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诡异的文件
张辉说道：“郭县长，你这态度有点不对。怎么说这事也是市里当今的头等大事，各级政府的工作都要为之让路，怎么能没关系？今天找你来就是你分管的林业局与这个火力发电站项目有很大关系，你和康县长一定要把这件事配合办好，不能拖全市工作的后退。”
坐在郭亮对面的秦云副县长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件事对郭县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又可以少操好多心了。”
上次郭亮几个小时就把开关厂的框架协议标的价格提高了一半，还让新老板答应接受一半的职工留下就把他秦云顶到了墙壁上。郭亮在接受一个个赞誉的时候，很多人在暗地里骂之前负责谈判的秦云从外面的人手里收了很多好处，所以价格才那么低，对方才敢要求一个职工都不留。
虽然秦云确实收了好处，但那点点好处算什么？当时从县长到常务副县长都告诫他在谈判的时候放宽一些，尽量给那个韩尉和中元国际以方便。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能放的太宽，不能做得太露骨，那个协议早就签了。
这么说起来，秦云还算是有良心的。可是现在却两边都不讨好，名声臭了大街。秦云心里常常想：“郭亮这小子真是运气好，那个狗日的韩尉怎么就一下变成观音菩萨了呢？真他妈的奇怪。”
郭亮听了秦云的话，问道：“哦，秦县长，争取到火力发电站对大家都有好处吧？张县长，你就别给我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事与我有关？”
张辉道：“市里计划征收双清县茶叶厂的部分土地。市项目办没有什么钱拨下来，但我们县要把地征好，让马路早日建起来。”
张辉不说还好，至少让郭亮猜测到底是哪方面与活力发电站有关，心里不会反感。张辉这么一说，郭亮立马说道：“什么意思？市里不是说将火力发电站建设在金丰县吗？我们这里征什么地？乱弹琴。”
张辉道：“今天开会就是向你通报这件事的。你先看看文件。”说着，张辉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郭亮。
文件不长，说的是也很简单，就是举全市之力支持火力发电站项目的申请。为了让上级领导看到绍城市市委市政府的决心，市政府决定先期在全市行动起来，为火力发电站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在金丰县征地建设火力发电站基地；在金丰县和双清县征地建设运输煤炭的公路、铁路；在金丰县征地建设火力发电站周围的市场；……
看完文件，郭亮有点目瞪口呆。他将文件递给旁边的秦云，对张辉说道：“张县长，这种做法不对吧。说好听一点是向上级表示决心，说难听一点是绑架金丰县和我们双清县的人民，逼上级领导就范。万一上级不把项目放在我们绍城市，将来浪费的这些钱谁掏？造成的巨大经济损失谁来承担？”
张辉说道：“郭县长，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政治眼光？怎么首先想到的是项目不落在我们市呢？我问你，如果市里这么做是不是项目落实下来的可能性大得多？既然可能性大，那我们就应该努力。项目下来之后，我们全市的GDP就能迈上一个新台阶。我们全市人民包括我们双清县就能得到实惠。你所说的损失是一个伟大事业必须付出的代价。现在项目竞争如此激励，不能拿出一些非常规手段，你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能抢回来？人家其他地区一样在申请，一样都在到处找人拉关系，你说凭什么把项目交给我们？”
郭亮说道：“可我觉得这么真的损失大。况且一个项目从申请到立项到落实再到开始动工建设，至少需要二年三年的时间。我们现在把地征在手里，这二年、三年的农业生产就费了。你看，文件上说的那些地皮，都是良好的农业用地，特别是良好的茶林地。如果按照这个文件要求来做，我们双清县茶叶厂将近减少一半的产量。金丰县的茶叶产量更将减少四分之三。此外还有稻谷、棉花等损失，算起来一年都是好几百万，甚至有可能上千万。而且这些地征走之后，农民的日子怎么过？他们将来吃什么？青苗补偿费、征地费、生活补助费我们又筹集了多少？”
张辉忍不住说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不要讲这些客观条件了。这就相当于过去的打仗，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打破一些瓶瓶罐罐。今天找你……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不是讨论该不该做的问题，而是讨论我们如何做、如何做好的问题。你们都看了文件，从文件里可以看出我们双清县涉及的面积很小，又主要是双清县茶叶厂，这个茶叶厂效益很不好，利用这次征地的机会减少一些职工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样一来将来我们的负担就轻。现在是市场经济，效益好的企业自然会主动招收更多的员工做事，效益不好的企业也应该减少没有事做的员工，这是历史的必然。郭县长，你说呢？”
