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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页


        入京以来,他受陆善仁照拂实多,便连如今的副百户,也多赖陆善仁之力。
        虚空神殿之战,他正是借着南卫副统领的身份,前去龙首峰。
        虚空神殿战后,他并未回禁卫缴令。
        一者是早早存了脱离此界的心思,这身虎皮也没多大作用了。
        二者虚空神殿之战,死伤惨重,其中也多有禁卫殒命,他便想来个不辞而别,免得走上一遭繁琐的辞官流程。
        至于陆善仁和周夫子的情分,他打算留书袁青花代办。
        岂料,陆善仁竟找上门来。
        陆善仁阔步跨上青坪,冷哼一声,径自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
        许易才要开口,陆善仁一挥手,“旁的事不问,你非是小孩子,自有苦衷,自有主张。陆某便只问一句,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兄?”
        许易沉声道,“师兄既知苦衷,何必动问。”
        陆善仁紧皱的眉头陡然抚平,诧异地看着许易,在他印象中,这个小师弟是言笑无忌的性子,按往日于这位小师弟打交道的经验,他这般作色,这位小师弟该过来陪小心才是。
        可眼前的许易愁眉紧锁,目光冷冽,让他意识到,在这位小师弟身上,恐怕真发生了了不得之事。
        沉吟片刻,陆善仁道,“罢了,你小子是个有主张的,不告知与我,定然有不告知的理由,我也不强问了。我来却是公务,上面听说你安然归来,要你明日务必到殿执勤,特派我来通禀。”
        “为何非要我上殿,我是九死一生,才出任务归来,上峰不会如此不体谅下情吧。”
        嘴上虚应着,许易却万分好奇,他行踪算得隐蔽,知道他安然归来的除了寥寥数人,绝不至满城皆知。
        如此算来,恐怕是安庆侯使得手段。
        他弄不明白安庆侯要把自己弄上殿去,到底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了公布他的身份,那安庆侯自己的七代之谋,和那块界牌,难道就不怕被他捅出去?
        想不透关窍,许易也懒得在此上耗神,左右他明日本就打算上殿,与其跟着三皇子混进去,污染了三皇子傀儡的身份,不如借着官身大大方方到场。
        只是若闹将开来,恐怕会连累陆善仁,心念电转,他勉强有了主意。
        陆善仁笑道,“你小子还别不领情,明天可是大越数十年,罕见的大场面,圣寿逢琼林,万邦来朝,陛下定有重赏赐下。之所以强要你小子上殿,还不是你那了不得的文名。你这诗仙词圣都作了御前班直,岂非等若昭告天使,天下英雄尽入龙门,天子面上也有光嘛。”
        许易猜到何人出手,自然不在乎其人用什么因由诱他上殿,当下,便应了陆善仁要求。
        陆善仁邀其同回内城,明日卯时,可随其一同上殿。
        许易心有挂碍,婉转拒绝,承诺明日卯时之前,必定赶到东元门外。
        陆善仁也不强求,径自去了,心中却落下个不小的疙瘩。
        许易注视着陆善仁离去的背影,唏嘘不已,当即,也下山去。
        子时将过,风雪交回,许易再度踏上青坪,迎面扑来的鸭子嘎嘎叫饿,许易扔过一块肉脯,自入洞府。
        气得那鸭子嘎嘎乱飞,咆哮不已,大呼自己只吃宝药,不吃腥臭之物。
        聒噪许久,却丝毫不见许易动静,饥饿许久,鸭子也顾不得挑剔,落到肉脯前,双足撕扯半晌,终于将那肉脯扯成无数细条,干巴巴往口中送,吃一口肉,必要吞一口雪,指着洞门,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大骂许易无情无义,知恩不报,直将许易骂成当世第一无耻之徒。
        许易安坐于最下层炼房,沉凝心神,对着厚厚一本册子,用起功来,手中还握着一支炭笔,在雪白的阔纸上,写着画着,时而凝眸计算着。
        他适才下山,正是去了三皇子府邸,威逼利诱,就差大型拷掠,才逼回此本册子。
        此本册子所录,正是他为应对明日危局,所备下的除却增强自身实力之外的第二手段:图谋全局。
        又是近两个时辰的辛苦,许易最后一遍扫描罢纸笺上所录,抬手一挥,一地纸张无火自燃,瞬间化作灰烬。
        往口中塞了一枚极品补气丹,调息片刻,疲惫的心神好受不少,他长身而起,辞出洞府。
        才踏上青坪,撑得满地打滚的鸭子陡然支起毛羽,飞扑过来,不待那公鸭一帮的嗓音开始喷洒毒液。
        七八枚赤青黄绿的宝药,落在雪地上,排成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正扑腾起身的鸭子,砰的将自己砸落在地,几乎是两脚朝天,朝宝药滑去的。
        揽过一堆宝药,摩挲半晌,瑞鸭那金星乱冒的蚕豆小眼,终于有了定星。

六百八十章  大光明殿
        “嘎嘎,铁树开了花,铁公鸡拔了毛,苍天兮,大地兮,本少气运来兮……”
        瑞鸭欢呼不已,一对艳丽的翅膀大肆遮拦,转瞬,成排的果子原地消失。
        许易苦笑摇头,翻身上马,“鸭子,你不是会算么?当知此处已成大凶之地,找个地方躲清闲去吧。”
        这饶舌鸭子于他,实有救命之恩,可他如今自身难保,却是顾不上这鸭子了。
        好在这饶舌鸭子,能掐会算,保命本事,天下第一,却也用不着他担心。
        “等等,你小子满面死气,莫非是要找人拼命?”
