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抽出手，转了转手腕。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整理起腕上被捏出一层褶皱的绷带。星出和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他张了张嘴，开口：“那个——”
“我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交往而已。”太宰治出声打断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和桌边的男人对视，鸢色眼眸深沉无光。星出和也一愣，闭上嘴，视线下移。
面前摆着的小块蛋糕黑白相间，顶端铺了一层细碎的浅褐色巧克力，一颗小巧的葡萄点缀在奶油簇起的花形底座上，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向上浮着。五条悟没有说话，太宰治也没有再说话。星出和也盯着那颗葡萄，越看越觉得那像一颗眼睛，静默地凝视着他们。
“那不好意思，我的学生禁止早恋。”五条悟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星出和也一愣，抬头望过去，猝不及防看到他眼里。
“呃……”他下意识出了声，又不知道说什么，眨了半天眼，挤出一句，“你误会了，我们没谈恋爱。”
五条悟双手撑在桌上，向下压了压身子。
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星出和也向后挪了挪，解释：“他不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那个人……今天没来。”
藏在桌下的双手跟着他的动作向后，手背冷不丁擦过冰凉的桌底。他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什么，赶在五条悟开口之前反问：“老师您怎么会在这儿？”
五条悟一愣，原本凌厉的气势莫名一松。
“说不定是跟踪哦。”太宰治突然插嘴，悠然道，“和也要注意提防着自己的老师哦。”
他拿着银质的小叉子在指间把玩，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星出和也扫了他一眼，重新看向五条悟：“？”
“随意揣度别人的人，可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哦，和也。”五条悟直起身，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四下望了望，拽过一把椅子，往上一坐，翘起腿。
“看吧，”太宰治摊手，说，“他肯本就不敢说。”
“我和和也之间的事情，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五条悟盯着太宰治，端起人面前的咖啡，放到唇边。
太宰治歪了下头，似乎并不在意他这越界的举动。甚至五条悟这一举动，似乎还给他提供了便利。他把手肘抵在桌子上，朝星出和也勾了勾手，说：“和也，我们继续刚才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吧。”
五条悟眯起眼，喝了一口咖啡。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我们刚才有在做什么事情吗？”星出和也反问太宰治。
他捞过桌子另一端的糖罐，打开盖子，手一扬，直接往五条悟端着的咖啡里倒。
浅褐色跃出，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点，那一点稳稳停在靠近鼻尖的位置，看上去像是突然多了颗痣。星出和也一笑，问他：“苦不苦？”
“和也好过分，我明明在帮你说话。”太宰治的手垂下，搭在桌面上。他叹了口气，说：“可你却在和这个男人调——”
“我可不觉得你是站在我这一方的。”星出和也耸肩，收回倒糖的手，说，“你属于横滨。”
太宰治猛地看向他，眸中掠过一闪而逝的锐利，像是潜藏的恶意不经意间溢出一丝。
星出和也浑身一凉。他右手颤了一下，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糖罐，推到太宰治面前。锋芒转瞬即逝，太宰治抬眼看他，眼神澄澈，带了点不解。
“而且。”星出和也直视他，夹出一块方糖，略微站起，上身前倾，隔着桌子贴近太宰治。
捏着方糖的右手向前递，一直停在青年唇边，他眨了眨眼，说：“这才叫调、情。”
“确实。”这一声幽幽响起，左侧横插过来一只手，把那块放糖勾去。星出和也一顿，侧眼看去。五条悟朝他一挑眉，将方糖含在嘴里，舔了舔指尖。
他直起身，看着星出和也，声音微冷：“所以，和也是打算在我面前违纪吗？”
“我哪有。”星出和也立刻坐回去，双手放在桌边，看上去乖巧得很，“我只是在向他证明我们纯洁无暇的师生关系。”
太宰治：“噗。”
接收到两侧的视线，他捂住嘴，弯起眼睛，“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只是看的很开心。”
“所以这位横滨来的……朋友？”五条悟挑眉，“你在引、诱未成年——”
“没有。”太宰治立刻收敛笑容，一本正经，“我是向着和也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说着，朝星出和也眨了眨眼，“我可是特别喜欢和也的。”
星出和也……
星出和也突然一阵恶寒。
“特别喜欢？”五条悟重复。
“是啊。”太宰治向后一靠，懒散地倚在椅背上，往角落里一指，“我和他可不一样。”
星出和也顺着看过去。中原中也独自一人，坐在那个角落。
五条悟：“哦？”
“虽然我们都是横滨的，可横滨人绝对不是完全一样的啊。”他收回手，晃了晃面前前的糖罐，和五条悟对视，“老师，您得相信我对和也的感情。毕竟，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可陪他走到最后的人，未必是你。”五条悟说。
星出和也：“？？？”他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宰治勾唇，说：“可现在我在这里啊。而且，一切都会变的，老师。”
“确实。‘一切’都会变。”五条悟重复着他的话。
他这时候才放下咖啡，双手交握，置于腿上，“也确实，没有哪里的人是完全一样的。”
五条悟和太宰治对视。星出和也看着这两个人，突然察到出一丝异样。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右手手指蜷起，贴在左手掌心。
凉意灌注。
他觉得这两个人刚才……好像背着他交换了什么信息，有关他的信息。
星出和也低下头，拿起叉子，佯装要吃蛋糕。
——那信息，似乎还有关于“变化”和“对立”。
他们知道了什么？他们在谋划什么？以及……
“所以老师。”他抬起头，打断二人的交谈，突兀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啊？”
“唔……柯南邀请我来的啊。”五条悟神色自然，“我们是朋友嘛。”
星出和也捏了捏叉子。
对，五条悟不提他都忘了。很好，现在疑点又增加了。
叉子垂直向下，没入蛋糕。星出和也一怔，力道顿时一松。
有点不对。
“柯南啊，那个小朋友很有意思呢。”
“是啊是啊。”
……
五条悟和太宰治还在聊着，星出和也盯着这块蛋糕，沉默片刻，突然手腕一翻，将整个蛋糕挑开。
完整好看的蛋糕立刻裂开，“相谈甚欢”的两人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和也不喜欢吃甜的，也不至于——”
“和也是不是觉得被我们冷落——”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星出和也面无表情地扔掉叉子，从蛋糕里抽出一张纸条。
他把那张纸条展开，两行鲜红的字印在中央。
——您喜欢焰火吗？
——请出来看看吧。
双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扔下那张纸，低头，捂住眼睛。
“和也？”五条悟立刻起身绕到他身边。
太宰治眯了眯眼，拿起那张纸条。
“我没事……”星出和也握住五条悟的手，艰难出声。
半晌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身边难得有些焦急的男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突然一痛，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五条悟一愣，放松手上的力道。面前少年的一双赤眸，红得妖异。
“和也，要不要出去看看？”太宰治绕过来，弹了弹纸条。
刺痛消退，星出和也点了点头，和二人一起来到外面。
“轰！”
他推开大门的瞬间，对面的住宅爆发一声巨响。窜天的火舌顷刻间笼罩整栋楼，那院子被染得通红，热浪翻滚着扑向他们。
星出和也仰起头。蔚蓝的天空里绽开巨大的火红烟花，像咧开嘴笑的小丑，遮罩整个天空，俯视着他们。
五条悟低下头，看向少年赤红的眼眸。
是他眼中的颜色投到了天空，还是那焰火的颜色坠入了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