郭亮实际上也不是死守着茶叶厂不放，刚才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是因为他觉得市里这么做简直就是败家子，真正的崽卖爷田不心痛。他说话完全是凭良心说话。
按照这个文件，金丰县才是“重灾区”，而双清县的问题不大，涉及的面积也不多，县里虽然拿出全部的征地费、青苗补偿费、生活补助费有困难，但还是有能力拿出百分之五十的钱，至少能保证茶叶厂的职工不闹事。郭亮担心的是金丰县，需要征那么多面积，他们县有经济实力拿出这么多钱来？一旦闹事还真是大事，涉及那么多农民。难道金丰县的领导没看到？
郭亮见张辉看着他，说道：“只要县里能挤出一笔资金，我想这项工作的问题不是很大。茶叶厂我可以去做工作，保证他们不闹事。现在最麻烦的可能是沿线的一些散户，虽然他们的面积所占的比例不大，但需要一家一户地上门做工作。这些农户不可避免地会观望、会相互攀比、会尽可能地多要补偿，这需要全市给出一个大致标准，也需要金丰县和我们县进行协调。如果两个县的费用相差较大，将来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见郭亮不再出言反对，张辉也没有吝啬自己的“表扬”，他说道：“郭县长考虑得很全面，想的很周全。但是，正如马春华市长所说，我们各县都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都要力争上游，不能搞什么一看二等三通过那一套，能够走前面就不能走后面。相对金丰县而言我们双清县的困难小多了，那我们就不能等他们开始了我们再开始，这对他们不公平。正如刚才郭县长所说，单个农户肯定会观望、会攀比、会漫天要价。既然存在这种现象，那动手快的肯定更有优势。越拖，将来的困难更大，钉子户越多，事情越难收拾。所以，我对郭县长刚才的说法有不同意见，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快，不要去考虑金丰县是怎么做的。只有我们完成了，才能在形势上帮助金丰县，才能在全市范围内营造一个人人努力个个争先的气氛。”
郭亮不想跟他反驳，反正麻烦最大的是金丰县，反正问上面要钱的是你张辉，我这个副县长无权无钱，我就负责跑腿算了。你要放卫星我也不反对，只要你能拿出钱来。而且那些单个散户的征地与他这个副县长没有任何关系，他只管茶叶厂的事。
郭亮不说话，康美云也不说话，因为事情与她的关系更小，她虽然分管国土局，但这是全市统一安排的事情，她完全按上级的调子把相关文件和精神原封不动地传到国土局就是，占多少地征用多少地由你们上级定，她不准备更改任何命令。
这个会议很快就散了，郭亮拿着征地的图纸和文件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将黄秘书喊到自己办公室将文件和图纸给他看了，让他通知林业局和茶叶厂派负责人明天下午来办公室落实文件上的事情。
就在郭亮以为什么事都已经安排完毕，为火力发电站征地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准备批阅其他文件的时候，黄秘书突然咦了一声。
郭亮笑问道：“惊讶什么？难道发现了什么问题？”
黄秘书看着地图说道：“问题倒是没发现，但我觉得这公路修的有的奇怪。他们为什么修这条马路？火力发电站这个项目即使落地在我们绍城市，基地也是放在金丰，他们修路修到我们这里我们县里腹地干什么？最多连到与我们县几条大道就行了吧？”
郭亮说道：“文件上不是有说明吗？就是为了火力发电站职工出入方便，为了辐射更多的地域，带动更多的农民致富。呵呵，我真不知道他们是皇帝还是什么人，非得修一条这么宽的路给他们出行。这种大手笔真能有效果吗？”
黄秘书问道：“我们县有值得他们来的吗？我们县哪里有特别的风景，又没有有名气的商场商业街，难道他们来这里忆苦思甜？”
郭亮被黄秘书逗笑了，说道：“也许是作为煤炭运输的备用线吧。毕竟我们梅山镇的楠竹坳有一个优质煤矿。买煤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黄秘书说道：“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如果是为了观光，马路修建可以照顾沿途一些风景名胜区。如果是为了进我们县城，马路压根就没有必要修到这边来。直接走响水镇穿过去就行了。如果是修运输煤炭的路，他们就不应该将马路穿过我们茶叶厂。”
郭亮一愣，重新拿起图纸看了起来，看了一会，说道：“我看不出什么问题啊。这马路不是很直吗？从金丰县的石滩镇过来，笔直修到我们这里的茶叶厂再……”说到这里，郭亮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虽然他不是和黄秘书一样是本地人，对双清县的地理情况很熟悉。但他也多少知道全县主要乡镇的大致位置，也知道相互之间的大致距离。可现在这条马路看起来很直，可实际上只是图纸上画直了，如果按上面标注的公路沿途经过的地名对照真正的地图，那么这条路不可能是直的，特别是按郭亮心目中记得的那些位置来看，这条马路还真修得有点莫名其妙。
郭亮狐疑地问道：“黄秘书，会不会是他们图简便，把那些根据山势、河流等地形变化的地方给省略了？”
黄秘书点了点，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改动也太诡异了一点。”
