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舞蹈室外面的时候, 陈艾脸上的泪痕都干了。
她沿着小区外面走了两圈之后才平复了点情绪，然后发现手机放在书包里，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带。
但是要让她立时回去吧, 她也不太想。
现在不过六点左右, 意味着回去可能还要和她爸一起在屋子里待上一整个晚上, 有点难捱。
陈艾便想去舞蹈室找庄梦云, 至少在好朋友旁边还能放松一点。
她已经快有一年没有来舞蹈室了，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 陈艾才发现自己对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久违的熟稔。
墙上的那张大合照是初一去参加三年一次的国内大赛后拍的。那时她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 站在众人中间，捧着奖杯倨傲的看着镜头。
木制的扶手好像比印象中矮了许多，也可能是自己又长高了点。
门口透明的玻璃门还是擦得锃明瓦亮，还记得有一次余江走路不好好看前面, 一头就这么撞在了玻璃门上。
她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教室里空无一人，空荡荡的练习室里就只有镜子里面的自己和陈艾相对着。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陈艾居然还觉得有几分陌生。
及肩的发披散在两边，以前她可是中长发, 每一次都利利索索的把头发扎起来。在练习的时候常常一个高马尾，而正式比赛的时候, 老师会叫她们盘好头发。
身上灰扑扑的校服盖住了身材的曲线, 再没有往日贴身的练功服能展示出来的好身材。
脚上是轻便的运动鞋，跟跳舞时穿得中跟舞鞋相去甚远。
陈艾走进镜子, 细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眼眶和鼻尖还有点微红，但不凑近也看不出来，脸上有一点因为复习压力大长出来的闭口。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掉, 搭在了把杆上面。
在学校吃多了高碳水的食物，身材的确不如以前那样纤细了，但国标并不一味追求瘦弱，有点肉肉的跳出来的力量感也可以很好看。
陈艾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舞蹈室的中间，吸气，提腹，双手模拟抓着裙摆的动作搭在腰间。
脚上虽然没穿着舞鞋，但还是轻轻踮起，就像穿着她熟悉的那双中跟舞鞋一样。
接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笑容，自信的开始跟随脑海里的舞蹈音乐扭动腰肢，用肩膀和腰的力量带动着舒展的双臂，随着音乐快速的前后动作。
臀部前后扭着，带动双腿和脚有规律的律动和踢踏。
一曲有爆发力的国标舞跳下来，陈艾全程没有把脚后跟放下来了，她已经微微沁出汗了，就连气息也有些不匀。
但她脸上的笑容还挂着，是那种畅快的笑容。
“你的舞步到后面还是有点乱了，不过基本功还是很不错的。”熟悉的女声在教室的门边响起。
陈艾回头去看，有几分惊喜：“黄老师！”
黄老师拎着包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前来关教室的灯。
“看来你这一年多的基本功还是没有落下啊。”她满意的说。
陈艾笑着回答：“也没有天天练，就周末的时候压力大了，可能在房间里压压腿，跳几个舞步这样子。”
黄老师有些感慨：“那也比现在班里那些偷懒打滑的好多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余江没跟你一起啊。”
陈艾有些心虚，要是让老师知道她和余江现在闹不愉快，估计要寒心了。
毕竟黄老师以前最爱念叨的就是：“这找舞伴可比找男女朋友难多了，你对象还能一直换，但你的舞伴呀，可能一辈子都难碰上一个契合的。”
黄老师常说，舞伴要水平相当，身高合适，风格一致，还得性格相合，这样子才能做固定的舞伴。所以当你能有这样子的舞伴，那可就得好好珍惜，这长久磨合出来的默契那都不是能跟小情侣相提并论的。
陈艾解释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想过来找梦云的，刚才看没人了，所以一时兴起才来练一会儿。”
“哦，他们之后要准备精英赛了，我就提前让他们回家歇几天。”黄老师说，“你呢，最近学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考虑回来继续跳舞啊。”
陈艾苦涩的笑笑，学生永远逃不了被长辈关心成绩的命运。
“期末考考得不太好，年级一百三十多名。不过，跳舞还是算了吧，它现在算是我的爱好。”
黄老师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拍着她的肩膀说：“这成绩还不好啊，老师以前要是能考个年级前两百都能开心好久呢。别那么丧气，现在才高一呢，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努力呢！”
陈艾有些丧气的垂着脑袋：“但是有些事情，努力并不能做到。”
