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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娇惯


  隔了几日,  行宫之行也接近结尾,一行人照着来时路回了皇城。
  皇后倚靠在门框,抬头看无云的夜空,  繁星点点,月亮独处其中。
  “娘娘,  皇上酉时去了景阳宫,到此时也未出来。”夕芋从屋里拿了薄披给她披上,  小心的在旁说。
  皇后勾唇,  夕芋看得莫名,  猜不出高兴与否。
  隔了一会儿,皇后才道:“淑妃有孕,  如今月份也大了,皇上如何都要去看看,  不碍事。”说罢,  摆摆手朝屋内走去。
  本就只着一身里衣,如今晚风吹来还是有些冷。
  青丝之间的发钗早早就已摘下,  但今日她还是不厌其烦的坐在妆台前,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拂过这些戴在头上嫌重却又舍不得摘下的凤冠金钗。
  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行宫回来的路上,  皇后一遍又一遍的在想。她年少时第一眼见到皇帝就深深的将人印刻在心里,  豆蔻年华嫁与他为妻,原以为是心想事成,如今想来是事事不如人愿。
  皇帝娶她,是迫于爷爷的官权,所以对她一直相敬如宾。
  皇帝为帝六年时间,  已经开始一步步打压从前的那些世家大族,就像沈家一般,沈依婷所遭不过是给沈选安一个下马威。
  沈家先一步开始,  那……下一个呢?
  难保不是张家。
  “嘶——”手指碰到锋利的钗头,渗出一点血珠,赶在夕芋来之前用丝绢一擦,而后仍于桌上,没有稳住,一点点从桌角滑落。
  夕芋上前问:“娘娘,没事吧?”
  皇后摇头,伸手搭上夕芋,缓缓在塌上躺下,对夕芋道:“本宫乏了,歇息吧。”
  “是。”夕芋退出去,将帷幔放下。
  ***
  玉竹小榭
  宋梓婧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轻轻晃动着。望着头顶星空,眼里倒映着星光。
  寒娟提着灯笼站在一旁,春若打听消息从门外进来,站在她跟前,犹豫着。宋梓婧偏头,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春若道:“小主,皇上去了淑妃娘娘那儿。”
  闻言,寒娟担忧的看向她。
  “去便去了,皇上自该雨露均沾。而且阿姐快五个月了,皇上也该去见一次。”宋梓婧无比宽容的说道,倒是寒娟看不透,不知她是真的放宽了心,还是憋着不酸,不由喊道:“小主……”
  宋梓婧为所谓的笑了笑:“怎么?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魅力将皇上日日留在我这。”
  经历过失宠,她才明白,皇帝的宠爱永远不会对她一个人唯一。
  “可是皇上那日明知沈采女并未——”知帝心难猜,寒娟见皇帝居然能在明知的情况下处决了沈依婷,恍然间觉得皇上对自己主子还是有一丝纵容。
  “那又如何?”宋梓婧看着被众星围绕的月亮,扯开嘴角道:“我与皇上,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寒娟不解的等着。
  “沈采女是羱羊总督沈选安的独生女,自小宠爱无数。羱羊总督是正二品官,手底下无数兵将,皇上不可能没有忌惮之意。”
  “那日,皇上也只是正好借机以沈采女为由,给沈大人一个警告而已。”
  而她,也正好不枉费那一番自伤,借皇帝之手除掉沈依婷,免得她一日复起心生报复。
  “奴婢还以为您对皇上动了心。”寒娟松懈紧绷的肩,松快的说道。
  那日宋梓婧脆弱的倚靠在皇帝肩上时,总有无限担忧,毕竟这宫里的女人,就属对皇上动了心的最可怜。
  譬如刚进冷宫的沈采女,皇上给她一点好,便以为皇帝对她是喜爱,最后却是输得一塌涂地。
  宋梓婧垂眸,看向青石地面,将刚刚生出的一丝情悄悄藏进了深处,再也瞧不出痕迹。
  一下从秋千上跳下,扶住春若伸来的手,回了寝室。
  用清水洁面,将头上的珠钗一一卸下,看着镜中素颜净丽的面容,眉心间满是郁结。
  解了罗扣,宋梓婧垂头看为自己褪去常服的寒娟,蓦然一问:“前些日子让你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寒娟等衣物褪完只着中衣时才直起身,扶着人坐于床榻上,又弯腰为她脱去鞋袜,才道:“小主说的是做给小皇子的肚兜?”
