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进来了。
“？”
“您不认识周沸雪？”容冬后背渐渐升起一股凉意, 面色不由白了几分。
周卓文短暂沉默，摇头说：“不认识。”
容冬嘴巴抿抿，透过车内暖黄的灯光直视他, 想看看他有没有在说谎。
周卓文淡然看她，目露真诚。
容冬看不出所以然, 她忽视掉心里异样, 延续他的话题, “您是怎么知道的？”
“前段时间绑架犯伏法, 有去了解当年的事情，意外得知容小姐也被绑架过。”周卓文笑意温和，字字清晰, “说来你和小寒挺有缘。”
绑架犯伏法的事容冬知道，也就在那一刻他和周沸雪相认了，周卓文神情淡然, 不像在说谎话。她轻轻皱眉, 那怎么解释周沸雪的身份，长着和周起寒一模一样的脸, 可自家二叔都不认识自己，这可能吗？
对了, 她记得。
周沸雪说过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年在外养病，外界不知道他的存在，和周起寒关系也不好。但外界可以不知道, 周卓文为什么——容冬陷入深思, 目光探究的落在周卓文身上，后者弯唇微笑，缓缓垂眼。
“看什么呢容容？”车门拉开, 风带着雨气钻进来，周卓雨提着蛋糕上车。
容冬蓦然回神。
她笑：“没，您买好了？”
周卓雨接过周卓文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面颊，应话：“买好了，这家的巧克力脆饼味微苦，挺好吃。”她说着递过一个袋子给容冬，眉眼潋滟，“容容，你拿回去吃吃看，好吃下次我们一起来买。”
容冬刚要客气，东西就递到手边，她顺从接住：“好啊，谢谢姑姑。”
“不客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内气氛才算好了。
容冬坐正身子，周卓雨突然拍了怕脑袋，周卓文皱眉问：“怎么，忘东西了？”
周卓雨：“没有。”
她拿出手机拨打周起寒的电话，嘟嘟几声都没人接，她顺口和周卓文说：“突然想起来，刚才看小寒有点不对劲，他下巴上出了些红疹。”
容冬：“？”
周卓文：“过敏了？”
周卓雨不知道具体情况，猜道：“估计是应酬时不小心喝了酒，看着不严重。”
周卓文说：“让他多注意。”
周卓雨点头，见电话打不通，收了手机，抬眸看到容冬返身偏着头在看她。
“怎么了？”
“姑姑。”容冬心里无端升出些紧张，迟疑道，“周起寒对酒精过敏吗？”
“对啊。”周卓雨说，“所以他应酬从来不喝酒，怎么昨晚就喝了呢？”
周卓文说：“说不定是没休息好。”
周卓雨：“也有可能。”
容冬半天说不出话，如果他下巴处的红疹是误喝了酒过敏，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反而要骗她。她倏尔想起周沸雪酒精过敏住院了，奇妙的是，周起寒也起红疹了，仔细想，位置和周沸雪脸上的没有区别。
她坐正身子，转向漫漫雨幕。
过了会，她取出手机，找到许惜尔的微信，犹豫几秒把想要知道的发了过去。
-
容宅。
回了家，容冬看到许久未见的容振青，容皙也在，他们相对而坐，表情严肃。
“姐姐。”容皙先看到她，眸色亮了亮。
“容容回来了。”容振青收敛起严肃，露出笑颜，“下着雨怎么没让司机接。”
容冬没回他，把手里的伞放在伞框里，换了鞋，路过他们两个意思意思点了头。她现在脑子乱得很，关于周沸雪的身份像谜一般压在她心上，走到楼上，正要转弯意识到后面有人跟着，朝后看是容皙。
“有事？”
“嗯。请教问题。”容皙晃晃手里拿着的东西，厚厚的，远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估计是他的剧本。他趁人停下走近，笑容无害，耀眼金色随着灯光潜入眼底，俊俏的面庞比刚才的严肃柔和了十几万分。
“我不懂。”容冬正烦着呢。
“姐姐，我是第一次演戏，很多细节参悟不了，导演在片场都骂我了。”容皙料定她不会答应，垂了头，细碎的金发遮住清隽的眉眼，他声音显得软，毫无攻击性，听着可怜劲十足，“我不想拖他们的后腿。”
“……”
容冬很想扶额，拒绝话在嘴边绕了又绕，容皙再接再厉，“一小会会就好。”
“……好。”
她转身懊恼起来。
容皙顺势抬起头，眼里藏着狡黠的光。
容冬不喜外人进她的房间，容皙也很少进来，他进来后，极小心的看了四周。门后是折叠好的长柄伞，桌上除了书籍、铅笔、杯子外，竟还留着那晚残败的花枝，被好生放着，都这样了，她还舍不得扔。
容皙捏紧剧本，缓了缓呼吸。
“你哪里不懂？”容冬坐在软凳上发问，祈祷他赶紧问完然后滚出去。
容皙收拾好心情，坐到她身侧的软凳，拉得离她近了点，摊开剧本的某一页。红黑笔相互勾勒，可见他对这部电影、这个角色的认真态度。
“这场戏，是阮榕和费函相遇的戏，狭小房间里，阮榕看着提着刀尖滴血的绑匪吓得往后退，冷不丁地碰到一双冰凉的手，回头看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双眸。”容皙说剧情，问她，“还记得这个眼神吗？”
冰凉。冷若冰霜。
容冬恍惚想起，这确实是记忆里小哥哥，和周沸雪比起来，相差很多。
等等——
她发现华点，“容皙，编剧是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是一双冷若冰霜的双眸？”
而且，剧本完全重现了当时。
容皙轻眨眼，意味不明地问道：“这部电影的导演是张永平，你认识吗？”
她不熟悉。
