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夷瑶立即咬紧了牙。
见她面色不对,敖厉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想要给她一点力量支撑：“这药效半个小时，不能用止疼药,你……痛就跟我说。”
敖厉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知道这药效发作会很疼，这种药之前也参与了海族普通血脉上岸的试验,当时召集了不少海族人过试验，试验志愿者个个都是年轻力壮,可他们在服下这种药后,没有一个喊不痛的。
水夷瑶脸白了白,反握住敖厉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根本没怎么握住,她等了一口气缓缓道：“……没事。我还好。我,”
话音未落，骨头上又仿佛被人抡着大锤砸了一下,猛烈地痛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水夷瑶依旧是皱紧眉头,咬紧了牙,没有出声。
如果敖厉不在这里，她会喊痛，但她不想让敖厉知道,显得多惨似的，还让人白白担心。半个小时而已，很快的,忍忍就过去了。
水夷瑶坐立不安，想试图通过翻来覆去缓解疼痛，也没有那个力气翻：“我,回水池。”
或许会好过一些。
敖厉打横抱起水夷瑶，抱得稳稳的：“我抱你回去。”
之前的试验中，海族志愿者也一样，回到水里会舒服一些。
他朝着水池走去，两大步就跨进了池中。
到了水中，疼痛缓解了一些，不再那么难缠。
水夷瑶睁开眼睛，看见敖厉抱着她，垂眼看着她，眉头深深皱起，眼眶微红，眼中都是带着疼惜之色。
水夷瑶：“别担心，我不疼。”
可她的声音非常弱，几乎都是气音。
敖厉的眉头更紧了，怎么可能不疼。
敖厉摸了摸她的脸，手轻轻发颤，这都痛到发白了，还说不痛。
痛不痛他能不知道吗？这个药是他发起立项研发出来的，从疗效到试验，他全程参与研究，都一清二楚。
敖厉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比水还凉，肯定很疼，他道：“我给你讲故事，要不要听？”
他想尝试转移水夷瑶的注意力，说不定会减轻疼痛。
用过这种药的不止是水夷瑶，别人也用，他也亲眼看过别人疼，但别人的疼与他无关，水夷瑶的疼却就像疼到了他的心上，心脏揪着疼。虽然这个药的药性他一清二楚，他也清楚地知道会维持半小时的疼痛。但他又很害怕，万一出意外，这个药在他的意料之外，那怎么办？万一半个小时都停不下来，那又怎么办？万一她撑不住，又怎么办？
水夷瑶：“……好啊。”
故事？她看着敖厉，开玩笑道：“族长，也，也会故事？”
因为疼痛，她的话断断续续，尽量简短。
敖厉：“人鱼的故事。”
他想了想，开口：“从前，有一只人鱼……”
从前？水夷瑶想，这还真是经典的故事开头。
从前过后，敖厉顿了顿，似乎在现编：“她非常弱小，但是非常强。人鱼族有天生灾祸，她想要解决。”
短短一句话，他讲得磕磕巴巴。他低头，见怀中的水夷瑶认真地看着他，在等后续，于是继续道：“最后，她成功了。”
水夷瑶：“……然后？”这就讲到成功了？
敖厉：“没了。”
水夷瑶：“……”
敖厉有些沮丧，看着认真的水夷瑶，道歉：“对不起，我不会讲故事。”
水夷瑶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逗笑，瞬间感觉身上的疼痛真的减轻了。
敖厉忽然道：“我有一个换魂之法。”
用了就可以把他们的魂魄交换，替水夷瑶承受身体的疼痛。
水夷瑶愣住，这个法子，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作用。
“别……”
敖厉把水夷瑶紧紧抱进怀里：“我不敢试。”
他没用过，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百分百成功。万一不能成功，岂不是加重水夷瑶的疼痛。
他不敢冒险。一点点风险他都无法承受。
“对不起。”敖厉把人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嗓子有些发紧：“要是我早点解决整个海族的繁殖基因问题，你就不用承受这么多了。”
他的研究项目计划中，原本包括解决海族繁殖基因这一项，只不过当初他觉得这个没那么重要，没那么紧急，就把它排到了很后面。
可现在他后悔了。非常后悔。
如果当初他把这个项目提前，现在水夷瑶根本不用承受那么多。
他试图用一些办法帮她减轻疼痛，可是没有一点办法。
没想到他会为这个而道歉。
水夷瑶愣住，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然后一字一句慢慢道：“不，你做的，够多了。”
这与他无关。
这是她对人鱼公主，对人鱼族尽的责任，与他无关。
“敖族长，已经，很尽责了。”水夷瑶说话断断续续，但都表达得很坚定。
敖厉抱住她：“宝贝，这是最后阶段，这三天过后就不会痛了。”
“嗯。”水夷瑶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熬。
