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不走。
周起寒扔了手机, 狼狈的抓住浴巾，恰好头顶的灯亮了，他直接托着容冬倒在床上, 顺手拿过薄被把她整个罩住。容冬眼前一亮一黑，呜呜几声挣扎着要出来, 被他强势固定住, 只给开了一条缝隙透光, 供她呼吸。
“别动。”隔着被子, 周起寒手劲不小，“动一下，今晚沙发都不许睡。”
虽然有被子阻碍, 容冬还是能感觉出自己和他之间的奇怪姿势，两条胳膊被生生压着，腿侧一边的床陷入几分, 估计是周起寒的膝盖撑在上面。她睁着大眼就着微弱的光看着外面, 咬咬唇，听话的不再动弹。
周起寒见她不动了, 收了力，极快的进了浴室。
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容冬拉下被子，朝四周看了看，确定都是亮的，才蜷着腿缩在床边。周起寒的手机离她不远, 正响着, 她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不小心摁到接听，听到那头传来将昱的声音：“周总。”
容冬吓一跳, “将助？”
将昱没料到是她接电话，停顿几秒后说：“是你啊，容秘书，周总呢？”
容冬看一眼浴室方向，有水声，她说：“他在洗澡。”
“……”将昱反射性的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半，确实是夜生活开始的最佳时间，他也不好意思过多打扰，草草道，“好的，打扰你们了。”
然后，挂断。
容冬稀里糊涂的，什么打扰？
这时，浴室门开，周起寒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扣子系到最上面，衬衫的袖口也一步到位，要不是头发是湿的，容冬都不知道这人洗澡了。
“你要走啊。”容冬问道。
“这么晚了，不走。”周起寒抬手拨动湿发，裹挟在里面的热气随之而出，团团雾气氤氲向上，他的眉眼也湿漉几分，异常好看。他看到容冬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以及刚结束的通话界面，“将昱打电话来了。”
“打了，但是说话莫名其妙的。”容冬把手机递给他，“问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在洗澡。”
“……”
“然后他就说打扰你们了，挂了电话。”容冬复述着将昱的话，看向他，“他可能是公司上的事和你说，但因为是我接的不方便说才挂的。”
周起寒揉揉眉心，“也许吧。”
他接过手机放到床侧，也没给将昱回电话，倒是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提醒道：“我记得我让你睡沙发。”
容冬缩在被子里，占据的位置不多，但存在感实打实的强，乌发铺陈在枕面上，衬着她白里透红的脸，清纯无辜极了。周起寒倒也能理解将昱的脑回路，他也算是头脑一热，同意她住在里面，徒增烦恼。
“周总，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沙发离你太远了，要是再停电，我怕是心脏要骤停。”容冬想到刚才还隐隐害怕，要是周起寒今晚不在，她可能真要休克，她死死拽着薄被，“你看床这么大，不如你打地铺吧。”
打地铺？周起寒觉得好笑。
容冬也觉得自己好笑，她好像没摆正自己的位置，见他满脸写着“你在教我做事”的不耐表情，抱着被子自觉挪到地上，下巴垫在床侧，可怜巴巴道，“要不，我打地铺睡。我保证，绝对不会对你做不轨之事。”
周起寒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故意，欺身上床，骤然凑近她，眉眼锐利几分，“容冬，我劝你不要把我想象成正人君子，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她愣住，眼抬高，恰好对上他镜片后的双眸，“可比起黑暗，你更安全。”
周起寒心头那股无名火被生生浇熄，他错开容冬明亮的充满信任的眼神，上唇压住下唇，背过身去，淡声道：“地铺可以，你要绝对安静。”
容冬笑眯眯应：“好。”
-
地板上铺设了厚厚的地毯，容冬加了层被子，放好枕头，喜滋滋的躺下。眼前人影一晃，周起寒随即躺下，手臂一伸，细长的手指搭在床头台灯的开关上，她迅速摁住，半抬身子，“可不可以不关灯。”
啪嗒。灯灭了。
容冬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房间没有完全变黑，点点光晕交织在一起，她抬头看，本来纯色的天花坠满了夜空的星星，光源有大有小。
“松手。”
周起寒手指动动。
容冬松开他，钻进被子里，被星空目眩。
星光点缀的黑色好像没那么恐怖，容冬挪动身子贴近床，仿佛也贴近了周起寒，他呼吸浅浅的，距离很近。她心跳得很快，在安静的氛围里砰砰响，怕他听见，容冬轻轻用手压在心脏处，不让心思暴露出来。
“周总，你睡了吗？”容冬语气轻轻，温温柔柔的，“我有没有吵到你。”
没人应话。
容冬缓了好久才让心跳变轻，漆黑的眼底被星空填满，她看了好一会，眼睛便撑不住了，渐渐合上。熟睡时的那一秒，她突然想起了周沸雪，小时候那般黑暗的环境，陪着她的只有周沸雪，他现在在哪呢？
