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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一百三十、为何想要走章


            等……
  等洗完澡后,  因着室内烧了足够暖和的炭火,连带着她都像是一只光不溜秋的白斩鸡一样裹在棉被里头,湿漉漉的墨发则被坐在床边的男人,  正拿着白棉布温柔而细致的给她擦拭。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会娶你为妻的。”林暮的一张脸从早上醒来后,  便一直都是红的,  连色都未曾减退半分。
  “不了,何况这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  谁都没有欠谁的。”
  “可我是男人,  对你做了这样的事后本就应该负责,要不然还是什么男人。”林暮听到她这无所谓的语气,  只觉得一股火气直蹭蹭蹭的往头顶上冒。
  “反正我林喜见是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无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都会娶你为妻。”林暮盯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子,在认真不过的一字一句吐出。
  “可我不愿,  你难不成还能强迫我不曾,何况等明年四月份这水退潮后我便要离开这里了,难不成你愿意丢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吗。”时葑听着他这郑重其事的表白,  内心不但没有浮起半分感动,  反倒是好笑居多。
  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抚摸上男人的脸,  随弯唇一笑,“我在外面可不止是有一个男人,  你说我又岂是那种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树林的愚蠢之人。”
  “不过若是你情我愿的huan好,我倒是不介意。”
  林暮刚想说出那等咬牙切齿的愤怒之言时,他的喉结却突然被女人亲吻而下,连带着他本才刚歇没多久的身子再度燥热起来。
  “这可是你先惹我的。”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继而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
  自从那个混乱的早晨过去后,林暮就跟铁了心一样要娶她为妻,  甚至就连这等闺房之事都格外热衷,连带着时葑有时候一到晚上便有些发悚。
  她觉得要是在长久以来,她的身子真的会吃不消,特别是当她在一次拒绝男人的求婚后,她严重怀疑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真的会死在床上了。
  十二月份一过,便预示着四月份也马上就要来了。
  一日午后,正搬着一张小竹凳,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的时葑只觉得最近的她好像胖了不少,不但胃口变好了很多不说,就连这平坦的小腹上都多了好些赘肉,最开始她只是以为这一个冬日过去后,她胖了而已。
  可是当晚上,对方端着一盘子烧鸡和她最爱的糖醋肉来的时候,她的喉间不受抑制的浮现出一抹灭顶的恶心,飞快的跑到院中,只差将那胆汁给尽数吐出来才肯罢休。
  她刚开始还能侥幸的说自己可能是下午的时候吹太久的风而着凉了,可是当林暮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露出那傻兮兮的笑时,她要是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才真是一个蠢的。
  “…雪…雪客…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此时的林暮激动得就像是一个手舞足蹈的孩子,他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可是又担心他会弄得她不舒服。
  “我林喜见要当爹了,雪客你也要当娘亲了。”
  “…孩…孩子………”时葑听到孩子二字时,整个人仍是愣愣的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应该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是,一只手悬在半空,不知是要伸手抚摸还是别到身后。
  她以为她宫寒之症严重,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可是………
  谁知道他会来得那么的巧,甚至他的生父还是一个同林拂衣长得相差无几的男人。
  此事简直荒诞到了极点,更多的是,她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慌朝她袭来,就连最初来到这里后,想要迫切离开这里的心,也在一天天的消磨下,正在逐渐变淡。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时,她本不欲将这孩子生下来的,可是当她对上林暮那笑得傻兮兮的目光时,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这水在四月份时就能退潮,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的天。
  只是她在于心不忍又如何,这肚子里头那块肉绝对不能留下来!!!