半小时熬过后，水夷瑶有些脱力，她迷迷糊糊地和敖厉说了两句话后，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这三天，水夷瑶都是吃药和睡觉之前渡过。
那个药的痛感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忍倒是能忍，但很费力气，于是每次都是脱力睡觉，一睡还睡一天。
剩下的那些药都是模模糊糊中敖厉给她喂的。
她原本打算用这三天做做玉雕，她材料都带来了，却还是一点都没做上。
因为几乎都在睡觉，所以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敖厉却像是这三天习惯抱她了一样，实验结束，她要离开试验室时，敖厉还是把她抱起来走出去的。
出了试验室的门，属于冬季的冷气就袭面而来。
水夷瑶缩了缩脖子，抬眼看着抱着自己的敖厉，又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拽了下他的衣领小声道：“放我下来，你这样被人看见像话吗？”
敖厉：“没人看见。”
现在是上班的点儿，研究院的人都待在办公室，研究院庭院广场外面没人。
水夷瑶又拉了一下他的衣领：“快放我下来，丢人不？”
敖厉垂眼看她，一本正经：“我们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不丢人。”
又不是偷情。
而且这三天水夷瑶很辛苦，特别累，那个药是有后遗症的，会让人没乏力四肢酸软，他想能抱着就抱着，不让她走路。
好像也有道理。
水夷瑶听了敖厉的理由没有反驳，却又总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很不成样子。
不过自己不用走路是真挺舒服。
被抱着走出研究室大门，水夷瑶又看见了那八个保镖。他们正等在研究室门外，站在一辆车前。
水夷瑶：“他们怎么还在？”
敖厉：“我刚请他们过来，保护你。”
水夷瑶：“我现在脚伤都好了，不需要保镖，八个太夸张了。”
“不夸张。”
“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
水夷瑶看着他，又拉了下他的衣领：“你赶紧给我撤了。我人好好的，用不上那么多保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像什么话。”
见水夷瑶认真，敖厉思索后道：“留四个。”
水夷瑶：“全撤了。对了，你不会是想留人监视我吧？”
敖厉：“是保护你。”
“用不着，撤了撤了。”
最后经过一番来回讨价还价，威逼利诱，最终两人达成一致，只留下一个。
敖厉走到车前，保镖开了车门，他把水夷瑶放进了后座。
“明天我让蒋洛去看你，他说想你了。”敖厉帮水夷瑶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把碎发别到耳后。
这次的实验数据出来得很完整，他要继续研究，争取早点把人鱼族的药研发出来。
毕竟他的宝贝说了，药出来了就领证。他加把劲儿，说不定下周就能领上证儿了。
水夷瑶也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刚刚被她拽得全是褶子，她把皱褶抚平，问：“你不和小蒋洛一起来吗？”
敖厉摸摸她的头：“等你想我了，我再来。”
“那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水夷瑶抬头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敖厉眼神蓦地深了。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水夷瑶不由地问：“怎么了？”
敖厉：“想亲你。”
水夷瑶：“……”
“敖院长。”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打招呼。
水夷瑶顿了顿，透过开着的车门，向车子外面看去。
一个姑娘站在敖厉的身后。挺眼熟的姑娘，她想了想，这不是公牛鲨族的海恬恬吗？她这演员不在横店演戏，来找敖厉干什么？
打扮得还挺精致，一身敖厉喜欢金色的裙子，化妆品也用的金色系，整个看起来挺亮眼的。
水夷瑶没说话，用手托腮撑着下巴，看看敖厉又看看海恬恬。
海恬恬抿抿唇，眉头轻蹙，她朝着敖厉微笑了一下，磕磕巴巴道：“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敖厉回头看了她，不动声色地说了两个字：“是的。”
这海恬恬早不冒出来，晚不冒出来，就在他准备亲媳妇儿的时候冒出来，明显是故意坏他好事。
不安好心。
海恬恬：“……”
听见敖厉这两个字，她显得更委屈了。
她有空就回来研究院门口等龙族长，穿着敖厉最喜欢的金色，但是敖厉每次都当没看见她，就算看见了，也是浅淡地打一声招呼，都不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她多次想进院子里去找他人，可研究院是戒严之地，她根本进不去。
