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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孩子的痛苦之身

  

小孩子的痛苦之身有时会以心情不佳或是退缩的状态表现。孩子会变得闷闷不乐,拒绝交流,可能坐在角落抱个娃娃或是吮吸拇指。也可能会啼哭不休,或是大发脾气。或者会尖叫,在地上打滚,而且变得很有破坏性。索求未遂的时候,痛苦之身就很容易被触动,而对孩子正在发展的小我来说,需求会是很旺盛的。父母可能无助、困惑而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小天使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小怪物。“这些不快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父母很疑惑。这种情形,或多或少是因为孩子分担到了人类的集体痛苦之身,而人类集体痛苦之身追本溯源又回到了人类的小我身上。

孩子也有可能从父母那里承接了他们的痛苦之身,所以父母可能会在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高度敏感的孩子也特别容易被父母的痛苦之身影响到。目睹父母演出的疯狂戏码,带给孩子无法承受的情绪痛苦,所以这些敏感的孩子长大以后就常常会有沉重的痛苦之身。很多父母想要在孩子面前隐藏痛苦之身,所以商量好,“我们不可以在孩子面前吵架。”这是骗不了孩子的。因为即使父母试着保持礼貌来说话,但是家庭中还是会弥漫着负面能量。被压抑的痛苦之身极度地有毒性,甚至比公开活跃的痛苦之身毒性还大,这个心灵上的毒害会被孩子吸收,而用来建立发展他们自己的痛苦之身。

与非常无意识的父母共同生活,就会让孩子下意识地学习到小我和痛苦之身。有一个女性朋友,她的双亲都有很强的小我和沉重的痛苦之身。她告诉我,当她看到父母互相叫喊、谩骂对方的时候,即使她很爱他们,都禁不住对自己说:“这些人疯了。我怎么会沦落到这里的?”在当时,她的内在就已经对这种疯狂的生活方式有了觉知。那个觉知会帮助她减少从父母那里吸收来的痛苦。

父母通常会很想知道应该怎样应付孩子的痛苦之身。当然,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们应付得了自己的痛苦之身吗?他们是否在自己身上已经看到它了呢?他们是否能够保持足够的临在,在痛苦之身被触动的时候就能够觉察到那股情绪,使它没有机会转化成思想,并且因而变成一个“不快乐的人”?

当孩子被自己的痛苦之身攻击时,你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临在,好让自己不被卷入情绪化的反应中。这样孩子的痛苦之身只能在自身上找食物。痛苦之身有时非常的戏剧化。不要随它演出,不要太认真地对待它。如果痛苦之身因索求不遂而被触动了,不要立刻屈从于它的需求。否则,孩子就会学到,“我愈不开心,我就愈能得到我想要的。”这样会造成他未来生活的功能失调。痛苦之身会对你的无回应而沮丧不已,因此在它平息之前可能会反弹得更厉害。所幸在孩子身上,痛苦之身表演的插曲通常比成人来得短促。

等它平息下来之后一段时间,或是第二天的时候,你可以和孩子谈谈这件事。但是不要告诉孩子痛苦之身的事,而是用问问题的方式。比如说,“昨天你不停尖叫的时候,是什么东西来了,你记得吗?它感觉起来如何,感觉好吗?那个来到你身上的东西,它有个名字吗?没有名字?那如果给它起个名字,它应该叫什么呢?如果你能看得见它的话,它长得什么样子?你能不能把它的样子画出来看看?当它离开的时候,它怎么样了?回去睡觉了吗?你觉得它还会再回来吗?”

这些只是我建议可以问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希望能够唤醒孩子观察的能力,也就是临在。这会帮助孩子不与他的痛苦之身认同。你也可以用孩子的语言和他们谈谈你自己的痛苦之身。下次孩子的痛苦之身又出现时,你可以说,“它又回来了,是不是?”当你谈到它的时候,尽量用孩子用过的字句来形容它,引导孩子去注意它“感觉”起来是什么样子。抱持着“有兴趣”和“好奇”的态度,而不是批评或责怪。

痛苦之身通常不会就此被制止了,也许孩子根本不听你说的话,但是,即使在痛苦之身活跃的情况下,在孩子意识的背景中,还是会有些微的觉知存在。几次之后,觉知会成长茁壮,而痛苦之身会减弱。孩子就会在临在中成长。有一天你会发现,居然是孩子反过来告诉你,你的痛苦之身此刻掌握了你呢!

