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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页


        借着缸中清水,浣洗一翻,换了件崭新青衫,撕下一缕布条,将花白头发在脑后束了,收起空缸,抬眼望了望天,辨明了方向,朝东行进。
        勉强行了十数里,浑身疲惫欲死,腹中饥火烧心,他如今精力衰微,又筋络尽断,无法激发罡煞,便连捉拿野兔的本领也无,勉强寻了一汪水潭,自须弥环中,翻检出一把不知从何处抢来的宝剑,又费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抓了两尾尺长的青鱼。
        勉强撑着去鳞剜腮,开膛破肚,在水潭中草草浣洗一通,囫囵猛嚼起来。
        修行虽废,躯体的威力仍在,满口银牙犀利无比,转瞬将两条青鱼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
        肉食入腹,饥火反倒愈旺,酸软的身体总算又有了些气力,又持了宝剑,一通猛扎,得获十余条青鱼,依法炮制,尽数吞了,浑身上下终于有了些热乎气。
        远望西天,夕阳将落,看着眼前这茫茫山林,许易自忖,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是走不出去的。
        才出洞窟之际,他不是没想过动用机关鸟腾空高飞。
        一者,他担心暴露,二者,这具躯体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高飞,一个弄不好,从半空摔下来,也得弄没小命。
        可眼下,他完全正视了自己如今的悲催状况,若不动用机关鸟,他根本就走不出。
        左右是死,怎么死也好过生生拖死。
        当下,他唤出一架机关鸟,跨坐上去,取出几根缚蛟绳,将双腿牢牢在机关鸟身上缚了,催动飞盘,冲天而起。
        才升到高空,送目远望,许易立时就望见了浮屠山,这一惊非同小可,才知此身还在神京中。
        他赶忙降低高度,铁地飞行,不过片刻,便出了山脉,朝最近的景阳门进发。
        他也是拼了,走肯定是走不动的,驾着这机关鸟,虽然冒险,若能入城,便还有一搏。
        岂料,他才看见城池,便有数架机关鸟远远围来,到得近前,当先那人,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镜,远远朝许易身上一照,骂骂咧咧道,“遭娘瘟的,竟是锻体期小辈。”未完待续。

七百五十六章  神医
        “你他娘的这是找死!”
        酒糟鼻大怒,自领了这差事,便是名门大派,世家子弟,他也是想拦就拦,想阻就阻,有大越皇室滔天之怒为后盾,这临时差事可是威风得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住口,还不退下!”
        锦袍大汉厉声喝道,酒糟鼻子面色一青,缓缓退开。
        “敢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锦袍大汉拱手抱拳,眼神在许易身上流转,心中讶异至极。
        那块金牌,他的确不认识,不过这几日遇到各种号牌多了,他也懒得过问,统统是弃之不管,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可眼前这家伙的深浅,他是真摸不出来了,只有锻体境的修为,却能骑乘机关鸟,随手一抛就是千金,摆明了还仅仅只为斗气。
        这等豪气,漫说是底下人,便是那些王公贵胄轻易也做不出来。
        “你还不配知道老夫名号,改日我倒是要去问问老施,什么时候牙林门,也开始收你们这帮货色了。”
        冷冷丢下一句,许易一驾机关鸟,冲霄去了。
        留下锦袍大汉等人面面相觑,久久作声不得。
        酒糟鼻猛啐一口,嚷道,“装什么大头蒜,头儿,咱们上承皇旨,抓人就是,怕得谁来,待某去将那老棺材瓤子捉回来,赏他仨耳光,看这老孙子还敢不敢跟咱这瞎摆谱。”
        酒糟鼻话音方落,眼前顿时一黑,锦袍大汉一记爆拳,径直将他从机关鸟上轰了下来。
        “废话真多,都给老子瞪大狗眼,再有不开眼的,别怪高某不讲情面!”
        锦袍大汉撂下此话,调转机关鸟径自朝城中飞去,忙着去寻背后的关系,急急疏通关节去了。
        单是一块金牌的确唬不住他,便是锻体期乘坐机关鸟,也顶多能测出是个有背景的,随手拍出千金金票,那就出了门道,最后又瞧出了自己的禁卫身份,甚至看出了自己属于最偏僻的牙林卫,还知道牙林卫的统领名姓,随口称呼“老施”
        以上种种综合起来,那就出了大问题了,明显碰着了不得的硬茬儿了,连区区一介下人都能随手拍出上千金斗气,主家的身份还堪揣度么?