海恬恬看了看车后座里面坐着的水夷瑶，又看了看车门旁的敖厉，似乎是下了勇气：“族长，我就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竞争机会？敖厉皱起了眉：“研究院人招满了。”前段时间研究院在招聘家政助理，海恬恬说的是这件事？
海恬恬听了敖厉的话，先是愣了愣，然后摆摆手：“我不是说招聘……我是说……”
她的声音变小，低下了头：“我是说，我在你那里，能不能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敖厉还是道：“我只是名誉院长，招聘家政助理的事情不归我管，不能开后门。”
水夷瑶用手遮了一下唇，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笑了一下。
敖厉这人就像真没听懂人家海恬恬在说什么。还家政助理，人海恬恬怎么可能来做那些打扫卫生的活儿？
敖厉没听懂，她却听懂了。联系一下海恬恬之前在微博上发的那些言论，她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无非是还对敖厉纠缠不休，只不过以前的伎俩太低级，不仅没能实现接近敖厉的愿望，反而被网友一通嘲笑，现在就改了策略，直接当面纠缠。
海恬恬脸红了一下：“我是说，我喜欢你，想追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海族向来直率，当面表白也没什么的。
敖厉这下听懂了。
他有些意外，想了想，认真答复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妻，感情很好，很快就会结婚。”
他觉得自己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了。
海恬恬果然愣住，似乎是不可置信。
“结婚？”她看见了，敖厉说这俩个字的时候，眼里有喜悦。
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族长，您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不比她差的。你只是不了解我……”
敖厉不太高兴了，声音微沉：“你不要再说这些话，我的未婚妻会误会的。”
水夷瑶半挑了眉。
她倒不会误会，对敖厉的这份信任，她还是有的。
海恬恬：“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人鱼族那么弱，她还来改造基因，会更弱。你为什么……对了……她就是利用你！”
她坚定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水夷瑶现在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你帮她改造基因而已！他们人鱼族之前还说要退婚，现在又不退了，她肯定就是为了利用你！”
水夷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知道会有人挑拨离间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当面挑拨的。
“大妹子。”水夷瑶出声，提醒她：“我的研究项目，我可是如数给了资金的。怎么到你嘴里，我好像是占了敖厉便宜一样？”
“对了，我记得当初接我项目的是另一个研究院教授，敖院长是自己蹭过来抢接我项目的。”
海恬恬根本不信，不敢信：“你——”
敖厉接着就承认了：“她说得没错，是我抢的。”
他又道：“别说玉玉不是利用，就算是利用我又如何？可惜，玉玉是坦荡的人。”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听见敖厉夸奖，水夷瑶又笑了一声：“谢谢敖族长夸奖。”
敖厉：“不客气。”
海恬恬听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快要崩溃，本就不是能忍的人，当即就恼羞成怒：“敖氏怎么会允许她成为女主人，这不可能的！她那么弱，除了有一张脸，只会哭，只会织布，她不配！只要敖氏龙族都不答应，你们怎么可能结婚！”
这也是她的自信，他们公牛鲨族武力值高，一直对海底的发展是有很大助益的，而人鱼族只有那恶心的“换婚”有点用罢了，可现在水夷瑶还要吃药改变繁殖基因，那她对海底一点用都没有了，现在海族发展困难，敖氏龙族绝不可能答应这个人鱼成为女主人。
敖厉彻底不耐烦了：“只要我活一天，敖氏龙族的敖，就是敖厉的敖。”
这个公牛鲨的公主，真是一点也不识时务。“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以后不要再来。”
水夷瑶在一旁，并未多言。
敖厉虽然语气不算凶狠，但说话的内容简要清晰，毫不留情，一点幻想空间都没给人留。
没有让她插话的地步。
水夷瑶看着敖厉：“那这儿没我的事儿了，我先回去了？”
敖厉重新看向她，神色归于温柔：“嗯，去吧，明天让蒋洛去铁玉阁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