郭亮想了一下，吩咐道：“黄秘书，你从建委设计所拿一份最近出版的地图来，对照文件上的这些地名认真将把这条公路标出来。我也觉得这里很不对头。连走M形都不是，是在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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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秘书答应后就拿着文件和图纸走了。
郭亮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设计这条路的技术人员难道如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美军一样用了过迟的地图？也许他们也是为了应付敷衍上级领导吧，这么随便画一张图就交差了。估计他们和我一样的心思，认为现在就征地就开始建设公路实在太早了，没有必要较真。”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郭亮随口问黄秘书道：“昨天到建委拿到图纸了没有？把标出来的图给我瞧瞧。”
黄秘书出乎意料地说道：“没有。他们建委说管图纸的人休假了，暂时拿不到。他们说等那个人上班，他们就会帮我把图纸送过来。”
郭亮皱着眉头问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单位，天天都要用到图纸，一个人休假难道他们就都不干事了？这话你也信？”
黄秘书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他们建委副主任给说的，说那个管理员是他的亲戚，钥匙都抓在他一人手里。让我原谅原谅他。”
郭亮说道：“这明显是忽悠你。我就不信……”说到这里，郭亮一下没说话了，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
黄秘书的脸色也有点不正常。他小声说道：“郭县长，这里面好像有猫腻。似乎有人不喜欢我们多管闲事。我昨天去那里拿图纸，那边不断地找借口拖延。我把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也给他们说了，他们被逼得没办法就偷偷打电话给了张县长，张县长又打电话给我，说郭县长你只要负责茶厂的征地工作就行了，茶厂之外的事没有必要去理。他还说他有时间的话会直接找你谈。”
郭亮听了，心里很是腻味，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道道？如果你们觉得理亏觉得心虚，那就不要做这么缺德的事，等项目定下来在大张旗鼓地征地不迟。这么大的项目谁敢阻拦？再说，项目定了不就有钱征地了吗？
郭亮挥手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就只管我的这些事。”
黄秘书讪讪地笑了笑。
黄秘书刚出去领送文件，常务副县长张辉就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问道：“黄秘书呢？昨天我打电话到建委了解情况，听说他在那里要什么图纸，我就劝了他几句。人家管理员请假了，迟几天拿图纸有什么关系，呵呵，你说是不是？”
郭亮说道：“是我给他下了命令。他们建委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由一个人管理。张县长，你找我有事？”
张辉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说道：“刚走到你办公室外面，想起昨天和黄秘书说的话，我就无意中走了进来，想和你老弟随便聊聊。你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吧？”
郭亮也只好站起来走到张辉身边的座位上坐下，笑道：“我是你手下的兵，我有没有有重要的工作你还不知道？我是无意中发现昨天文件里那份附件图纸画的太简单，马路的走向与图纸上的走向相差很大，所以一时兴起就想找一份图纸将公路标出来，看看到底是我记忆有误不了解县里的地理还是市里的文件搞错了。”
张辉笑道：“你啊就是爱较真。你昨天自己不是说了征地工作太早了吗？市里其实也不是存心要这么做。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昨天还真说对了，市里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绑架，将巨大的经济利益绑架到这个项目上。但真正绑架上去，市里的领导又有点不敢，毕竟让那些被征用的地块几年不种作物，损失实在惊人。你想的，领导也想了。你没想到的，领导也想了。”
郭亮默默地听着。
张辉又说道：“市里的领导一方面要让上面的人知道如果不把项目给我们绍城市我们绍城市会损失很多钱。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在项目走空的时候真的损失巨大，那样的话可是对党和人民犯罪。这样一来矛盾就产生了，而且很尖锐。上级领导和其他地方竞争这个项目的领导谁都不是傻子，绑架不绑架他们肯定也能看出来。你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你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