  她又担心若是自己熬了堕胎药后会过于引他注目,只能不时在自己的吃食里面加上少许的寒性之物。
  就那么一天一点,一天一点点,直到那块肉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下去。
  可天往往不遂人愿,在第三天的时候,便被男人给发现了,甚至是被堵在了门口质问。
  “你为什么要吃这种寒性之物,你不知道你现在肚子里头怀了我们的孩子吗,雪客。”猩红着眼的林暮急匆匆将她手中的药碗给打翻在地,大睁的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既是错误就趁早纠正。”眼眸半垂中的时葑也曾设想过。
  她要是被他发现后会是如何一副撕心裂肺的面孔,可当现在真实发生后,她的表情和语气淡淡的,仿佛就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好像她肚子里头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更像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更甚者是一个错误。
  “为什么是错误,存在即有他的道理,还有这可是雪客和我的孩子。”
  “难道雪客就不想亲眼看见他来到这个世上,开口叫你一声娘亲吗,还是说你就那么残忍的要扼杀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希望,你看他还那么小,都还没有睁开眼看过这世上一眼。”
  “那又如何,我是他的母亲,本就有权利决定他到底要不要来这个世上。”时葑并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仿佛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她的耳边听来,就像是废话一样。
  “错误就是错误,何来的存在就是道理。”时葑嗤笑一声,便推开人往门外走去。
  可是下一秒,她的腿却被死死抱着,就连挪动一步都格外艰难。
  “那我求你,求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不好,雪客,我求你。”林暮跪地恳求着他,眼眶中不断蓄着泪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等你生下来后交给我养好不好,还有这也是你的骨肉啊雪客。”
  “只要雪客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我以后会带着这孩子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雪客的面前,也不会告诉这孩子她的母亲是谁好不好。这孩子不止是你的骨肉也是我的,我当父亲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连这个世界都没有看一眼就走了。”
  这一日,跪在地上抱着她腿的男人哭得格外可怜。
  她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男人会哭得那么难看,甚至是肝肠寸断,连眼泪鼻涕都全部黏在了她的衣服上。
  连带着她到了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应了下来,大抵是想要用这肚子里头的孩子换取他之前对她的救命之恩,还有收留之恩。
  她想着,等这潮水一退,她便离开这里,等孩子出生后,再将其送回来。
  可是直到四月份,时葑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这涨到半山腰的水却不见有半分退潮之景,反倒那水位还在逐渐上涨,就连原先对面的那座山顶都被彻底淹没了。
  “今年可真是奇怪,明明往年这个时候河水都应该会退下去的才对。”刚从小厨房端着一碗鱼汤出来的林暮见着山脚下的水,眼里也飞快的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又发生了水灾,导致那水都冲到这里来了,要么就是那葫芦口被堵住了,连带着出去的路都没有了。”
  “反倒是现在雪客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了,就不要老是站在外面吹冷风,不然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林暮将手中的鱼汤递过去后,不忘将自己身上穿的外衫褪下给她披上。
  “好。”时葑愣愣的转过了身,她觉得,她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而每一次当她快要忘记的时候,她都会选择来到这半山腰处,看着那奔腾不息的污浊浑水来提醒着她记住某一件事。
  可某一件事又是什么事?
  久了,连带着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唯独因着月份过大,就连这肚里头的那块肉也开始有些不老实的闹她了。
  直到现在,她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那么讨厌小孩的她,会选择生下这么一个麻烦。
  还有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又忘记了什么?