        瑞鸭叫住许易,“得得,你小子虽然小气,比那姓萧的却是好了千倍万倍,本少就矮子里面拔将军,在你这儿将就将就。既然收了你小子好处,本少勉为其难,就在为你起一卦,你小子先别高兴,本少纯是不想再绕世界找饭辙。”
        嘎嘎罢了,却见他一对通红的鸭蹼中,现出三枚古朴的铜钱,纹路斑驳,古意盎然。
        那鸭子口中念念有词,一对鸭蹼左呼右哗,但听一声怪叫,三枚铜钱翻转落定,鸭子跳脚扑腾上半空,蚕豆大的小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许易,“这次你可去不得,若去,必定十死无生。”
        许易面上一僵,继而大笑,一提缰绳,驰下山去,夜色正浓,皑皑苍山如鬼如怪,三两声鸦啼枭啸,冷意从脖颈处沁入。
        许易去后,那鸭子脸色顿时灰败,委顿于地,盯着那三枚铜钱,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语道,“游鱼入釜,烈火煎烧,分明是必死之局。可是不对啊,早先本少给这小子相过面啊,死而后生,气运绵长,不该是短命相啊。怪哉,怪哉……”
        许久之后,瑞鸭啃掉一枚宝药,精神好了不少,收起铜钱,又自语道,“看来姓许的小子,又去寻人拼命去了,弄不好就要被人抄了老巢,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少还是寻个安稳所在,松快松快。”话罢,短翅扑腾,摇摇晃晃朝山脚坠去。
        出得浮屠山,许易直入内城,夜色依旧苍茫,长街行人极少。
        一路疾驰,终于于寅时三刻,赶到了皇城所在的东元门外。
        他到时,陆善仁已经在了,肩头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显然等候的时间不短了。
        许易心有苦衷,陆善仁心生芥蒂,再度相逢,并不答话,陆善仁径自领着许易入内,直趋南卫衙门。
        说来许易身为南卫副统领,却连这南卫一次也不曾来过。
        到得地头,亮明身份,自有杂役引着许易入内堂,不多是啊,他的一袭青衣已化作一套金光麒麟铠。
        整套铠甲,色作纯金,飞扬跋扈,衬得他硬瘦的身姿,英武不凡。
        他方换好铠甲,陆善仁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即告辞。
        随后,留堂管事便殷勤上前,为他讲述起稍后上殿的一应礼节来。
        正说得口干舌燥,一位中年大汉,阔步入内,一身金甲和许易一般无二,气势凌厉,所遇之人,无不躬身问“苏统领好”。
        许易适才听管事说了,南卫正统领大号苏卫宗,想来便是此人。
        苏卫宗双目隐隐盯着许易,阔步上前,直行到许易近前一尺之地,方才住脚。
        扑面而来的威势,唬得那留堂管事浑身急抖,一连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倒在地,心中暗叫苦也,自己没事烧什么冷灶,怎就忘了这位新来的爷,今日上殿,等若顶了苏统领十几载辛苦盼来的荣光,以苏统领的为人,双方不作一场,那才是出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