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书桌上一排的奖杯、合照，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温馨。
坐在床沿处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低着头闷声不响地钻进了陆邈舟的怀里，下颌抵着他的肩，双手紧拥着他。
“孙览太不是东西了……”饶是程熙不怎么会骂人，听到这儿也气得出口的嗓音都带着颤意，“他连自己爸妈的性命都能拿来做要挟你的筹码，他……”
“所以你答应帮他还钱了？”
陆邈舟顺着少年的短发，怀里拥着他喜欢的人，似乎现在跟程熙提起两年前的事情，也就像一场梦一样，很难再带有深刻的情绪。
青年垂下眼帘：“嗯，我答应帮他还一部分，不会让他负债。不过……”
程熙咬着牙，陆邈舟每说一句，他的牙根就酸疼一分。
陆哥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被这么一个人渣给糟蹋了！
“不过什么？”
“不过，他自己就付了WPL的罚款，把几辆跑车低价卖了赔了俱乐部大概一千万吧，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陆邈舟勾了勾唇，低笑一下：“我其实……也没有他想的挣得那么多。”
他拿冠军的那几年，是国内电竞的巅峰，也是国内电竞的伊始。
那时候的职业选手并没有现在那么高的签约费和代言费。
重大比赛的奖金也多是荣誉性质大于物质的。
更何况，他还很少直播，也从不收粉丝送的昂贵礼物。
几年来能攒下的钱，根本不够填补孙览留下的空缺，更不要说给孙览的父母弟妹治病上学。
程熙听得心口一阵阵攥紧，疼得厉害，像一张网将心紧紧包裹，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哥，你怎么……”
怎么那么傻呢？
“孙览虽说不是东西，但是你也知道，我很小就是孤儿，没有父母。他的父母以前确实对我很好，他父母的病也是真的，我没法看着不管。”
陆邈舟听出怀里的小少爷闷闷的哭腔，探手捧着少年的脸，轻轻抹他的眼泪：“哭什么？我不是跟小熙说了吗，不管怎么样，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说起来……当时选择退役想办法还钱，也挺傻的。我该来问小熙借钱，小熙大概是不会拒绝我的？”
程熙知道陆邈舟在故意逗他笑，瞳色很浅的桃花眼泪坑薄，水汽溢满了根本存不住，带着几分倔强又脆弱的易碎感。
“当然不会拒绝……你要借多少我都会给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陆邈舟定定地看了他几刻，唇角的笑一点点淡下去，似乎有了些苦涩。
他没有回答程熙的问题，只是说：“当时除了找你借钱，别的……其实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LION战队两名队员都因打假赛被判终身禁赛，网上骂声一片，俱乐部高层赚够了冠军战队的红利，加上当时房地产市场前景极好，高层已经有了解散俱乐部的念头。
得知陆邈舟答应了帮孙览还钱，却没有拿到约定的赔偿金额，自然打起了挂牌卖队员的主意。
只是，愿意出足够抵债的转会费的，只有RUN这一个俱乐部。
RUN，国内典型的韩援战队，一共四个首发队员，三个全是韩国选手。并且多次出现韩国选手发布辱华言论，道歉之后下次还敢的事情。
战队本身也多接国外品牌的代言，对国内品牌拉踩已成习惯，甚至俱乐部公开声称“引进韩援是因为国内没有拿得出手的选手”。
在“荒原”圈子里可谓是臭名昭著。
但是RUN每年都是春季赛、季后赛前四强，甚至入围过世界赛，还真就有人偏就喜欢这样的战队。
LION高层跟陆邈舟说这件事的时候，自然被陆邈舟一口回绝。
甚至RUN那个操着一口流利韩语的战队经理带着同声翻译来LION洽谈，还被陆邈舟堵在会议室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好一通。
“贵俱乐部不是说国内没有拿得出手的选手吗，怎么纡尊降贵来买我了？”
“贵俱乐部的right选手不是前几天还在说中国结是韩国结吗？”陆邈舟吊儿郎当地一指会议室门上挂着的中国结，“我习惯中国结了，不习惯韩国结。”
RUN的战队经理听着同声翻译结结巴巴的翻译，气得脸色铁青，偏偏三连冠，三年最具价值选手的头衔安在陆邈舟身上闪闪发光。
他只有忍气吞声：“sailing，你放心，你只要加入我们RUN，队长的位置就是你的，我可以让right向你道歉。”
这样磨了三天，大概是夺冠心切，RUN的经理真的带着right来LION企图通过一次道歉让陆邈舟回心转意。
“我说的道歉，是去互联网上道歉，向全网的人道歉，不是站在这里装模作样。哦，不只是中国结的事情，你以前还有好多放屁的话，要么一次性都去道歉了？”
RUN的经理听了这话还能青着脸赔笑，right却直接黑了脸，用韩语骂了几句脏话，又畏惧于陆邈舟起码185的个头，没敢动手，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LION俱乐部的高层心里也不喜欢RUN，但是不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钱，加上孙览父母的手术不能再拖，陆邈舟自己也急需一笔钱，去付上医药费。
所以RUN最后提了一项方案，他同意了。
他宣布退役，两年内不再加入任何俱乐部，不再参加任何比赛。
RUN替他赔付欠LION的钱。
不能替自己效力的明星选手，那就毁了他，让他不要再成为挡路石。
事实证明，陆邈舟退役以后，RUN很快拿到了第二年的春季赛冠军，代表华国参加了世界赛。
RUN的几个韩援身价飞涨，瞬间成了隔壁棒子们在网上嘲笑华国的底气。
同时的MAX也好，ACT也好，都因为突击兵位置的短板，几次与国内冠军失之交臂。
而陆邈舟的退役，也成了网上喷他参与了打假赛的“铁证”，喷子们众口一词，“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在职业巅峰退赛”。
为什么要在职业巅峰退役？
为什么当时选了这样一条现在看来愚蠢至极的路？
陆邈舟扯了扯唇角，嗓音有些哑，望着怀里眼眶红着的小少爷。
“小熙不是问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找你借钱吗？”
“因为那时候我傻啊，我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那么没用，也不想叫喜欢的人为我担心。”
“那时候，我只想给你看到光芒万丈，不想给你看到走投无路。”
“毕竟……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盛大美好，我怕你会厌恶我的狼狈不堪。”
毕竟年少时以为两年分开很短，以为他的少年没有他，也会成为赛场上最闪耀的星辰。
可是他的星辰两年来苦苦等他，他自己每日被烈火一般的思念灼烧着，却只能仰望他的星辰。
【作者有话说：有时候回想，年少的时候真的有很多莫名的自尊心，做了很多没有必要的蠢事，这或许就是青春吧。(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