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航一刻意地在书房坐了很久都没等到顾归来敲门,他越想越生气,深呼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又动作极大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佛经来,粗暴地把书翻得慌慌作响,目光停在渗着檀香的字迹上,却一个字都不入脑。
——他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摔门摔得还不够重,所以顾归才一点动静也没有?
佛祖也灭不了火,霍航一干脆把书合了上,抱着臂靠在椅背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壁上的石英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都走了有四分之一个圈,外面却依旧没个半分声响。
霍航一低低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他脖子上买来第一次寄得领带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霍航一莫名感觉到胸腔一闷,像是被勒得难受。
他随手一扯,原本就不太牢靠的领带瞬间飘飘然地被他拽了下来。霍航一盯着领带,突然哼了一声。
——领带是他本来就故意不摘全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顾归注意到后给他摘。
顾归纤细的手指会停在深色的条纹领带上,而他会垂着眼睛盯着他,正好能看到顾归也低垂着的睫毛。
他会比自己有耐心得多,不会用蛮力把领带肆意得拽下来,反而会细心地把他慢慢解开,动作轻柔且缓。
霍航一终于从靠椅上站了起来身,重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不能太过严肃,也不能看起来太过软和。
他学不会怎样综合这两种情绪,才能做出一个既不凶悍又不温和的表情,对着落地窗照了半天。忙碌了半天后的霍航一挤出了一个比不笑还要凶气外露的表情。
最后他压下眉,也压下唇,还是用上了自己最惯用的那副面孔走了出去。
开门和关门的动静还是一如既往大,像是想把整栋房子都震下来——好在小区的隔音效果还不错,最起码住在楼下的邻居还没冲上来敲门。
这一次霍航一特意放慢了脚步,他一出门就用余光瞥到了顾归露在沙发角外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像是被主人丢弃在纸箱里的小狗。
可顾归还是一条老鼠胆的袖珍犬,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先是把脑袋探了一下,眉眼刚有点喜色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样又缩了回去。
顾归就扒在沙发的小角落里,露出双眼睛巴巴地盯着他,也不发出一声声响。
五秒内就可以走完的路霍航一硬生生拖长了一半的时间,十秒后他才走到卧室门口,霍航一又重重地甩了下门。
他开了窗透了透气,自己对自己说——行吧,他再给顾归一个机会,现在拿着衣服去洗澡,顾归待会肯定会来跟他道歉。
于是,凌厉风行的霍少帅又挪着乌龟爬一样的步子去了就在隔壁的浴室洗澡,顾归却还是没有半分行动,依旧蜷缩在小角落里。
这次连看也不看他了。
霍航一打开开关冲了个冷水澡,给自己降降火,再一次自己给自己圆话。
——刚才肯定是卧室和浴室太近了,所以顾归没注意他,所以他决定再给顾归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澡洗得囫囵吞枣,霍航一胡乱地冲了一通后,擦也不擦一下身子就把自己的睡衣套上,急匆匆地打开浴室门。
开完门的那一瞬,他又突然变成了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眼睛也不转一下地目视着前方往隔壁地卧室走。
走到门口后,他抓门把手的手臂青筋暴起,铁制的门把手被他的蛮力抓了个小小的弯。
霍航一在心里倒数了三个数,在他看不见的沙发上,抱膝而坐的吸血鬼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连个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这一次甩门用的劲格外的大,带动着客厅的百叶窗都晃了晃,甩完他突然有点后悔了——怕吓到顾归。
但他霍航一又转念一想,他又巴不得顾归像是以前一样被吓得哆哆嗦嗦,然后又哭唧唧地扑到他怀里来。
就像是今天下午主动过来抱紧他一样。
想到这霍航一好像没刚才那么郁火了,他干脆把灯熄了,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几何印花冥想起来。
想到后来,他甚至开始觉得是自己错了,明知道顾归就是这种敏感胆小的性子,还冲他发火。
这次也好像也是他第一次那么正正经经地冲顾归发火,霍航一茫然地想。
——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他好像也不是在气顾归跟他说谎。
他在为顾归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而生气,霍航一知道顾归今天不开心,甚至称得上难过。
但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吸血鬼却想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自我消化,融在过分清瘦的躯壳里,也不肯和他说半句。
想明白了的霍航一刚想出去好好教育一下叛逆期的小孩,突然他又听到了外面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还有那被拖了长音打开的门。
霍航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盖着被子装睡。
一闭上眼睛,在黑暗之中其他感受就格外明显。他感到自己身下的床垫又陷下了一个角,然后是熟悉的木质玫瑰香飘来。
勾在他的鼻尖,霍航一紧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努力压下自己睁开双眼的冲动,还是尽职尽业地扮演起来睡美人。
他心猿意马地想,顾归大半夜的爬他床干嘛,不会是想亲他吧?
