面埋伏》已然奏响。
曲方开始便是紧张的战争场面，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环环相扣，继而埋伏、小战、大战弹得酣畅淋漓，却音止于此，嘎然而止。
淡淡念叨着：“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转头看着李尔笙，娇笑着，似是讨赏一般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曲未全，词未全！”李尔笙皱眉看着我。
“此曲至此足以，至于词？这是诗，点到既止。”
“我开始相信，你是有慧根的！并不若皇祖母说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我笑看着他，不信李尔笙能被我近几年的障眼法所互弄了。
李尔笙却演的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般，行作恍然大悟，叹道：“如今你的诗曲，呵呵，我可不敢让你再叫我先生了。”
我不答，端看他自演自说。
他也不在意，只走到一旁，看到桌上散乱的棋谱，才说道：“红先生，学生想要考验考验先生的棋力。”
我笑看着他，说起来李尔笙的棋还是我教的，虽然教得是半调子，不过时间一晃五年，谁也说不好了。
“你这是为了显摆一下你送我的云子是如何名贵吧。”我轻轻一笑，话语中说不出的揶揄。
“你能说我送你的云子是劣等货？”李尔笙挑眉望着我。
我呵呵一笑，答道：“三皇子不常送人东西，但要送一定是极品！”
他也不理我的调侃，径自打开棋盒就要拿黑子。
我笑着抢过黑棋，说道：“今次我们谁也不是先生，谁也不是学生，我年岁比你小，你该让着我，所以这黑棋，我要了。”
李尔笙看着我，似是看不懂我一般，却又是耸耸肩，没和我抢，拿了白子，示意我下。
我笑看着他，执手一子，下在了天元上。这一手我可是从来都未曾下过，今日下这棋一来自己也是好奇会下到如何境地，二来也算是戏弄戏弄李尔笙，再来，也是想知道，坐在我对面的白子，到底是友是敌。
其实我心里有些知道，要说藏慧，这觞朝三皇子才是行家，都成精的，要不他怎么可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偏安一角？要知道圣上宠爱三子，这可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太子殿下愣是没有对他有所成见，可见他有多厉害。
要说棋力，我自己多少斤两我自己清楚，之所以下得赢觞朝的太子、下得赢当今的皇上，不过是因为“骗”字了得，可这李尔笙也算是个高竿的“骗子”，我没有十全的把握骗过他，可我又想赢，那么初手天元，也许是一步不错的奇兵。
说来初手天元的妙用，一来可以让他因为奇怪而产生压力，竟而失了原本该有的棋力。二来天元所为棋盘的中心，使得四方的征子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不小心也可以让他上个当，那么我赢的机会便又能多个几成了。
李尔笙叹气，执白子沉着应对，一时间黑白两色棋子，在香楠木的棋盘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天色渐渐暗下，我看着终盘的棋局，黑白两子相互交缠，双方棋子断断续续，根本无法连接起来，整个不是“混乱”可以言明。心下微微叹息。
“红儿自小就数目的功夫了得，看得出这棋局到底谁是输赢吗？”李尔笙喝着茶水，淡淡地问道。
我苦涩的一笑，才说道：“尔笙，我明了你的意思了！”这一局，下得虽是凌乱，却是不折不扣的指导棋，自始至终，都是李尔笙牵着我走的路，我如何不明白他的用意，是我太急进了。而他，便是要告诉我，应对眼前的局势，我太急进了。
