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
她今天穿着天蓝色名媛气质印花两件套裙装，脚下踩着细高跟。妆容十分精致，蜜桃加大地色的哑光眼影，眼尾微微翘起，显得一双眼睛无辜又单纯。复古橘色的口红，充满夏日气息。
“云潮，等很久了吗？”她笑意盈盈，在他身边亭亭玉立。
“我也刚到。”霍云潮正了一下衬衫的衣襟，第三颗纽扣的地方。
郁雪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眼前的人真的又禁又欲。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静，我想你大概会喜欢。”
霍云潮想起接下来要谈的内容，确实需要安静。“在哪？”
郁雪卖了个关子，莞尔一笑，“到了你就知道。”
距离很近，步行可达，郁雪与霍云潮并肩，霍云潮总是不经意顿一下，让了开去，所以是一前一后。
郁雪幽幽，却也不见失望之色。
“云潮，最近忙什么呢？”
“再创业。”答案有点机械儿刻板。
“你志向总是远大，不似我们女人，都想有个安定的归宿。”她用余光瞄着他。
“郁师姐你过谦了，毕业没几年，在华鼎做到那么高的位置，很多男人已经不如你。”
位置两个字咬的重些，他深看了郁雪一眼。
前方目的地到了，是PAGE
ONE书店。店里设置了茶歇咖啡区，便如郁雪所说，适合交谈。
“喝点什么？”郁雪俨然东道主。
“绿茶。”霍云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郁雪点了杯花果茶。
“说起来，我们云城一起走出来的，好久没聚了。”郁雪进入唠家常模式。“尤其你当了老板，都不记得我们这些故人了呢。”
故人本是很亲昵的字眼。
霍云潮敛着眸，气度如山，“倒不是身份的原因，有些人道不同，就渐行渐远了。”
服务员端来了茶，郁雪端起杯子，指尖捏的微紧。
霍云潮饮了一口，开门见山。“我约郁师姐来，是想询问一下，高强的事情，看看未来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高强？”眼角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动一下，郁雪往椅子后靠靠，神态轻松，“听说过，毕竟同一家公司，但不熟。”
“是吗？”霍云潮淡淡笑道，“网上一搜，你们同框的照片可是不少呢。”
“你搜我呀？那都是例行公事。”郁雪巧笑嫣然，眉目之间都多了几分生动，“你想了解什么，不用搜索，我都可以告诉你呢。”
霍云潮便抛出了橄榄枝，“上周三，悠悦会所，郁师姐在谈商务吗？早知道，我就过去了，正好我的新项目在寻求投资商。”
郁雪的反应很镇静，似乎也未对潜在的合作机会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如果你想合作，我自然是乐意牵线搭桥的。你的事，我总是更上心的。”
霍云潮望了眼那边看书的人，本来时光静好，只是接下来的话题并不美好。“我这人做生意，利益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气场相投，志同道合的人才能走得更远。我本意联络你们公司高如海董事的，可做了点功课，对其子高强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这样的人让我不得不慎重。”
霍云潮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打文件，基本都是关于高强职场潜规则的报道，很多明明已经被和谐过的。还有几张背影和打了马赛克的照片，郁雪脸色惨白。其中一张是在一次剪裁的典礼上，高强一手挽着她的腰（脸上打了马赛克），一手拿着剪刀。而另一张，是在华鼎年会上，高强的咸猪手依然掐着她的腰，在向其他领导敬酒。
“郁师姐，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但这样的人，我想你也心生厌憎吧。”
096 既生雪，何生雪
何止厌憎呢？
郁雪冷笑，带着嘲谑的语气，“云潮，我比不得你自己创业当老板，女人想在职场上往上升何其艰难？有时候不得不与厌憎的人，虚与委蛇，即使明明知道他劣迹斑斑。”
霍云潮的关注点落在了后一句，“所以，你是承认他有职场侵犯女性的劣迹了？”
“我没有。”郁雪矢口否定，因为急切，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眼睛也是红的。“云潮，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华鼎做到这么大，高家的实力不容小觑，你也不想得罪一个实力这么雄厚的潜在投资者吧？”
霍云潮端着那半杯绿茶，透过杯身看郁雪，声音却冰寒地要命，“郁师姐，是他先得罪我的。人有逆鳞，我亦有我的禁区。我待人处事以和为贵，但有人惹上我，我也并不怕事。你有你的立场，置身事外我无所谓，左不过多用一些时间。你知道的，我技术不错，财力也还可以，性格更是坚忍。那些尘封于网络下的悠悠众口，那些被和谐的愤怒和声诉，那些个血迹斑斑的证据，只要我想找，相信我，掘地三尺也好，直上云端也罢，我一定都会找到。到时候牵连到师姐，我不保证你可以全身而退。”
先礼后兵，有理有据，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霍云潮就是这样的人。
郁雪深深看着他，后背冒起一串凉气，“所以，云潮，你是在逼我，在威胁我吗？逼我堵上我的职场前程去指证高强？为什么？”
霍云潮复又平静，仿佛刚刚的慷慨陈词都不曾发生过。“你知道为什么。不要试图去伤害她，我会发疯，我疯起来谁都别想好过。”
就像秦述了解的，霍云潮愈冷静，内心愈汹涌。
服务员过来，礼貌地问他们要不要续杯，霍云潮示意“谢谢。”
杯子里再次充盈了绿意，在夏日里给人阵阵舒爽。书店的女读者路过，朝着霍云潮指指点点，红着脸议论“好帅啊。”
同伴则是很羡慕郁雪，“人家有女朋友了，女朋友气质也很好啊。”
“嗯嗯，真的很登对。”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既生瑜何生亮，既生雪何生雪呢？
这样的议论很快消失了，郁雪拂了下鬓边发，让自己不要陷入狼狈的境地。
“云潮，你需要我怎样做？”
谈判才刚刚开始，她会待价而沽。
霍云潮很干脆，“警方现在已经介入，我希望你提供高强过往侵犯的证据。”
“哪我有什么好处？”这么做，她在华鼎将彻底呆不下去了。
“保你无虞，全身而退。”
没有利益承诺，没有高薪职位，什么都没有。
郁雪笑出了声，冷漠苍凉，“师弟啊，你这是空头支票啊！”
霍云潮以手指轻敲着杯壁，发出了好听的声音，他笃定的语气说道：“郁师姐，也许我应该复盘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寄出去的信函，被前台收到，前台顺势将信函转到你这里，或者高强那里，无所谓，反正最终高强会看到。”
“高强或许置之不理，毕竟他那个职位，每天事情那么多，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咖啡馆的自荐信。但你了解高强，也了解这封信函背后的意义，所以你建议他去接触一下。于是有了悠悦会所的洽谈。”
“为了确保这一切如期进行，你亲自跟到了会所。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所入口的监控，拍到了你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情形。你的这个举动，害得她住进了医院，手臂上都是伤痕。我从未想过，女人的嫉妒心竟至如此。”
郁雪轻拍手掌，定睛地注视着霍云潮，“云潮，你真是太会讲故事了，环环相扣、丝丝入扣，我都快要相信了呢。”
她媚眼如丝，搅动着花果茶，茶里卷起了小旋风。“我承认，我很嫉妒，哪个女人不嫉妒呢？刚刚路过那两个，说不定还在羡慕嫉妒我呢。我嫉妒为什么她雪千黛能得到你的真爱。你万年铁树不开花，要么就永远不要开，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她以前是富家千金，我比不过我认了，可她现在只是个破产千金，是个小小咖啡店的外卖员，她何德何能？而我，才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是她最属意的人。”
郁雪口中的老师，自然是霍云潮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