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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心甘情愿


  “父亲,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秦妗面色平淡,语气却透着丝丝凉意。
  秦相看着她额角的伤口,连忙住嘴,立即变了一副脸孔,对镇国公凶道:“两个孩子如今浑身是伤,你倒有闲心,实在是大错特错!这些事情理应之后再议。”
  镇国公到底是个武将出身,嘴笨,说不过这些擅长推诿的文臣,瞪圆了老眼,张口讷讷半天,最后只得摸了摸鼻子,小声闷道:“他奶奶的,几十年了,一直都没骂赢过……”
  卫岐辛见秦妗从冉白手中挣脱,心中一宽,抬手擦了擦冷汗。
  这女人还算识相。
  问题在于,回到京城以后,该来的还是会来。
  卫岐辛眸光闪动,脑筋转得飞快,忽然有了主意,心中安定下来,整个人也不慌了。
  他拨开由秦相和镇国公二人组成的长辈人墙,把秦妗身上披着的外裳拉紧了一些,低声说道:“出来得急,没换衣服,你且将就穿着。”
  毕竟他一直在练武,也不知道这外裳会不会有汗味儿?
  秦妗瞟他一眼,淡淡点头,不做言语。
  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真的闻到了?不会吧不会吧……
  向来爱好干净的卫岐辛猛地感觉脸有些烧得慌。
  “王爷,你这是……”
  闻言,卫岐辛抬起头,这才发现周围众人都盯着他们,尤其是秦相,皱着眉头,一脸怀疑和探究。
  一旁的冉白忽然又咳嗽了几声,开口唤道:“秦姑娘……”
  卫岐辛反应奇快,不等他说完,立刻拉着秦妗往人群外走去:“你跟我走。”
  镇国公抱着胳膊,似乎看穿了一切,瞧了眼站在原地发呆的冉白,暗自啐道:“不争气的笨小子。”
  一点都没有当年他轰轰烈烈追夫人的风范。
  眼见着女儿就要被自己最看不惯的纨绔王爷拉走了,秦相急了,刚想阻拦,却只听卫岐辛头也不回地扬声说道:“本王有要事须办,侍卫都给我听令,拦住所有人!”
  皇家侍卫立即上前一步,委婉地挡住了秦相的脚步。
  “岂有此理!”秦相气得胡子直抖,目光如刺。
  卫岐辛背后一凉,连忙拖着秦妗走得更快了些。
  没事没事,今天惹到这个护女狂魔也没关系。
  两人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无人敢拦。
  又走了十多步,秦妗终于凉凉开口:“王爷拉够了吗?”
  “嗯?”
  卫岐辛茫然地回过头,才发觉自己一直紧紧拉着她的胳膊,赶紧松开,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咳咳,对不住了。”
  秦妗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岐辛更加不自在起来,支吾半晌,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大路说道:“这里荒郊野外,风一吹真是冷得很,你快先上我的马车换掉这身湿淋淋的裙子罢,车上有干净舒服的衣裳。”
  “哦,这么细微体贴?”
  秦妗看他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内心发笑,黛眉一挑,仰脸盯着他。
  卫岐辛误以为她话中有话,匆忙辩解:“是你的丫鬟拿着本王令牌去唤侍卫时准备的,平日里我车中从来没有女人衣裳!”
  不料他竟会努力解释这种小事,一时间,秦妗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缓缓眨了眨眼。
  眼前这位小王爷的矜贵仪容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件里衣,玉冠斜散,寒鸦黑玉簪子歪歪插着,汗湿的乱发贴着鬓角,甚至还沾了一点草屑。
  但他看向她的神色认真严肃,耳廓通红,勾人的桃花眼熠熠生辉,灌满了赤诚,像是炽热的金乌。
  秦妗勉强回过神:“那我先去换衣裳。”
  马车中铺了厚软的地毯,静静燃着暖香,秦妗褪下衣物,看见浑身的青紫瘀伤,眯起美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回府包扎时,巫清要是看见这些伤痕,定会极为心疼和自责。
  罢了,到时背着她涂药就是。
  穿好衣裳后,秦妗拉开车帷,卫岐辛单薄的影子映入眼帘。
  他立在马前,背对着她,似乎在望着西山最后一点未落的日光出神。
  山野之间,秋风四起,仅着里衣的卫岐辛有些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却依旧站得笔直,不失芝兰玉树之风姿。
  秦妗静静望着他的背影,良久,轻轻开口:“王爷,进来罢。”
  卫岐辛转过身点点头,踏上马车,经过她的身侧时,带着清晰的凉意,仿佛是一块寒冰。
  秦妗敛下眼帘,把自己刚才脱下的外裳还给了原主人,又侧身倒了杯热茶。
  卫岐辛接过外裳,并没急着穿,而是揉起了眼睛。
  “你这又是做什么?”秦妗看他坐着不动,顿时有些不悦:“那么冷,还不穿衣裳?”
