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焱把嘴巴里的糖“咔嚓咔嚓”咬碎, 把牛奶推到顾凉面前，“这几天没睡好吧？”
顾凉看着冒着热气的鲜牛奶，笑了一下, 端起来慢慢喝，温度刚好。
霍焱盯着他看, 从头发丝看到滑动的喉结, 想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刻在记忆里, 直到顾凉抬头和他目光对上。
霍焱现在就觉得世界都是空荡荡的, 他后面的支柱倒了, 他先在一个人了，只有看见这个人他才感觉他不是孤零零的，可是, 这个人他还没有彻底抓住, 明明快要抓住了啊。
“看什么？”顾凉低头看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 ”霍焱还盯着他看，“宝贝，我要走了。”
顾凉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回去差不多放学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回北京了。”霍焱说。
顾凉喝牛奶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抬头看向霍焱，想在他脸上找到开玩笑的意思，没有, 他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顾凉的心里的滋味莫名, 就好像他的脚下原本实实在在的地面陡然空了一块，整个人空了一块。他喝了一口牛奶, 掩饰异样，“什么回来啊？”
“不知道。”
顾凉低头转着纸杯，“那......还回来吗？”
“回来，”霍焱勾了勾唇角，“你在这呢。”
顾凉在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他一口把牛奶喝完，捏扁纸杯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刚想开口说话，手机就响了，是他妈。
他愣了一会，看了霍焱一眼，接起电话，“喂”，在听到他妈妈声音的那一刻，他原本想对霍焱说的“不回去行不行”的冲动直接就湮灭了，那一瞬间上头的滚烫热血被电话里的“不要忘记你哥的生日蛋糕”毫不留情的冻结住。
“知道了，”顾凉笑了声回话，“我怎么会忘呢。”
挂了电话，他转身去收银台架子上拿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再走回来时，情绪已经调整到最佳，“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了？”
“爷爷生病了，”霍焱说，“我要回去看看。”
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和二宝说实话，说了，再装可怜一点，二宝要是想分手说不定会因为可怜他不忍心说，但说了，他又怕自己无法像以前一样的对他义无反顾，在遇到选择时，自己选择第一位不是他，顾凉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安全感，他没办法做到，这会让顾凉刚刚伸出安全线的脚又收回去。
顾凉想了很多原因，他家里人要他回去，他对自己没了耐心，总之是所有不好的情况，他知道现在霍焱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上去拍拍他的肩，“别太担心，会好的。”
霍焱的情绪在看见顾凉的那一刻开始就慢慢的缓和了，他点头，“徐卫和林峰会了，公主现在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那家宠物店，你有空照顾吗？没空的话我就先寄养在那？”
顾凉想说他来养的，临到嘴边还是该改了口，“我不太有空。”
霍焱闭了闭眼，不想再这么一点点的试探了，他抓起顾凉的手，走出门，七拐八拐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他把人按在墙上，抽出顾凉的嘴巴里的糖，低头先吻了一下，然后才说，“二宝，我们开门见山聊一聊，行吗？”
“你要聊什么？”
“你现在对我怎么想的，”霍焱说，“喜欢我？爱我？以后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还是为了你的家人选择离开我？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慌，特别怕，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到临界点了，你就要做出选择了，但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即使我知道你对我不是每个感觉。”
顾凉移开视线，藏在棉服里的拳头慢慢攥紧。
“你是喜欢我的吧？”霍焱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压制住一直深藏的不甘，有些话开头了就停不下来，“你哥是被你妈妈逼跑的，是被酒驾的司机撞死的。你如果觉得是因为你生日他才出去的，那我告诉你，不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左飞宇说他们早就约好那天见了，不管你是不是那天生日，他们都会见面的，他都会死——”
霍焱的“死”字刚出一个音，肚子就被顾凉狠狠砸了一拳，丝毫不留情的，他向后一个踉跄，
“别再说了。”顾凉冷冰冰的看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在那天见面是我建议的，我哥害羞，我经常帮他们创造机会，那天也是，”顾凉无力的倚在墙上，“因为我前几天说我想要块手表，所以我妈那天提早下班想给我个惊喜去买了。”
“我很清楚，我哥不是因为我死的。”顾凉看向霍焱，“我知道不是我的错。”
霍焱冷静下来什么也没说，盯着他看了稍许，走过去，轻抚上他发红的眼睛，“小骗子，想骗谁呢？”
“我哥去世后，我妈就疯了，她要自杀，她要去陪我哥，她要抛下我一个人，”顾凉抓住霍焱的一只胳膊，像是落水时抓住的一根浮木那般用力，“我想要把她留下来，所以我和她说，她可以把我当成哥哥，我来代替哥哥活着，弹钢琴、考学校，她得看着。我让她活着陪我，所以我也得陪着她。”
