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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静冬08


  在道路的尽头,高大粗壮的树木又再次重新出现,僻静的小道之上,只有顾归一个人。
  路是林叶毕给他指的,只是让他往前走。
  而现在,天色越来越暗淡,煤油灯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
  面前的小道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岔口,顾归的脚步在黑夜中停了下来,他茫然地抬起头,两条岔开的小路看起来一模一样。
  一样的逼仄,尾部也统一地陷入了黑暗。
  在属于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踏足过这块地——属于吸血鬼的领地。
  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归的身体先动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迈出腿往左边走了,右边的羊肠小道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脖子上的绿松石再次闪出夺目的光,无边际地照亮了他面前的小路。
  这条路看起来许久没有人踏足,野草轻而易举地盖住了不在圆滑的鹅卵石,多年的积尘停留在上,可当绿光闪过的时候。
  一切又变得焕然一新。
  黑白的鹅卵石重新变得富有光泽,垂死的野草再次冒出了嫩绿的尖,灰尘像是被夜风吞噬一样不见踪影。
  这一切的变化在顾归的眼里都是不科学的,超脱于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奇怪的是,他却觉得这些都很正常。
  顾归踩在鹅卵石上,他甚至感觉到这些没有生命的小石头蹭了蹭他,像是在撒娇一样,刚冒出尖的嫩草又突然拔高,格外亲昵地卷住了他的脚腕。
  天幕像是在一瞬被揭开了一样,皎洁的月慢慢拨开云层冒了出来。
  这是和外面不一样的世界,宁静安详。
  顾归突然抬起手来,一只白色的小鸟突然停在了他的手上,拿自己的尖嘴不痛不痒地啄了啄。
  莫名地,顾归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块松动了。
  他在铺满月色的鹅卵石上走着,越走得越近,莫名的熟悉感却贴得越近,像是一个终于开始转动起来的齿轮。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城堡。
  尖顶如云,浩海如山,建筑却有一大部分的身体被粗壮的树木挡住了。
  顾归站在旁边看了许久,他赤红色的瞳仁再次显出了摄人的光芒,银发被风温柔地拨弄着。
  不需要他用力,步子自然而然地就迈了出去。
  他苍白的手掌搭在了门上,门上镶着银金色的锁,吊下来了一个巨大的圆滑。
  可是顾归只是尝试着轻轻地一推,厚重的大门在“吱呀——”一声中打了开,沉寂的城堡好像苏醒了过来。
  城堡的内部是冷清的空荡,没有放什么东西,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很长的地毯。
  从大门口开始,连接到了底部的小高台。
  顾归的注意力不由地被小高台吸引,金色的台阶一层层拔高,最上面悬空停着一个四分五裂的罗盘,但它又诡异地在眩晕的白光之中粘合在了一起。
  他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这是他的东西,心里好像有声音在顾归的耳边这么说着。
  他的脚步安静地落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响动产生,顾归的脚步越迈越急。
  罗盘好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聚成一团的样子瞬间分崩而开,像是几颗从天而坠的流星,带着白色的拖尾,漂浮在了他的眼前,又很自觉地组合在了一起。
  它像是一个渴求夸奖的小孩,在顾归的身边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才乖乖地停在了他的手上。
  刚在外面飞着的百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飞了进来,不去抢罗盘的位置,站稳在了顾归的尖上,嘴里发出来了类似呜咽的鸟叫声。
  顾归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又在半空中戛然止住。
  可小白鸟却很自觉地普通了一下自己的翅膀,拿自己的小脑袋撞了撞顾归的手心。
  被小白鸟碰过的手心痒嗖嗖的,顾归却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发烫,连带着自己的全身。
  他的脑袋突然开始痛了起来,顾归皱着眉头,面前都化出了一片像是醉后的虚影。
  小白鸟的头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又从三个变成了角色,罗盘在他的手中震动着。
  疼痛感慢慢消逝,在顾归的心里,悄然地浮现出了一句话。
  ——这是他的鸟,也是他的罗盘。
  这里,也是他的城堡。
  他的眼神依旧茫然,低下头,和小白鸟无邪的眼神对视着。
  突然,萦绕在罗盘的白光突然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一段剪不断的丝绸,从他的脚腕,一圈圈地网上饶,到了胸口才停了下来。
  白光并没有直接接触他的皮肤,还是像高山上的云层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脑内的胀痛感愈发明显,像是在他的脑内一股气地塞进了很多的东西,但又尚在顾归的忍受范围之内。
  白光渐渐消退,就像是雨后的云雾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顾归脑后的银发,变成了,从及肩的长度眨眼之间长到了腰部。
  银发轻轻晃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散了开。
  在顾归修长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个印记,弯月形的印记闪着和他银发如出一辙的银光。
  他好像在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了一般,眉眼间本就所剩无几的脆弱瞬间荡然无存,留下的更像是毫无波澜的冰谭。
  顾归的唇色却好像更红了,他闭着眼睛。
  无数的记忆和画面从脑内划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里面的人是他,但他又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画面里的“顾归”,又或者是哈里森的悠长又孤独的一生。
  他眼里的世界是灰白的,没有什么浓墨颜色。
  他从宁静的雪地醒来,脚步在厚重的雪面上留下痕迹,旷野的雪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白色世界。
  这里面没有比人,只有他。
  他从雪地走到沙漠,就连沙漠也是灰白色的,他的头上戴着白袍的帽子,细瘦的手腕被宽大的袖子包裹在内。
  他迈过森林,走进这一间城堡。
  铁门紧闭,他再也没有出去过,直到某一天,又是一天雪夜。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人类的世界,寡淡的神情吐出冷漠的字眼,他的世界还是灰白二色的。
  可他的世界终于还是出现了颜色。
  僻静的巷道里,生命危垂的人类用仅有的力气抓住了他的白袍,鲜血在上面印下了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其他颜色,是红色。
  所以他第一次大发善心,他决定把自己的血液喂给这个脆弱的人类,给他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足够幸运,这个人类是可以活下去的。
  画面又在突然之间分崩离析,耗尽力气的罗盘重重地跌落在了地毯上,沉闷地发出一声轻响,它已经失了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顾归蹲下身,把碎片都捡回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眼神还是带着不谙世事的稚嫩,不染一点风雪,藏匿于他身体之下灵魂重新苏醒过来,可属于“顾归”的灵魂还是占据着他的身体。
  顾归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是救过霍航一的。
  他们两个的羁绊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