        才将日暮,天色陡然暗淡下来,不多时,新晴不久的苍灰色天幕,翻翻卷卷撒起了鹅毛。
        明丽的华堂内,玉灯穹顶,灯火辉煌,上百姿容妖艳、青衫薄纱的丽姬,或操弦弄管,或轻歌曼舞,或依围在侧,软语温存
        华堂两侧,皆挖出两个方圆数十尺的阔尺,其一盛着无数美味佳肴,鲜果佳酿,其二则是个果红色的池子,池中聚集了三千坛井府佳酿琥珀葡浆,满室果香酒香,混肴一处,满室陶陶欲醉。
        正中的玉座上,三皇子眼窝深陷,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尖嘴猴腮,好似活猿,斜斜地躺着,冷眼旁观着这满室喧嚣,不言不语,恍若木雕。
        于他而言,这足以令俗世凡夫兴奋到发狂的绝世享受,他已彻底厌倦了。
        数日前,他以为他照着史书上的昏君一般,弄出这酒池肉林,无数美人,便能在这山肴海酒,歌舞升平中,忘掉蚀心之痛。
        可真当一切皆如他所想,布置出来了,他却陡然发现,心头之痛,越发剧烈了。
        唯因这满室繁华,醇酒美人,彻底勾起了他对生的眷念,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就这般枯坐的,从眷念到迷恋,从失望到绝望。
        若非每日身体中准时爆发的那无可抑制的噬心之痛,会彻底将他从自我意识中拉扯出来,他几乎觉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三皇子怔怔坐着,急头白脸的大管家火速冲进殿中,直奔近前,“启禀殿下,门外有神医求见,直言能救殿下性命。”
        三皇子依旧双目无神,恍若未闻。
        大管家大急,端起左近的酒壶,满饮一口,正对着三皇子尖嘴猴腮的脸庞喷去。
        冰镇的酒水浇了满脸,三皇子立时惊醒,心头狂怒如海,正待爆发,又听大管家道,“启禀殿下,门外有神医求见,以项上人头担保,保证能救殿下性命。”
        “啊呀呀!”
        三皇子厉啸一声,伸脚将大管家踢翻,“来啊,给我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寸寸刮了。”
        现实与他,已如地狱,除了身体偶然爆发的剧痛,任何敢将他拉扯回抵御的,都将受到他最残酷的打击。
        不待左右甲士冲上近前,大管家陡然掏出一物,顶在头上,赫然是一片青色布料,“殿下可还惦记那子么?”
        “你说什么!”
        三皇子如遭雷击,一把拽过那青色布料,瞪眼如铜铃,推开冲上前的甲士,一把揪住大管家的脖领扯起身来。
        见得三皇子的反应,大管家一颗悬着的心却是落回了腔子里,依旧重复一句,“殿下可还惦记那子么?”
        此句正是门外神医教授,原本以大管家的身份、城府,如何肯为一游方术士之言,而冒如此奇险。
        三皇子的脾性,他比谁人都知道,尤其是近来的反常,简直到了动辄择人而噬的地步。
        他肯冒此奇险,一者,是看出来三皇子情况不妙,若这般持续下去,必定性命不保,届时,他满身荣华便随着三皇子殒命,而逝水东流。
        二者,实在是门外那游方术士,实非寻常,随口就道出了府中主人,必定有恙,并豪言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要他前去通报,只需如此言语,定能获得主人召见。
        一边是坐以待毙,一边是奋起一搏,危急关头,大管家也起了豪勇,冒死而行。
        岂料,一切果如那术士所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出,三殿下简直如久旱逢甘霖。
        一直以来,三殿下虽然活着,可谁都看出来这是具行尸走肉,活不了多久,可此刻三殿下眼中流露而出的,分明是勃勃生机。
        “都给本宫褪下,速速清理场地,本宫有贵客登门!谁敢怠慢半点,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