黄老师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常常夸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吗？”
陈艾想了想，狐疑的回答道：“因为我比赛拿奖？”
老师摇了摇头，温柔的笑着：“论拿奖，颜颜比你多，论天赋，梦云比你好，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因为哪怕你不是最有天赋的，不是最早来到舞蹈室的，但是你是一点一点通过汗水，通过努力给自己挣到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
“你可能还没找到努力的方向或者是技巧，”黄老师说，“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汗水是不会辜负你的。”
陈艾若有所思。
“对了，说到爱好。”黄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张比赛通知，“这是几个机构联合举办的国标友谊赛，主要是观赏性的，不是多正规，估计也就是为了招生才办。梦云她们都要去准备精英赛，也没时间去，倒是你和余江可以去试试。”
陈艾接过比赛单。
上面写着大赛的一些信息，一眼抓住她眼球的是最下面的一行字：第一名奖金三千。
陈艾和黄老师边聊天边往下走。
刚到楼下呢，有一个人影跟大型哈士奇一样一下子窜到了自己的面前。
陈艾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一步磕到后面的台阶上。
幸好窜出来的这个人影一下子揽住她的手臂。
她还没指责的，那人就反倒凶起她来了。
“你出个门什么都没带，是想玩失踪吗！还是觉得我们这样着急上火的很好玩？”
余江站在比她低一级的台阶上，气场却一下子高了一米八的样子，手上还稳稳拖着陈艾的胳膊。
陈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那边黄老师就疑惑的问出来：“陈艾不是来找梦云的吗？”
余江转而就跟老师控诉：“黄老师，她这是在玩离家出走呢！”
陈艾撒了半个晚上的谎转而就被他拆穿，恼得一下子就伸手去戳他身上的痒痒肉。
余江吃痒，腰都弯了下来，手上却一点都不动。
“老师你看，她还欺负我！”余江仗着两人亲切的老师在旁边，直接就打小报告。
把陈艾羞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嗫嚅道：“倒也没有。”
她在老师面前的形象三言两语就叫这傻瓜毁了个干净！
余江看她这受气了的样子，内心里想欺负她的恶趣味就更加活泛了。
“老师你不知道，她不理我还删我······唔。”
余江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陈艾的小手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手覆盖了他的唇，原本单纯恶趣味的心思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有几分旖旎。
以前也经常摸她的手，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子触碰，女孩子的手也太软了！
陈艾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顾着跟黄老师在那边解释。
“也不是离家出走，就是太急了没拿手机。”
“没有吵架，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
“删好友啊，那只是一时手滑。”
“老师别担心，我们俩好着呢。”
······
知道老师挥手跟他们告别了，陈艾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还捂着余江的嘴巴。
陈艾把手放了下来，瞥他一眼。
心想，这人今天倒也是稀奇，居然也没再喊，就这么任由她捂着嘴巴那么久，现在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挺开心的样子。
陈艾站得台阶高，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跑出来的？”
余江觉得这人装乖和翻脸真的是变得太快了，刚才还跟老师说“我们俩好着呢”的人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
“到饭点了，陈叔打电话要喊你吃饭，结果发现你连手机都没带。”余江说，“打电话来问我妈，知道你没来我们家之后，有些着急了，开车出来找人。我便猜到你应该是来舞蹈室了，所以就直接上这儿来找你。”
陈艾也有些慌乱：“啊，那赶紧跟他们说我没事。”
她只是出来走一走，没想惹出这么大的阵仗。
“刚才你捂着我嘴巴的时候，我就在手机上跟我妈说了。”余江说。
陈艾这才放松下来，刚舒一口气，就听到了明显的一声“咕噜——”
余江和她对视上，等到了第二声“咕噜”响起的时候，他就蓦地笑了。
还煞有其事的微微俯下身，和陈艾的肚子平行看着，打趣道：“你在说什么，在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