  

不快乐

  

不是所有的不快乐都来自于痛苦之身。有些新的不快乐的产生,是你与当下时刻不和谐一致,以某种形式拒绝否定当下而造成的。当你能够领悟到,当下时刻已然存在而且是不可逃避的时候,你内在会心甘情愿地对它说:“好!”继而不会创造更多的不快乐。而当你的内在抗拒消失了以后,你会被生命本身赋予更多的力量。

痛苦之身的不快乐,始终与引发它的直接原因明显地不成比例。换句话说,它是过度反应。这是认出痛苦之身的方法,但是通常都是旁观者(不是受害者)才看得出来。有沉重痛苦之身的人很容易就找到理由烦恼,生气,受伤,悲痛,或恐惧。很多其他人会耸耸肩膀一笑置之,或是根本没注意到的小事,都会变成他们极度不快乐的明显肇因。当然,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是导火线而已。它们让那些陈年累积的情绪起死回生,转移进入脑袋中,扩大并且赋予小我心智结构更多能量。

痛苦之身和小我是近亲,他们彼此需要。导火线事件或状况发生时,通常会透过极度情绪化小我的过滤来予以解释和回应。也就是说,这些事件的重要性会被完全地扭曲。你是经由内在情绪化和过去的观点,来看待现在的时刻。换句话说,你所看见和经历的,不在那个事件或状况中,而是在你的心中。有的时候,事件或状况是有些恼人,但是经由过度反应你强化了它。这样的过度反应和强化,就是痛苦之身需要和喜爱的,是它的食物。

被沉重的痛苦之身掌控的人,几乎不可能从他扭曲的观点,也就是极度情绪化的故事中抽身而出。在故事中,如果负面情绪愈多,它就变得愈加沉重而不可理喻。所以,他无法接受故事的原貌,而把它扭曲成他要看到的事实。当你完全被困在思考的动作以及随之而来的情绪中时,你是无法脱身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出路。你被困在自己的电影和梦境之中,困在自己的地狱之中。对你而言,这就是唯一真相,因为没有其他的可能。从你的立场来说,你的过度反应也是唯一可能的反应。

  
破除对痛苦之身的认同

  

一个有强烈而活跃的痛苦之身的人,会散发某种特别的能量,让其他的人感到很不舒服。当遇到这样的人时,有些人会立即不想和他来往,或是尽量减少接触。他的能量场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有人会觉得想要攻击那个人,所以会对他很粗鲁,或是用言语攻击他,有时甚至会暴力相向。这就说明了在他们之内,有些东西和那个人的痛苦之身相应了。让他们起如  此激烈反应的东西,其实也在他们自己之内。就是他们自己的痛苦之身。

可想而知的是,有沉重而颇为活跃的痛苦之身的人,常常会面临冲突的情境。当然,有时是他们自己主动挑衅的。但是有些时候,他们可能真的什么也没做。他们散发出的负面能量(negativity)就足以招致敌意和引发冲突。当面临这种活跃痛苦之身的人挑衅的时候,需要高度的临在才不会随他起舞。如果能保持临在,有的时候你的临在会让对方撤离他对自己痛苦之身的认同,而突然经历到奇迹般的觉醒。也许这种觉醒很短暂,但是觉醒的过程已然展开。

很多年前,我就曾经首次目睹过这样短暂觉醒的发生。一天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门铃响了。邻居埃塞尔充满焦虑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我们必须谈谈。这非常重要。请让我进来。”埃塞尔是个聪明而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年妇女。她也有很强的小我和沉重的痛苦之身。她十几岁的时候从纳粹德国的魔掌逃离,她的很多家人都死在集中营里面。

埃塞尔在我的沙发上坐下来,烦躁不安,双手也在战抖。她从随身的档案夹里拿出信件和文件,把它们摊开铺在沙发和地板上。我立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体内在的一个调光开关被打开了,然后调到了最高强度。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保持开放、警觉和高度临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都临在。我无思想、无评断地看着她,同时在不带任何心理评论的宁静之中倾听。一连串话从她嘴里倾泻而出。“他们今天又发给我一封烦人的信。他们对我展开复仇计划了。你一定要帮我。我们需要一起抵抗他们。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邪恶的律师。我会失去我的房子。他们威胁说要驱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