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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故人归(3)【2020,安克雷奇】 ……


  “对了,Claude,你能帮我个忙吗?”爱德华没有太纠结于郭雁晖的沉默,他还有正事要和他商量,“明早我本来要去Bethel送货,但我现在走不开了。爸爸也要去另外一个地方送货……”
  “把坐标发给我,还有联系人的手机号码。”郭雁晖对他接下来的请求了然于心,“我替你飞,你专心留在医院。”
  爱德华一反常态,连连道谢不停,客气到让郭雁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爱德华,我在开车,先这样吧,记得把坐标发我。”
  ***
  从沃尔玛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和日用品回去,再加上朱萸的行李,郭雁晖搬了两趟才把所有东西搬空。
  朱萸吃了早饭,又吃了一遍感冒药以后,就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里去休息了。
  他回来时,估摸着她还没醒,所以蹑手蹑脚地放好了东西,将食材和新买的厨具全拎进厨房里。
  早饭做得很糊弄,但他深知,中饭不可以再糊弄了。她才刚退烧,说话都是飘忽的,没有气力,需要好好补一补。
  等他炖好了一锅色泽金黄诱人的鸡汤,觉得差不多该开饭时,才上楼去叫朱萸。
  他在她房门口低唤几声,却无人应答。
  出于担心,他踌躇良久,还是开门进去看了眼她。
  一如在杭州时相遇的模样,她低垂睫毛,轻抿着唇,睡得很乖,乖得连在梦中,都在克制呼吸,像是怕极了呼吸声搅扰到他。
  郭雁晖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闻到了从楼下传来的焦味,才想起电磁炉上还煮着瘦肉粥,才赶忙离开了房间,替她重新掩上了门。
  粥在锅里烧糊了。
  所以说,美色不仅误人,还费米。
  他想都没有多想,只是将粥倒掉,又开始重做。
  但等到这锅粥烧开,朱萸依旧没有下来。
  郭雁晖本想自己先垫点肚子,但看着对面空荡荡的餐椅,最后却失了胃口。
  他将粥和鸡肉留在了餐桌上,留了一张便利贴在朱萸房门上:【中饭在餐桌上,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留下便利贴,他也觉得有些困倦了。毕竟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未眠,照顾了朱萸一晚上。
  他走入自己的房间,想要小憩一会儿。
  ***
  郭雁晖这一觉睡得无比冗长,但极度不踏实。
  他做了很多梦,但记的都不真切,只记得他好像身处在一艘摇摆不止的小船上,小船上有人在拉小提琴。
  一曲终了,有人好像在他耳边问:“你拉的是什么曲子呀?”
  手机定的闹钟叮铃叮铃响起,瞬间就把他从梦里拖拽回现实。
  他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直接从下午睡到了翌日早上。
  火速跳下了床,洗漱一番后,他就抓起外套披上,步履匆匆地跑向楼梯。
  下了楼,经过餐桌时,一阵诱人的香味迎面飘来,令他顿下脚步,转头望去。
  昨日中午摆在餐桌上的鸡汤和清粥小菜,已经被煎好的鸡蛋饼所取代。金黄的鸡蛋饼里夹满了火腿肉和生菜,还在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微怔,走近餐桌时,才发现朱萸压在盘子下的字条。
  字迹娟秀,恰如其人:【接到剧组通知,今早我要飞去萨米特湖拍戏,可能要很晚回来,不用替我留中饭和晚饭了。谢谢你的鸡汤和粥,很赞「大拇指」。希望你也会喜欢我做的鸡蛋饼。喜欢的话,一定要全吃光喔。「笑脸」】
  字条没有署名,只在右下角画了一条鱼。
  看到她画的大拇指、笑脸和鱼时,郭雁晖也忍俊不禁,比那个她画的那个嘴角咧到耳根的笑脸还夸张。
  他想起了爱德华的话——“希望她能给你带来一点生气和活力”。
  或许,爱德华这次是对的。
  ***
  午后的萨米特湖,依然是寒凉入骨的。
  干潜服和电加热背心在-2℃的冰水里,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让潜入水中的朱萸都快忘记了它们的存在,觉得自己简直像在裸游。
  漫天而来的湖水没过头顶,水倒灌进她的面镜,脑袋也被冻得胀痛至极。
  她立刻用腿一蹬,将头探出水面,将手撑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朱萸,”时刻关注着她情况的导演梁仲南首先冲了上来,“你还行么?”
  有人给朱萸递来毛巾,但朱萸挥挥手谢绝了:“不用了,谢谢。梁导,配重不够,我沉不下去,我要加配重。”
  梁导身旁的导演助理小黄,马上就去找一旁的外籍潜水教练Cecilia和道具组沟通。
  朱萸依靠手臂攀在冰面上,半身都浸在冰湖里,等待着他们替她加配重。
  “怎么会找这小身板儿来做小乔姐的替身,在水里都沉不下去?”满是嘲讽的男音从朱萸左侧方传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到时候不得穿帮么?这人谁找的啊?”
