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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晚宴是在卫家的宴会厅进行,  虽然都是自家亲戚,但这晚宴也安排得十分奢华。
  大家按照辈分入座在长桌的两边,卫华月居最前方的中央位子,  她的两位表妹在她的右边首位,  带来的孩子们也在右边落座。
  卫以牧是她的亲生女儿,  与妻子薄净洵在她的左边首位。
  众人刚坐下,  就有一道妇人略带探究的声音响起。
  “这位就是小牧的太太啊,长得果然是不错,不过听说好像不是生意人啊……”
  薄净洵浅浅勾唇,  礼貌道:“大表姨好。”
  另一位妇人则明显比刚才那位要温厚得多,端详薄净洵的目光也颇为温和,  几秒之后笑着点头:“我看这姑娘样貌好气质佳,  很合我眼缘,跟小牧在一起也很般配。”
  卫以牧伸手揽住薄净洵的肩膀,  对后面说话的妇人点头微笑:“小表姨说得对,  我第一次见净洵的时候就觉得很合眼缘。”
  卫以牧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搂了搂薄净洵,  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力量。
  第一位说话的大表姨语气有些刻薄,还有些挑剔,她听得出来,  薄净洵肯定也听得出。
  小表姨身边有个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  这时甜甜地笑说:“牧姐姐,我是不是没有机会嫁给你啦,我还有四年才长大呢!”
  小表姨摸了摸她的头,  宠溺道:“小沁跟牧姐姐是亲戚呢,  长大了也不能嫁的。”
  小沁努嘴道:“这样的么?”
  起先那位略有刻薄的大表姨又说话了:“小沁跟小牧不算近亲了吧?超过三代了吧?超过三代那就是远亲了。”
  卫以牧波澜不惊地笑笑,目光沉静地对上那大表姨:“超不超过三代都不要紧,  小沁长大了会有很好的爱人的,而我已经跟净洵结婚了。”
  她转眸跟薄净洵相视一笑,桌面下,薄净洵的手伸过去牵住她的另一只手。
  大表姨见状,一口气憋在喉咙顶,又不敢再用言语去贬低薄净洵,只得转了视线去看主位。
  “表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大家这才看向主位,今天的主人公卫华月。
  只见身着正红色刺绣旗袍的卫华月脸色肃然,全然没有过生日应有的欢欣喜悦,双唇紧抿着。
  此刻大家的视线投过来,她的目光却悠悠地转向自己左边的卫以牧和薄净洵。
  这样平静的注视让薄净洵心下莫名慌乱,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卫以牧的手。
  卫华月微微眯起眼眸,眼尾的细纹显出来,似笑非笑:“我在想,该说什么好呢……”
  她的木木真是长大了,居然都敢把心思使在母亲身上了。
  费心办了这个生日宴,本以为真的是一片孝心,为了让她重拾失去的亲情的。即便这些亲戚们家世教养已经与她相差甚远,但到底有着亲情的羁绊,倒是给她的晚年生活带来一抹光彩。
  可她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让她不能当场发作,并且还不能扭转局面的局。
  是什么让她的女儿这么大胆?
  她的目光落在薄净洵的身上,这个孩子也正看着她,只是眼底泄露了几分忐忑。
  宴会厅里忽然像是平静海面下有暗流涌动,亲眷们意识不到,卫以牧却敏感地察觉出来。
  她揽着薄净洵的手臂更紧,眼神果决又幽沉地迎上卫华月的目光,“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地请了外面的厨师过来,今晚这顿饭肯定很合你的心意。”
  “哦?是么……”卫华月意味深长地笑,眼眸里的暗光一闪而逝。
  “当然。”卫以牧也微笑,眸底清明。
  母女两人目光交汇,犹如引线即将被点燃,火光一触即发。
  “哇哦!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饭啦!”
  小沁的欢笑声让这份汹涌的火/药味骤然减退。
  卫以牧扭头对小女孩儿亲切一笑:“当然可以了。”她抬头对站在附近的琇姨道:“琇姨,可以让厨房上菜了。”
  琇姨跟在卫华月身边多年,刚才卫华月情绪波动,她顷刻间就感觉到了。
  此刻听着卫以牧吩咐,她心情复杂,尽可能自然道:“……好,琇姨这就安排上菜。”说完便快步出宴会厅了。
  卫华月这时神色柔和下来,再不看卫以牧跟薄净洵一眼,对着小沁笑问:“小沁,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呀?”
  小沁笑嘻嘻道:“表姨,我在凌州三中,今年初三啦。”
  卫华月点头:“嗯……成绩怎么样?”
