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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苏将军


  摄政王脾气不好,这在大晏是出了名的。
  陶灼的打砸也是苏疑碎意料之中的事,砚台翻滚到他脚边的时候,他眼皮子都没跳一下。
  “苏将军,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灵泉寺,究竟是做什么?”陶灼周遭的气息逐渐低沉,暴怒一触即发。
  若是寻常人,恐怕是受不了他这样的怒气,偏苏疑碎是个刀山血水里杀出来的武将,什么场面没见过。即使陶灼是一副马上要将他砍头的样子,他仍是站的笔直,不卑不亢道:“末将去灵泉寺,只是为了接夫人。”
  “你夫人到底为什么要你去接!”陶灼暴躁起身,大力拍着桌子,“苏疑碎你真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末将不敢!”说来说去,苏疑碎嘴里也就这几句话。
  陶灼双手撑着桌面,没有说话。
  屋内一时间有些宁静,只是陶灼阴沉的表情已经昭示,这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既然苏将军这么疼爱自己的夫人,那不如,便将苏夫人也接到王府来吧。”
  “王爷——”
  陶灼话音刚落,苏疑碎就着急忙慌地想要阻止他,只见他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向前道:“末将的夫人近来梦魇繁多,来了王府恐也只是带来晦气,还是不来的好。”
  “哼,全天下都说本王福泽深厚,苏夫人小小的梦魇罢了,又能给王府带来多少的晦气?”陶灼满是算计的一双眼睛不屑地盯着他。
  人一旦被拿捏住了软肋,就听话的多。
  陶灼以为苏疑碎也是如此,却不想他依旧嘴硬得很。
  “王爷,拙荆实在不适宜来王府。”
  陶灼不以为意:“那还请苏将军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向来临危不乱的苏疑碎这会倒是真慌了神的样子,他着急地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舌头道:“末将,是末将惧内……”
  惧内?这又是哪跟哪?
  陶灼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苏疑碎吞了口口水,继续道:“想必王爷也知道,我这夫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不仅相貌极佳,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这样的天仙,本该配个正儿八经的翩翩公子,却偏偏,跟了我……”
  “我那夫人,嫁给我,实在是她委屈了。她嫌我无趣,不懂玩乐,我便跟姜公子,召公子他们多接触,多学习。她梦魇,需要常常去庙里烧香拜佛,我平日里要上早朝,不能送她去,便想着,好歹回来的时候能亲自接她回来。”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话说到此处,竟微有些哽咽,“我总想着,我待她好些,往她喜欢的方向去学去做,总有一天,她也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上我……”
  “够了!”
  不知怎的,陶灼听着苏疑碎的一番心里话,竟觉得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受。
  他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往她喜欢的事上努力。他也渴望,有一天,她能够真心实意地待自己,而不是成日端着虚与委蛇的架子,在滚一遭后,在最惬意的时候,进行肮脏的利益交流。
  苏疑碎活得就像另一个他,可他其实连苏疑碎都不如。好歹,人家还是正经拜过堂成过亲的,他呢?要名分没名分,要孩子没孩子,就算她有时床笫之间,说他像个面首,他也甘之如饴。
  他打断了苏疑碎的自我剖析,因为他的话就像一面镜子,镜子的另一端,是卑劣如昔的他。
  “苏将军,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本王,你上灵泉寺真的只是为了接你家夫人?”陶灼依旧讳莫如深,先前的那股戾气却已经消失地差不多。
  苏疑碎似乎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中,回答他的话依旧透露着浓浓的落寞感,“是,所以末将恳请王爷,您无论如何,怎么处置我都成,只是,别惊扰夫人。”
  “你——”听到这,陶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都娶到手了,竟还能将日子过的如此窝囊?
  “不怕王爷笑话,今日在自己府中,还叫姜公子见着了她冷落我的场面,我若再不对她好些,恐怕她真的要弃我而去了。”
  听他这越说越没边了,陶灼挥挥手,不耐烦道:“哪个姜公子,这么好多管闲事!”
  “姜公子?”苏疑碎一愣,“是姜太师家的孙少爷,姜祁姜二公子。”
  “姜祁?”陶灼琢磨着这个名字,“所以,你真是在跟着姜祁他们鬼混,想要学着有趣?”
  苏疑碎嘴角扯了扯:“是。”
  “糊涂东西。”陶灼冷哼一声,“跟那群毛都没长齐的猴子一块儿,能学到什么?”
  苏疑碎挠挠头,笑得尴尬。
  见他说不出口,陶灼觉得好玩,便又问他:“你们平日里,都是耍些什么东西?”
  “耍……耍……吃酒……”苏疑碎磕磕碰碰,眼神躲躲闪闪道,“吃花酒。”
  陶灼又问:“在哪里吃的酒?”
  苏疑碎老实道:“平日都是在永定河边上的各大酒楼里,今晚,却是在江家的宅子里。”
  说罢,他又主动补充道:“是蜀中盐商江韶华江公子家。”
  “蜀中盐商?”陶灼呢喃几遍这个名号,忽又想起来问他,“今晚的席,可你人还在我这里,可耽误了你的行程?”
  苏疑碎再次垂下沉重的脑袋:“不耽误。”
  “苏将军。”陶灼忽然轻笑出声,“你撒谎的技巧还是得再提高些。”
  “末将……”
  苏疑碎话说到一半,便被陶灼抬手止住。
  “去吧,好好跟稚子们学学,如何才能玩的起劲儿。”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疑碎觉着,今日的陶灼不大一样,很不一样。
  他苏疑碎向来不是个十分细腻的人,虽可以察觉出陶灼的脾性与往常不同,却不能明白究竟是为何会叫他如此。
  他记在心里,正想告退,又见陶灼把玩着桌上一只玉镯,随口道:“姜家那孩子,在外头候你多时了。”
  苏疑碎硬朗的身躯一震。
  他果然知道。
  “去吧。”他说。
  苏疑碎神情复杂,走出摄政王府大门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坐在马车上冲他招手的姜祁,背后是斜挂西天的灿烂红光,他的眼角忽然有些胀痛。
  他终于,还是学会了以前最瞧不上的心机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