霍焱心脏疼的无以复加，只恨他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怀里的人，“不是你的错，你是怕孤零零一个人，我知道的，你什么都没有错，乖。”
顾凉推开他的时候，霍焱从他脸上看不见任何人哭的痕迹，但他的胸口处湿湿的、
“你什么时候走？”顾凉问。
“今晚就走。”霍焱说。
“那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吧，记得和城管请假，我今晚就不能送你了，我妈要出院。”顾凉说。
“嗯......”霍焱点了点头。
顾凉朝霍焱笑了一下，转身先走，走了几步，被霍焱叫住。
他没回头，霍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我，我会回来的。”
“焱哥，一路顺风。”顾凉向后摆摆手，“再见。”
霍焱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去了学校附近的宠物店，跟老板说要寄养后回了学校，他要跟城管请假的，结果城管正在别的班上课，他就先回了教室。
刚坐下，手机就收到了林冲的消息。
[大佬，学神没事吧？]
霍焱看的一头雾水，[你问这干什么？]
[诶呀，这醋你也吃，我也是服了]
霍焱没心思和他聊天打发时间，刚想收手机，就见他又打来一句。
[我这不刚知道今天是他哥哥的生日么，关心一下，纯属同学之间的关心啊。]
林冲再说什么，霍焱都没在意了，也不管物理老师还在上课呢，直接站起身就出了教室，给物理老师气的把讲桌都快给拍烂了。
他刚下到一楼，撞见刚上完课的城管，被城管抓着手臂拽到办公室。
霍焱本就是靠关系进来的，城管刚开始接收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只要不影响上课，其余随他，至于以后出路那不是他能担心的，霍焱家里有钱有势，还能让他上街要饭不成？
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城管是真的觉得霍焱这孩子不错，特别聪明，从上次考试的进步就能看出来，可没想到，这才换位置多久，以前的坏毛病就都出现了，旷课、不交作业，听人说，还威胁说要打班上的女同学，他本来打算今早好好和霍焱聊聊的，去找人结果发现他座位空了，人又逃课了。
刚才他是看见霍焱回来，才匆匆讲完课，想上去找他，不曾想，刚出门就撞见他再次逃课，当场抓了个现行。
“你要逃课就一次性的，怎么的？逃累了，回学校休息几分钟，再逃？”城管皱眉看他，“你是想向我示威吗？就因为把你和顾凉调开了？”
“没，你真想多了。”
“那你最近作业不交，上课睡觉，”城管犹豫几秒，开口，“听人说，你最近还威胁说要揍我们班某个女学生？”城管特地在“女”字上加个重音。
“我以前也是不交作业，上课睡觉的，还有，我要想揍一个人直接就动手了，放狠话威胁这掉份的事，我还真没干过。”霍焱咧嘴一笑，“听人说？你听谁说的？”
“没有就没有，你注意你态度，”城管拧眉看他，“不交作业，上课睡觉，你还骄傲光荣上了？”
“你这小半年成绩直线上升，说明你原本基础就不差，照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到高三成绩应该能稳定三百名之内，只要你上课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再努努力，本科还是有希望的。”
“马上期末考了，最近这段时间更加不能放松，拿出之前的状态来，考个好成绩，回家也好过个年。”
说到家，城管又想起了什么，说：“你家里人两次找校长说要把你学籍迁回去，你没同意，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决定，马上就要高三了，换个新环境还得需要时间适应，同学关系，老师的教学方式什么的，高考在即，哪有那个时间去适应去习惯，虽然首都的师资力量可能比我们地方的优秀，但压力也大，以你现在的成绩回去肯定是垫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要崩塌了就再难......”
“您放心，我最不缺的就是自信。”霍焱本来以为城管说两句就行了，他正好把假请了，可见这架势，城管好像要长篇大论的意思，急忙打断。“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见到二宝，也不知道他见到了又能干什么，但是他不能让二宝一个人呆着。那个家里面，有他妈吗在还不如没他妈妈。
“你有什么事？！”城管难得的一次掏心掏肺喂了空气被当成了耳旁风，给他气的，瞪圆了眼睛，拍了下桌子，“又要逃课？晚自习物理老师要去讲几道题，今晚你必须给我坐教室里好好听，看看你那物理成绩，考的还有脸逃课！”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
“我要去趟厕所。”霍焱说。
城管看着他。
“要不你跟我一起？”
城管挥手让他去了，可等了几分钟觉得不对，刚走到厕所那边，随意往旁边扫一眼，然后一眼在西边围墙上看见了一道身影。
“霍焱！”
霍焱半蹲在墙头刚想往外跳就听见一声怒吼，扭头一看，城管正趴在二楼厕所走廊围墙那，朝他一个劲的招手，“回来！你给我回来！”
霍焱看见了像是没看见一样，转回头，手撑在墙上一跳，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城管面前。
霍焱到医院时，正好看到顾凉一手拎着一个大包，另一只手扶着她妈妈。
他妈妈神情好像有些恍惚，顾念低头和她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下门口的楼梯还绊了一下。
霍焱站在一辆车后面，没有上前。
顾凉打了车回家，他妈妈在后座上躺着，他坐在副驾驶，扭头看路边一盏盏一闪而过的路灯。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雾蒙蒙的，外面的灯光透过车窗上的和水珠折射在他眼里，很亮。
顾凉意识到后面有车跟着他们，是在中途他去蛋糕店取蛋糕的时候。
他特意让师傅绕了路，可那辆车依旧跟在不远处，他停那辆车也停，顾凉站在路边朝着那辆车里看，天色暗，看不见里面，司机师傅在催，他皱皱眉上了车。
霍焱坐在副驾驶，对司机说：“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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