  饭桌上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薄净洵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大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卫以牧转头回来,低低地在她耳畔道:“没事,别怕。”
  “嗯……”
  薄净洵动了动手,这才发觉卫以牧的手心汗津津的。
  亏得卫以牧面上这么强势,手心却在饭桌下冒汗了,可想而知,光是跟卫华月打眼神战就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
  这场生日宴最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亲眷们远道而来,又跟卫华月极少见面,宴席结束后卫华月吩咐上了甜点跟零食,继续畅聊着。
  卫以牧没有久留,跟卫华月报备了一声还有工作,便要带着薄净洵离开老宅。
  卫华月并不多说,只是答应时眼神意味深长。
  回到家里,卫以牧确实要去书房处理工作,薄净洵回了自己房间洗澡。
  吹完头发,薄净洵把窗户打开,手肘撑在窗框上,苦恼地叹了声气。
  今晚这生日宴,看似风平浪静,大表姨的尖锐充其量只是海面的小小波纹,卫华月那暗藏的锋利才是风暴的中心,看似平静罢了。
  她可还记得当初卫以牧跟她介绍卫华月时说的话,这位卫老夫人年轻时想必很有手段,不知道这次她们先斩后奏的婚事会惹来怎样的后果。
  薄净洵正想着,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轻轻圈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抱进怀里,然后另一只手伸过去把窗户关上。
  “外面这么冷,还开着窗吹冷风。”卫以牧语气柔和地说着她,关完窗就收拢双臂去抱她,“在想今晚的事么?”
  薄净洵双手搭在她环在自己腰腹的手上,靠在她怀里微微侧过头,“嗯……我有点担心,伯母突然知道你瞒着她领了证,应该很生气。”
  卫以牧低笑:“还叫伯母呢?”
  薄净洵拍了一下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说正事呢……”
  卫以牧轻扬起唇,亲昵地在薄净洵耳边安慰道:“现在不管外界还是亲戚朋友,都知道我跟你的感情稳定,我妈经过今晚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逼着我离婚是不可能的。她肯定会生气,但是有我在呢,让她把气撒干净就好了。”
  薄净洵蹙起眉,“她会怎么办呢,用公司来出气么?”
  卫以牧听完又是一笑,松开薄净洵,拉着她到床边坐下。
  “净洵,你知道我妈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放心,完全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么?”
  薄净洵看着她,笑说:“肯定是因为卫总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想起自己之前见到卫华月的时候,卫华月给她的感受就十分与世隔绝,一个人在卫家老宅里过着清闲的日子,就算是关心卫以牧的时候,也没有多问一句公司的状况。
  卫华月有那样强势的过去,对待公司的问题一定会重视,现在却甘心这样悠闲,大约是自己培养的继承人卫以牧已经足够强大。
  卫以牧牵起唇角,娓娓道来:“我大概十几岁的时候,我妈就开始慢慢跟我说一些公司的事情了。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她尝试着把公司的决策拿来跟我一起讨论,我的整个大学生涯,大概参与过十几次重大决策。”
  薄净洵惊讶:“你那个时候一定很忙……”
  所谓的重大决策,当然是做下的决定会影响到公司未来的,可想而知为了参与那些重大决策,卫华月会怎样地磨炼卫以牧。
  “是啊……”卫以牧轻笑着叹息,低下头去握薄净洵的手,声音莫名带上了失落的成分,又有些意有所指,“有些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去做。”
  她一向露在人前都是清贵优雅的模样,平素温煦,处事果决强势,哪里像今天这样失落过。
  低着头呢喃着诉说过往的她,就像一只可爱的萨摩耶忽然不再咧开嘴笑了,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呜咽。
  薄净洵心底猛地酸涩,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把她拥进怀里柔着话音安抚:“都过去了。那个阶段或许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它让你变得优秀,让你更有能力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享受自己的战利品。”
  卫以牧不禁笑起来,抬头去跟薄净洵四目相对,眼睛里藏着温柔涌动的暗流,“对,我得感谢那段时光,否则也许连今天都不会有……还有这一刻也不会有。”
  她要感谢把她磨炼到今天的每一段时光,它们让她不得不蛰伏,把内心的躁动死死地压制在心里,等待真正可以破茧成蝶的日子。
  薄净洵的额头轻轻碰着她的额头,目光似水一般柔软,悠缓地轻拂过她温润的眉眼,顺着脸颊拂向她噙着笑意的唇边,拇指沿着她的唇线摩挲。
  卫以牧双眸迷离,上扬的唇微启,若有似无地含住薄净洵的指尖。
  “木木,我也是你的战利品……”薄净洵嗓音喑哑,那似清冷又似温柔的声音多了几分撩人的味道。
  她把卫以牧推到床上,那鸦羽般的墨色长发散在床面,她的身影追随着压过去,把卫以牧笼罩在下方。
  巧克力色的发梢落卫以牧脸侧,卫以牧眨了眨眼睛,低声柔缓地笑:“你是我最爱的战利品……”
  薄净洵满意又愉悦地笑眯双眼,双手把她的两只手拉到头顶交握,一只手按住她的两只手腕,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呼出温热的气息:“但是今晚,我也想收获战利品。”
  卫以牧眨了眨眼,神色单纯无害,“那你要对我好一点哦……”
  薄净洵被她的模样逗笑,没有再言语,只将吻落在她蕴满温情的眼眸,沿着她绯红的脸颊向下,与她深吻在一起。
  缱绻的氛围愈加浓厚,房间里的大灯被熄灭,只余下床头的夜灯温暖着这温柔缠绵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