  转眼到了九月份,一个夜间,这肚子里头的孩子终是落了地,连带着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说生的是个男娃娃,而后再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甚至就连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葫芦山都有些忘记了。
  在身体脱力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得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到了要抬不起的地步。
  因着女子在生产的时候,不允许男人入内,还说产房是污秽之地,导致林暮即便在怎么担心,也只能在外面来回
  踱步的干着急。
  好在最后他听到了母子平安的消息,他那颗一直悬在心口上的大石方才落了下来。
  “辛苦你了雪客,也谢谢你。”男人在进来时,满眼疼惜的亲吻了她的额间,见她脸上还覆着薄汗,则温柔的用拧干了水的热毛巾为她轻轻擦拭。
  一双浅色的瞳孔中,满是盛满了那化不开的眷恋温柔,就像是一汪春水无二。
  因为她不想奶|孩子,由着她性子的林暮便给那刚出生的孩子找了村里头,前段时间刚生完孩子的大姐过来帮忙一起奶,就连她产后的这几天里也一直忙前忙后的在跟前伺候着,不知羡艳了多少女子。
  因着女人生完孩子后,要躺在床上半个月后方才可以下床离地,可是时葑不喜欢身上的气味,在第三天的时候便控制不住的下床要去洗澡。
  可这人才刚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时,门外听见声响的李大嫂就满脸写着不赞同的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刚从地里头摘来的蒜。
  “林家娘子你怎么就起来了,这才第三天。”
  “对啊,我们女人坐月子最少也得要坐半个月,不然这身子骨可是吃不消的。”跟在后面进来的张大娘马上附和道。
  “可我想洗澡。”半抿了抿唇的时葑,冷淡的吐了那么一句。
  “林家娘子你就在忍一下,要不然可就是不吉利了。”
  “对啊,要不然等下你洗完澡后,没了奶|水|奶|孩子怎么办,再说现在沾水对于伤口的愈合不好。”
  “可我………”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就要围上来将她给重新按回床上后,她也逐渐失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反倒是等晚上林暮回来的时候,她马上提议出了她要洗澡一事,谁知道林暮听完后,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赶去厨房给她烧热水,反倒是颇有几分为难的坐在了床沿边上,怀里还抱着那刚出生不久,现在全身上下还皱巴巴的小孩。
  “我说了,我要洗澡。”时葑担心他没有听清楚,还特意加重了几分音量。
  “可是李大姐他们说了,要等在过几天才能洗澡,要不然对你伤口恢复的情况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还有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要洗澡,现在,马上!”最后一句,连她也都带上了几分恼意。
  “要不雪客在忍一下,等在过两天我们在洗澡好不好。”
  “不行,我现在就要洗,你要是不去给我烧水,我就自己去烧。”她说着话,还象征性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床下走去。
  “我给你去烧还不行吗,不过现在还不能泡澡,就只能用热水擦一下,等在过几天我们在洗好不好。”林暮见自己扭不过她,加上对方又将他给吃得死死的,他除了答应后还能做什么。
  “行吧,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去烧水去,现在我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就嫌恶心。”
  “那你记得只能擦拭一下身体,不能泡。”临出门时,林暮还不放心的嘟哝了好几下。
  “我知道了,你婆婆妈妈那么多次做什么。”
  等她躺在床上第八天的时候,终于能痛痛快快的泡了个澡,可人却是在第十天才得以下床,第十五天方允许到院子里头走走。
  这半个月下来,时葑觉得自己就是他们饲养的母猪无二。
  今日阳光正好,最是合适躺在院里的美人椅睡觉不过,连带着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林暮说孩子的小名叫平安,大名交给她来定,可是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名字来。
  直到她看见挂在院子竹竿上的那一件天青色外衫被清风微微吹拂着,忽地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
  “叫拂衣,林拂衣可好。”
  “晚风拂青柳,晨起衣沾露,倒是好名字。”
  躺在美人椅上的时葑,嘴里不时念出了‘林拂衣’三字,不知为何脑袋突然涨得生疼,就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把小锤子不断地在敲打着她一样。
  更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内心深处扎了根,冒出了绿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到来。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原先那个长得皱巴巴像是没毛小猴子的平安也逐渐变得白嫩起来,就像是一个可口的大糯米团子,导致时葑每次看见的时候,总想要咬上那么一口。
  “娘…娘亲………”
  “娘亲…陪…陪平…陪平安玩。”现才两岁的平安已经能口齿清晰的吐出一串话来,就连这模样也是生得玉雪可爱,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的好相貌。