  小王爷坐在软榻上,还在揉着眼睛。听见她凶人,缩了缩脖子,默默答道:“等等……”
  “刚才看着夕阳发呆,眼睛花了……”
  他这会进了马车,只觉得眼前都是赤橙金红的飞影,连外裳的衣带都不大看得清。
  俗称,闪瞎了。
  秦妗眉尾微不可见地一抖,看着软榻上抬手揉眼睛的卫岐辛,竟然莫名觉得蠢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生气,慢慢红润起来。
  她一整天都没笑得这样明媚过,猫儿眼中倒映着莹亮的火光。
  “你别揉了,再揉,眼睛更花。”
  卫岐辛知道自己失了体面,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乖乖放下手来,换了一种方法,努力睁着双眼,试图把面前的秦妗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视力逐渐恢复,一切就像拭去水雾的镜子般,愈发明晰起来。
  他看见那个素来冷脸冷声的美人正扬着宛如新月的笑容,明眸皓齿,雪腮飞红。
  卫岐辛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昏沉过。
  虽然旁人眼中的他是个纵情声色的风流公子,但他却有自己的挑剔,容不下庸脂俗粉,只会去卖艺的姑娘处稍作休息,听曲吃酒,纵的是奢靡的情,享的是感官的乐。
  从古至今甘愿浑噩堕落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愁闷烦恼,并没有世间想象得那么自在快活。
  说什么美色醉人,以前他付之一笑,眼下却终于深信不疑。
  周幽王为何愿意烽火戏诸侯?
  现在,他知道缘由了。
  “秦妗,”卫岐辛听见自己低声说道:“饿了罢?我们去沉香阁吃晚膳,好不好?”
  不管她饿不饿,反正他肚子是在咕噜噜唱歌了。
  沉香阁的厢房中,上菜的婢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秦妗看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有些无语:“你确定吃得完这么多?”
  旁边的败家子正热情地给她斟着美酒,神采飞扬:“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放心,今晚尽情吃!”
  他夹了一筷子燕窝什锦鸡丝,刚要放在秦妗碗中,却忽然在半途一转,送到了自己口中。
  秦妗幽幽看着他堪称挑衅的一举一动。
  卫岐辛努力咽下后,这才开口道歉,简直饱含热泪:“对不住,这几天在王府吃得生无可恋,刚才情不自禁……”
  馋鬼。
  秦妗又在暗中发笑,面上却很不屑,嗤道:“哼,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叫花子罢?”
  卫岐辛连忙端了一碗水晶八珍羹,意欲拿美食堵住她那张厉害的嘴。
  饿坏了的两人埋头苦吃半天,桌上的饭菜照样剩了大半。
  “今日不记账在王府上,本王给你真金白银。”吃饱喝足的卫岐辛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掏出荷包,往掌柜怀中一甩,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秦妗自觉丢脸,故意落后了数步,只想假装不认识他。
  掌柜目送两人离开,抱着沉甸甸的荷包,嘀咕道:“今天这慎王爷是饿死鬼投胎啦?”
  出了沉香阁,卫岐辛腰间的玉佩大声警告起来,亮得刺眼。
  秦妗:“王爷知道节俭一词怎么写吗?”
  “不知道!”
  卫岐辛一面走,一面回答得欢快,甚至拿起玉佩,提到眼前,对它悠悠说道:“哟,叫魂呢这是?操/你大爷的。”
  他笑得恣意畅快,像是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听见了吗?操/你大爷的!”
  玉佩似乎拥有情绪,愤怒不已,“俭”和“温”字来回疯狂闪烁着。
  “叽里哇啦叫什么叫?”
  卫岐辛挖了挖耳朵,用力抡直了胳膊,使出一个漂亮的投掷。
  眨眼之间,玉佩就咻地飞了出去,带着一路惨叫,不知落在了哪家屋顶上。
  他不顾街上人来人往诧异的目光,抚掌痛快大笑,转头看向身后的秦妗,扬声问道:“高兴吗?”
  秦妗不说话,直直盯着他,良久,芙蓉面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梨涡。
  嗯,不得不说,实在解气。
  卫岐辛直起身子,向她快步走来,伸手取下了雌佩,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狗屁的仁义礼智信!”
  “狗屁的温良恭俭让!”
  他说:“是好是坏,我们自己心中有数,哪里需要一个死物来拘束着?”
  秦妗瞧着他放肆不羁的面容,恍神之间,只感觉漫天灯火都在颤动,仿佛下一秒,这个世界就要以他们为中心开始地震,随后崩塌。
  “秦妗。”
  卫岐辛拎着雌佩,收了笑容,眸色深深:“我知道你想要摄政王位很久了,伸手去够罢。”
  “本王相信你有分寸原则。”
  他站在颤动的街道上,手中握紧碧绿的翡翠玉佩,平静地退了几步,望着她,在身侧瓦房将塌的瞬间,勾起了一抹明亮的微笑。
  那抹微笑也带着独属于他的炽热和不驯。
  秦妗说不出话,耳鸣不止,徒然地向前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大片的砖瓦哗哗落下,砸向了面前的矜贵公子。
  卫岐辛看了最后一眼秦妗额角的伤口,挪开眸子,抬起头凝视着飞袭而来的横梁瓦片。
  这一次,断腿之痛他心甘情愿。
  他甚至想感谢上苍,能够让他以残废的代价来换取这一天不复存在。
  还秦妗一个平安无事的九月初九重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