  “嘘,别乱说,孩子还未出生,谁知道是男是女?”宋梓婧纠正道。
  “是,奴婢失言。”
  “好了,你去拿来给我瞧瞧。”
  寒娟转身去屋外拿了进来,是件用红布上绣着精致纹路的肚兜,宋梓婧手指抚上,赞叹道:“果真是巧手,绣的真好看。”
  寒娟笑了笑,道:“奴婢的手不如丝绣局的秀女手巧,小主谬赞。”
  “阿姐的孩子生出来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这件肚兜正合适。”宋梓婧对这件肚兜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赶快给淑妃送去。“若是有一天,我有了孩子,寒娟你可得教我,我想亲自为他做一些衣物。”
  “小主有孩子只是迟早的事,”寒娟接过肚兜好生收起来放在一旁,嘻嘻笑着道:“皇上这么宠小主,奴婢觉得啊,过不了多久,小主就能有身孕了。”
  毕竟她家小主事情这么多次,皇上也没有像对其他妃嫔一般送来避子汤,说明皇上还是希望小主有孩子的。
  未待她高兴,宋梓婧接下来的话将她的笑意全打散在嘴角:“寒娟,我与皇上还没有行男女欢好之事。”
  “什么?”寒娟似是幻听,不敢置信的朝她看去。
  本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在骗人,可看到那无比认真的眼睛,顿时哑口无言。
  最后只是磕磕巴巴的说:“那您与皇上只是……”
  “纯睡觉。”宋梓婧接下她后半句话。
  纯纯的,没有丝毫情、欲的睡觉!
  寒娟还想再问什么,忽听门外几声咳嗽,与宋梓婧对视一眼,匆忙将烛火全灭了。宋梓婧扯过丝被装作睡熟的模样,寒娟则退于帷幔之间守候着。
  春若咳嗽之后,站在门口看那一行仪仗缓缓而来。
  ***
  李福才早早看见那阴魂不散守在玉竹小榭门前的人影,皇帝也瞧见了,只听李福才道:“皇上,可去上元殿歇息?”
  反正去了玉竹小榭也只是吃一碗闭门羹,倒不如早早回了。
  不过李福才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行宫娴小主好不容易让皇上进门了,怎么这一回到宫里又回了原样?
  也亏得皇上忍得住。
  要换一个小主早被关冷宫几百次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说:“不必,继续走,朕倒要看看她今日又是什么理由。”
  李福才兀自关闭心里的碎碎念,也学着皇帝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到了门前,宫门已关,仅春若和俩侍卫站在那儿。
  春若笑着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你家主子呢?”
  “回皇上,小主睡下了。”春若犹疑了一下,还是将那句会砍头的话说出:“小主还说,以后皇上过了酉时六刻不来玉竹小榭,便关闭宫门,请皇上您去别处自便。”
  说完,春若匆忙跪下,不敢抬头看皇帝脸色。
  李福才也如她一般匆匆跪下,真真是欲哭无泪。
  皇帝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噗嗤’笑了一声,“她倒是大度,罢了,走吧。”而后坐于步撵上摇摇手。
  李福才道:“摆驾上元殿。”  春若送走了人,才走进去,在寝门前敲了敲,小声道:“小主,皇上走了。”
  皇帝走了,宋梓婧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睡意渐起,睡着前嘟囔一句:“寒娟……我还是很怕……”
  ***
  冗长的宫道上,李福才许久不敢说话。
  皇帝却是瞥了一眼他那瑟缩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就说。”
  李福才道:“皇上,您也太惯着娴婉仪了。”敢赶皇帝走的,娴婉仪是第一人。
  “她今日只是有些生气,气朕回宫后没有先去看她罢了。”皇帝却是不以为然,“反正都宠坏了,多宠宠也无妨。行了,时辰不早了,回宫去吧。”
  “是。”李福才垂头不再多言。
  皇帝都觉得不怎么,他一个奴才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