  朱萸用手抹了抹面镜上的水珠,才模糊地看清了说话的人——骆子轩。
  骆子轩的长相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小奶狗款,身材挺拔,外貌俊逸,一双微微下垂的惹人怜爱的狗狗眼让人很难相信,刚才的恶毒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但作为带资进组的男一号兼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当红新贵,他当然有说这种恶毒话的资本。
  除了骆子轩的助理,在场的工作人员没人想搭腔的。
  按原定的计划,剧组一早就坐飞机飞到了萨米特湖,他们在上午本就可以给骆子轩拍第一场戏的。但偏偏飞机着陆之后,骆子轩嫌冷,好说歹说不肯下飞机,干耗到下午才愿意下来,让所有人干等了一上午。
  “嗐,甭管有没有胸,有没有屁股,这穿了潜水服,都显不出来啊。”骆子轩的助理小邓安抚骆子轩,“骆哥,来都来了,咱争取今天把戏拍完,之后的戏份就简单多了。您稍微多放点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呵,”骆子轩将手揣在兜里,向朱萸走近,蹲下身来,冲她直翻白眼,“姐姐,您能不能给点力,您要是不行,您就直说,别搁在这儿浪费老子时间,脸都冻残了。”
  “小骆,”梁导看不过去,也不好直接骂他,“你先去再背背下一场的词。等会儿朱萸一上来,就要近景拍你的整段对白,要一条过,不能NG的。”
  “词儿我都能倒背,都能给您默写了,梁导!”骆子轩气急败坏地从兜里拿出手,戳着朱萸的鼻尖,“我告诉你,这次加完配重,别再给老子磨叽了。你要再磨叽……哎哟!”
  骆子轩还没放完狠话,忽然龇牙咧嘴叫起来:“你放手啊!快放手!”
  众人定睛一看,才惊讶地发现,朱萸竟拽住了骆子轩的手,将他那只犯冲的右手一路拖拽进了冰湖,让骆子轩冷得直打哆嗦。
  “我不行,你行么?你连把手在这里泡半分钟,都做不到吧?”朱萸冷冷地看着他被冻到变形的脸,“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对别人指指点点。”
  说完话,她松手。
  骆子轩倒抽着冷气,抽开了手,气得话都说不清了:“死八婆,你——”
  朱萸朝他冷冰冰一睨,他却什么也不敢再骂了,悻悻走到一旁去了。
  众人都看呆了,直到听到朱萸说话,他们才回过神来:“配重拿来了么?”
  “来了,来了。”小黄招呼几位刚拿来装备,慢吞吞朝他们走来的道具师,“快点啊,你们都走快点!”
  ***
  “朱萸,这次再潜深一点。”
  “朱萸,这次动作稍微放慢一点,刚刚你在水下游得太快了,画面一下就糊了。”
  “朱萸,这条不错,能不能休息一下,再试一次?”
  ……
  加了配重,又下水试潜了三次后,梁导还在力求完美,还想再拍几条做备选。
  面对梁导的要求,已经精疲力竭的朱萸无法拒绝,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休息。
  骆子轩蹲在一旁,始终用怨念的目光斜乜着朱萸。
  朱萸后面有一句台词要和他搭,她要是重来,他也必须等着。
  骆子轩敌意的目光比冰湖还寒凉,朱萸只得装作没有看见,故意将头调转了一个角度。
  这一偏头,她怀疑自己被冻出了幻觉。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郭雁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冰钓服,系着方格围巾,安适地蹲坐在一张冰钓凳上,手握着一根细长的钓竿,眯着眼睛,耐心地等着水底下的动静。
  阳光普照,落在他脚下,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彩。他脚踩着一片斑斓,像是踏着万千五彩祥云,携光而来。
  似乎感受到朱萸的目光,他心有灵犀地放下鱼竿,朝她侧转过头,静静看了她几秒。
  她以为她穿上了潜水服后,隔着这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又被众人围挡在中央,他是绝对认不出她的。
  但她却想错了。
  寒风吹开他没有压实的帽子,将他的黑发吹得散乱。他不以为意,只将食指和中指并到前额旁,朝空中轻轻一挥,做出一个致意的动作,朝她绽出一个笑来。
  电光火石间,似曾相识的一笑,又带她溯回到廿四年的广州城,溯回到初见时的那一日。
  那一日,白鹅潭也是江风猎猎,他一派疏狂桀骜的潇洒气度,孑立于花艇之上,不惧苍天,不畏鬼神,更不怕悠悠众口惹人非议,只管朝乔蕙琪问一句:“阿嫂,你想何时去祭我哥哥?”
  “他到底是哪个啊?”
  她那时这般天真地问阿翠姐,但只得来一句谶言——“他是你沾不得、惹不起的。”
  但最后却还是沾惹了,沾惹了两世,还叫她欲罢不能。
  千怪万怪,只怪他笑意惑人,看一眼她就鬼迷心窍,再难戒瘾。
  昨日如此,今日亦然。
  今日之后,怕是再难戒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