容皙弯了弯唇：“他女儿也是受害者。”
女儿？也是？受害者？容冬发觉自己遗忘了什么，她夺过他手里的剧本，从头看起，容皙饰演的费函从神态到动作都近乎还原了当时，她也从中窥见久远记忆里真正的小哥哥，绝对不是周沸雪这般温柔亲和。
女儿？她努力回想。
当时的绑架案轰动全国，绑匪在榕城绑架了十几名孩童，大到十五六岁，小到六七岁，容冬家境好，绑匪想多赚，对她最多是恐吓。她想起当时的房间不止有她和小哥哥，还有另外一个人，确实是女孩。
“姐姐……”
“张永平导演女儿的联系方式你有吗？”容冬急切打断他，心里慌乱。
容皙：“我帮你要。”
容冬点头，“嗯。你回去吧。”
她太烦了，脑子一刻都没歇住。容皙倒没说什么，正要去拿剧本被容冬扣下。
他笑笑，“我明天过来拿。”
制造机会，他最会了。
-
容冬整夜醒醒睡睡，早上起来头疼得很，起身看到放在床头的剧本，她更难受了。
到了公司，连子悦无比激动。
“啊啊啊啊容容大消息啊，容皙要成为F.R品牌代言人了！！”她抱着容冬的胳膊激动转圈，面颊红润，眼里是化不开的惊喜。容冬愣了几秒才骤然清醒，不是吧，最后还定了容皙，她那天的话都白说了。
“你怎么知道的？”容冬问。
“刚才将助拿了容皙的档案进了去，联系了对方的经济人。”连子悦激动的说不出话，万非遥代答。容冬挪开连子悦的手，放下包，注视着周起寒办公室，想冲进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选来选去还是他？
“将助说了，你来了可以直接进去。”万非遥说，“周总特意恩准的哦。”
成熟稳重万非遥，也会调侃了。
容冬脸红了红，抛下想和她长谈叙述喜悦之前的连子悦，直接去了办公室。
“周总。”
她敲门，推开门。
将昱见了她点头致意，正收回周起寒手边的容皙档案，“周总，我先出去了。”
周起寒颔首，“嗯。”
转眼，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容冬满肚子话张嘴又哑了，盯着他金边眼镜看了看。周起寒下巴瘦削有力，红疹消了不少，眉目清冷，低头垂眸间贵气逼人，他见了容冬后，贯来的冷然气息收敛些。
“来了。”
“嗯，刚到。”容冬目色下沉，落在他薄唇上，不经意想起昨晚那个吻，以及腰上有力的手掌。她脸红了红，没忘记来的目的，正色道，“我听他们说拟定代言人是容皙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容皙并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周起寒问。
“……”她说不上来，她就是不希望容皙当这个代言人，无缘由的。
“容冬，我不知道你对容皙有什么偏见，他能在众多筛选者里脱颖而出无疑是最适合的。”周起寒料不到她对容皙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眉头皱皱，“你的话提醒了我，容皙的流量会为我们带来新鲜的血液。”
“……”
容冬恨不得打爆他的头，周起寒不想继续别的男人的话题，歪头示意她过来。后者没有听话，反而走到沙发旁，曲腿坐下，后脑勺对着他。
周起寒好笑。
哭过，开始闹小脾气了。
他对她的容忍度是真的提高了，时间很短，但情绪来的太快他始料不及。
周起寒认命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沙发旁，也没坐，自上而下看着她。
“又气什么？”
“气你昨晚没有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到家。”容冬不想说容皙，怕他多想，转了话，这一转，她还真说到点了，以前许惜尔恋爱时，到家后男朋友都会打电话慰问、腻歪，好家伙，周起寒跟没事人似的。
周起寒没接触过这类业务。
他第一次发现女人真难搞，生气的点莫名其妙，但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还是没像以前那样冷脸，“抱歉，第一次当男朋友，不是很熟练。”
正儿八经的语气。
容冬本来就没气，被他话抵着发笑，周起寒有时候说话有异样的萌点。
她憋住笑，“哦。”
周起寒曲起左腿蹲下手，探头去看她表情，原来是笑的，他也没忍住笑，眉眼顿时柔和，一瞬间仿佛被周沸雪魂穿。他笑意很短，容冬还没欣赏够，他就收了，冷着脸，眼底短暂溢出的温柔尽数收敛。
容冬戳戳他的脸颊，“别停啊，笑起来真好看！”
她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周起寒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纵容她了，轨道都变了。
叮一声。
容冬眨眼，拿出手机。
许惜尔发得了条语音，她们早上经常会因为遇上什么而联系，她没当回事，当着周起寒的面摁开：【容容，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我找了近十年来周家所有放在明面上的采访、宴会，都没找到周沸——】
容冬听到半赶紧叉掉，忽然不敢去看周起寒。
后者缓缓勾起唇角，眼底迸发出冷意，“容容，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
她后悔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