直到她呼吸平稳，周起寒轻轻翻身，若有若无说了三个字：“吵到了。”
-
深夜时分，星空沉寂。
周沸雪很少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他睁开眼看到满目的星星，不自觉联想到和容冬一起看星星的山顶，梦幻又不真实。他半抬起身，紧接着，眉头一皱，耳边有舒缓的呼吸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听声辨位，周沸雪凭着弱光看到床下睡着一个人，看包裹的身形，是个女的。他摁亮床头灯，刺眼的光线惊动了人，只见被窝里一团哼哼几声，皱着眼皮拉高被子，很快睡过去，周沸雪傻乎乎盯着她发呆。
如果没看错，是容冬。
容冬和周起寒住在一起？
他们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周沸雪脑子炸开的疼，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和容冬的见面时很久之前了，他记得，当时的他想要亲她，那念头起来的瞬间，他的心疼得要命，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周沸雪还记得那天晚上容冬很伤心，说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还说了她喜欢的人姓周。
姓周，周起寒？
真是这样吗？周沸雪胡乱猜测。
他揉揉眉心，小心翼翼起身，光脚踩在地上铺陈的被子上，大长腿横跨过人，弯下身子连人带被抱上床。容冬睡得熟，落床丁点反应也没有，他笑了笑，拿起枕侧的手机点开，凌晨三点零三分，天气晴。
周沸雪很久没看过她睡着的样子了，被绑架的时候，容冬开始很怕他，但还是很依赖他，到了晚上，环境湿冷湿冷的，她就喜欢悄悄的往他方向挪，直到挪到怀里，然后趁人不注意一把抱住，怎么扯也不撒手。
时间久了，他也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后面的汲取温暖，她特像个小火炉，抱着抱着，他也不想撒手了。
周沸雪凝望她的睡颜，陷入久远的回忆，被人救出后的记忆时有时无，他脑子里除了短暂的相处画面，就是那声声“沸雪哥哥”，沸腾的雪花，光是想想热烈又可怜，也在那一刻，他被她赋予了名字和生命。
“周、沸、雪。”他一字一字说着自己的名字，明眸闪亮，“真的很好听。”
“谢谢你，我很喜欢。”他说，明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降低了声音，轻缓得很，“我可以叫你容容吗？”
周沸雪不太记得了，他很少喊她，因为她一直离自己不远，招招手人就过来了，黏人的像小狗狗。念及此，他笑了笑，弯着眼睛看她，看不够似的，蹲下身子，离床更近，在柔和的灯光下数清她眼睫的根数。
“周、周……”容冬忽而眉心动动，喃喃自语，吓得周沸雪矮下身子。
过了会，他没见她动作，轻轻呼气，今天没带口罩，被看见就不好了。
容冬大概是做梦了，喊了好几声周字就没了下文，嘴巴张张合合，周沸雪不由紧张起来，希望从她的梦境里、嘴里听到他最想听的两个字。
“周、周……”
“容容，往下说。”周沸雪小声催促。容冬突然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他。
安静的空气里，周沸雪笑意冷下。
周、起、寒。
一字不差，她梦里是他的名字，她喜欢的是他。周沸雪抿紧的嘴唇发抖，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他们早就认识，他无比讨厌他的主人格。
凭什么，明明是他先遇到的！
周沸雪抓紧手下的被单，冷白手背上青筋鼓起，指尖用力到趋于无色。
这时，手机指示灯亮了。
周沸雪压抑住破防的不甘心，拿起手机看，是两条短信息，顾宁西发的。
这人他知道，周起寒的心理医生，开得药很难吃，但是很有用，他时常被控制住。周沸雪点开信息看，眼眸倏尔睁大，眸底全是不可置信。
【我和我德国的导师聊到了你的问题，对于你的想法他也不赞同，但如果你执意，我们也不反对。目前情况，你需要知道她和周沸雪之间认识的所有脉络，然后我们再梳理其中她和你本身之间有没有特殊联系。】
【我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并不完善，不能完全肯定周沸雪对她的感情，所以你不要轻易肯定她会对周沸雪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不然是害了自己。】
【毕竟人格也有相通。】
周沸雪贯来温柔的神情变得和周起寒不差分毫，眸光在每个字上划过，最后停留在最后一句，人格也有相通，难道说周起寒也会对她动心？
也对，不动心怎么睡一起。
可是，她上次还哭着说对方不喜欢她，拒绝了她，周沸雪弄不太明白。
顾宁西又发来一句。
周沸雪看完，扣下手机，朝容冬的后脑勺笑了笑，弱点之所以能成为弱点——可不是被人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