  “去找你爹爹玩好不好,娘亲要在忙点事。”
  其实她嘴上说的忙,不过就是单手撑着下巴在发呆,要么就是在眺望着那永远都不见退潮半分的河水。
  为什么这河水永远都不见有半分退潮?还有这山上的人不出去和外人交流的话,为何山上的店铺里头总会出现一些新奇之物。
  等晚上吃完晚饭后,正在叠着衣服的时葑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抱起,并往床上的位置倒去,还未等她出声,唇先一步被封上了。
  “平安今晚上在他大姨家住,还有娘子都许久未曾同为夫亲近了。”
  对了,她差点儿忘了说,他们在元宝半岁的时候,已经补办了婚礼,连带着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嫁了。
  “你洗澡了吗。”莫名的,时葑来了那么一句。
  “自然是洗了。”
  剩下的那些话,她还未出口,便直接被咽回了嗓子眼里头,逐渐化为一句又一句的奶猫挠心音。
  之前因着元宝还小的缘故,他们担心半夜会吵到他,就连这闹出的动静都格外小,要么就是在屋子外头,此番倒是许久未曾在床上了。
  时葑抬眸看着男人的脸时,脑海中却无意识的浮现起了另一个男人的脸。
  男人眉间一点朱砂,望向她时的目光满是阴翳与憎恶,她的嘴里,忽然下意识的吐出了一个人名。
  “林拂衣。”
  “平安今晚上被为夫放在大姨家照顾一晚上了,娘子要是在不专心点,可不行了。”
  等第二日,当时葑醒来时,人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脑海里头不断浮现出一帧帧陌生到了极点的画面。
  有她刚被冲河水冲到这岸边来的画面,有她因着想要打断肚里孩子,林喜见下跪哭着恳求她的一幕,也有她日日站在半山腰中,不断眺望着那永远不会退潮的河水的场景。
  她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她要回去,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可是当她下了床后,却是双脚一软,直接跌倒在地,还未等她爬起来时,紧闭的木门‘叽呀’一声被推开,
  随即走进来的是怀中抱着平安的林暮。
  “雪客和我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就一直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此时此刻的男人在她的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完全不像是同床共枕多年之人,反倒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就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永远永远的生活在一起有多好。”
  男子冷漠的话语,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她的心口上,直插得她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当初她忘记的那些事,在此刻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
  她想起了自己刚被水冲来这里,林暮收留她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
  这水在四月份的时候就会完全退潮时,她信了,后面在她无意怀上平安,想要将孩子打下,他哭着跪地哀求她将孩子留下,甚至用此挟恩图报时,她心软的应了下来。
  后面,后面则是她的记忆在这样温水煮青蛙下一步步褪去了,以及对于危险的警戒线,对离开这里的紧迫性。
  “滚,谁要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要回去,这里不是我的家。”双目猩红的时葑挥开了男人朝她伸过来的手,推开人往外跑去。
  可等她跑出了院子后,她竟是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还有她在这山上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见到潮水退去,那些人是不是都以为她死了………
  “雪客怎么能说这些胡话,这里不是你的家又哪里是你的家,你看平安现在因为找不到娘亲都哭了,我们不闹脾气了,回去好不好。”林暮说着话时,脚步还象征性的往前走了几步,就跟笃定她是在闹脾气一样。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家不是这里!”双眸锐利的时葑不断被眼前男人逼得步步后退,而她的身后在退几步便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河流中,那水流很急促,即便她还未到水边,都被浪花给打湿了鞋边。
  “你可真是恶心啊,林喜见!果然你们姓林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因着一个林喜见的一句‘怜儿’戏言,使得她整个少年时期都在灰暗中度过,一个林喜见用他那泪水为伪装,骗她生下了孩子,甚至是想要将她一辈子囚禁在这不见外人的深山中。
  “娘子难不成忘了,你现在嫁予我林喜见多年,就连自己的名字上也冠了林姓吗。”
  “滚。”
  “娘子要是在往后走,可就要掉进河里了,娘子在怎么生气,哪怕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也千万别做这种傻事才好。”
  时葑看着男人突然朝她伸过来的手时,脚底没有半分预兆的一个打滑,随后整个身子后扬往那浑浊的湖水里倒去。
  她能不断的感受到水流朝她而来的挤压,还有耳畔处,林暮传来的撕心裂肺声。
  以及,以及她听到了不断有人在呼唤着她,让她醒过来的声音,还有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平安,也在不断的叫着‘娘亲’二字。
  河水很冰很冷,水流也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