我站起身，看着屋檐下的雨滴，才又说道：“尔笙，要变天了，你又当如何回去？”是呀，要变天了，该是我，和这觞朝的帝王最后的战役展开的时候了，而他是我的知己，我早从棋盘上把自己将要走的路说得清清楚楚，丝毫未得隐瞒。可觞帝也是他的父亲，若他弃我，那么我顷刻便会死无葬身之所，说不定废太子也会因此和我陪葬，改命简直是痴人做梦。可无端的，我就是将自己的家底都告诉了他，也许，也许为了这场可能无法逃避的杀戮，我必须得到一个人的支持吧，而如今……我信任的，只有李尔笙了啊！
“我只要你活，大哥活，百姓活，父王年迈时可以去的安详、放心，足以。”李尔笙拿着箫，走入雨中，背对着我，缓缓地说道，“而我，信你，可以让所有人，都活！”
我淡淡一笑，许诺道：“我可以让所有人活，可这泱泱国土，却未必再是你李家的王朝。”
李尔笙转身笑看着我，说道：“无碍！”
第七章
雨不停，一场接着一场，天气开始冷得有些刺骨。这是属于觞朝的雨季，细密而凄寒，这雨季，也是属于觞朝的最破落的时节，百姓衣寒食短，哪怕是京师，也逃不开乞讨的人，看得人心酸。所以近日里，朝堂上又是闹开了。
我虽身在皇宫中的磬枫馆，到底只是一介女流，朝堂上的风风雨雨我本不该知晓，可偏偏，那些不知是谁派来的侍女，总是会若有若无地说给我听一些，所以，对于朝堂上的纷争，我素来可以知道十之七八。
近日里吵的，无非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得找人乞天了。所谓乞天，就是身为国师的神棍，叩长头上神山，在祭坛上，做一趟法事，乞求苍天停止播雨，乞求苍天还觞朝以和泰安康如此而已。这原本就是历年来都做的事情，今年照着平时的样，走一趟过场也就算了，可偏偏，泱泱觞朝的国师几日前去世了，而要选新的国师，必须得等天朝庆典的祭天礼时，而又因为天朝庆典未举行，所以国师的人选到现在也还未定下来。于是这乞天的人选却是出了问题了。
一说乞天，众所周知，那都是该由与神最近的人选来实施，而最近民间上甚嚣尘上的预言中所说的，与神最接近的人，无非就是我这个出身就身带异像的人。不过这种说法又遭到了一些后妃娘家人的反对，说我出生身带异像除了纳兰家的人外人也是没人见识过，也可能是纳兰家的人编故事欺骗众人的等等，总之这乞天的人选不一定就非我不可，若说有更何时的人选，该是由当朝的国母去做，以示虔诚。
我明白那些后妃娘家的人的说法，无非是因为近日里皇上对我的格外的关照，以及那种种的特权引发的。想那当朝的公主都未必有皇上亲自主持及笄大礼的殊荣了，而我，一个外臣的幼女，养在深宫六年，如今皇上要亲自赐大礼，这等的隆宠，谁都说不好我将来的地位，会不会宠冠后宫，毕竟这皇后不受宠，被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不过外头的风风雨雨都不关我的事情，毕竟作主的是皇上，他说让我去，我说不去也是得去的，他说不让我去，我想去也是没得去的，真不知道那些侍女对着我绘声绘色说得如此详细是何用意？要我相信皇上是宠爱我的吗？那我倒宁愿相信皇上想将我推到风尖浪口上，使我成为这众矢之的。
“典容！”祈雪站在身后怯怯地叫唤了一声站在窗前的我。
我回转过身，笑着看向祈雪。祈雪很好，单纯，胆怯，洁白如雪。总能触动我心中某处柔软的角落。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如果我一直陪在女儿的身边，也许也是这么一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吧。
“典容，素问姐姐让我来问一下，您什么时候去皇上那儿？”祈雪已不如初见我时的那般害怕，但生性胆怯使她做事情总免不得战战兢兢。如今我已经算是宫里的人了，出入深宫也变得平常，待到大礼之后，怕就要搬去深宫了，素问是家仆，自是不能随我入宫的，于是，有意无意的，很多事情便落到了祈雪的身上。我心中隐隐有些知晓，在我的身边绝计不可能有纯白如雪的人存在，但是面对祈雪，我却刻意地忽视掉了心中隐隐的不安。任由祈雪慢慢接手服侍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