明知道这个猜测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但霍航一还是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连着原本舒展自如的四肢躯干也僵硬了起来。
顾归的呼吸声离他越来越近,甚至扑到了他新冒出的胡茬子上。
霍航一忍不住了,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眼睛,精确地拉住顾归的手臂,用力一拽,把原本就下盘不稳的顾归拽到了身下——与此同时,他还顺手开了一盏小夜灯。
他不敢直接压在顾归的身上,怕压得他难受,就拿双手撑在他的耳边,隔出了一道安全的距离。
霍航一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粘得难受,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吐了个干净后,又看到顾归被吓傻的表情。
他支出一只手摸着顾归的耳朵,他的耳朵很软,被霍航一恶狠狠地折了起来,还恶劣地揉了几圈。
霍航一知道这样子顾归不会疼,才放开了手脚这样干。
霍航一边毫不留情地蹂躏着顾归的耳朵,边自上而下地盯着他,冷着张脸道:
“大半夜的爬我床干什么?”
“我——”
顾归刚想解释,却被霍航一的下一句堵住了喉咙。
“是不是想勾引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戏谑,但顾归的脸还是瞬间爆了红,和他被霍航一捏得惨兮兮的耳朵一样红,但他还偏偏被霍航一压在身下,避不开霍航一的目光。
顾归的尽力躲闪着目光,用自己匮乏的语言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没有。”
顾归象征性地推了推霍航一的肩,理所当然地没推开,他只好把脸扭过去,不去看霍航一。
脸上的燥热却难以忽略,难以描述这个感觉,比太阳的直射还让人更加难捱,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样的胸闷气短。
顾归抬起手来捂住脸,试图用自己低凉的体温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他几乎是嗫嚅着地道:“你别……别跟个流氓一样。”
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的那般手足无措。?
脸上的温度没降下去,反而原本微凉的手心都有了热起来的趋势,但他还是掩耳盗铃一样地盖着他的脸颊。
可惜,他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保护壳,又被霍航一不容置疑地敲开。
——霍航一把他粘在脸上的手掌拽了下来。
霍航一扣住顾归的手腕,一寸寸地往顾归的身侧移。顾归的手臂呈不太完美地一字型被迫舒展开,被霍航一牢牢地压在了被子上。
被子上属于霍航一的味道越来越重,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霍航一弓下腰靠近他,倾身靠近。
微深的眉骨就近在咫尺,向来和深潭一样无波的眼里好像也泛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波澜,像是刮了一阵要把顾归吸进去的龙卷风。
顾归一紧张呼吸就会放慢放粗,短暂又重的呼吸声静而可闻,又打在霍航一有棱有角的下颔骨处散了开。
顾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等些什么,又好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霍航一那么粗重的呼吸声,带着清凉的薄荷味的气息一下子钻入了他的鼻尖,似有若无的和他的呼吸声交织融汇在一起。
织出了一个无形又细密的网,很容易挣脱,只要一动,线条就会四分五裂、崩洒而开。
但空气与时间又像是静止了的河,又像是天罗地网一样把他们两个绑在了一起。
没有人动。
顾归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的下巴不自然地抬高了些,眼睛闭得更紧了。
可原本贴近了的呼吸声却突然撤离了,留下的又是没有什么味道的空气,只剩下了余留的薄荷味,好像还有淡淡的烟草熏香。
顾归感知到自己手腕上的力突然泄了去,陷下去的床垫微微一动又弹了回来。他的上下眼皮打了个颤,长得过分的睫毛也动了动,顾归把眼睛睁了个缝出来。。
霍航一已经松开了对他的桎梏,甚至给他留下了一片空白的空间——自己坐在了床角,背对着顾归。
顾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得,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眼前一亮。
他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过去,靠在霍航一的旁边。顾归微微一侧头道,语气惊讶听起来又格外认真:
“哥哥,你的耳朵红了。”
作者有话说:
问题来了霍队到底行不行?
捡到一个吸血鬼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