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 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刚才的欢快气氛仿佛糖衣包裹下的药丸，除去一层薄薄的甜味, 下面全是苦涩。
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
霍朝就做在床边，离林晗很近, 近到一低头就能看清她的表情。
良久，霍朝叹了口气, 攥着他手腕的手跟着一紧, 但是霍朝似乎心很硬, 他铁了心要问清楚，
“你原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我。很多次。可是你都没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林晗越攥越紧, 霍朝皱了皱眉，却没抽出来，好一会，才听见她道，
“你讨厌她。”
霍朝一愣, 他没想到林晗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林晗却突然抬起头，
“对吗？”
霍朝没说话, 片刻后, 林晗垂下了眼眸,
“我……控制不了她。我知道她喜欢你，想要你, 所以会不择手段，也要你属于她。可她知道你不会屈服，所以她才会看着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逼迫你求她……”
“那你呢？”
霍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林晗一怔。
这句话，那天他就问过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霍朝还不知道她是另一个人格，只是觉得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极其陌生，陌生到他从未认清过一样。
过往的一切仿若镜花水月般，摇摇欲坠。
而就在他问出口的那一刻，除却愤怒最令他不能自控的是那一瞬间的……退却。
他甚至是后悔问出口的。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想知道，还是……
害怕一切不过都是虚假？都只是逢场作戏？
包括那一句“我喜欢你”。
而此时不同那时。
林晗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会发光，一点点凝聚成神，霍朝离她那么近，看的很清楚，她眼中的雀悦惊喜都不会作假，也不会作假。
因为她是林晗。他记忆里的林晗，那些突然间支离破碎的，面目全非的过去因为这样一个眼神，又自动、如有神助一般悄然黏在一起了。
“我——唔”
林晗眼神蹭亮，她一张口，霍朝却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
林晗怔愣地看着他，霍朝却移开了眼神，
“……不用说了。”
他收回手，站了起来，
“好了。你醒了这么长时间，是该让医生上来看……唔！”
就这么一瞬间，林晗直起腰，拉过他的肩膀，堵住了他的嘴，
“朝朝……让一个住嘴有很多方法，你不能用手。”
“……”
不知道又从哪个小黄书里看来的，霍朝也不想知道，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抓了一只洗好的梨塞到了林晗嘴里，
“这是我的方法。”
“行了，别动了。下不为例。”
他挥挥手，看上去很泰然地出去了。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尖的话。
林晗看了看手里的梨，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忍不住笑了，可很快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散了。
……下不为例。
指的是不要骗他吗？如果他知道……
林晗垂眸看着手里的梨，紧了紧。
林竞言就睡在隔壁，等他听到动静醒来，正好迎上了从隔壁门口出来的医生。
两个人在走廊谈了会林晗的病情，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走。
林竞言想着这医生刚走，林晗应该还醒着，没敲门就进去了，却没想到屋内一片黑暗。
林晗披着外衣靠在床头，感觉到有灯光照进来，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开灯？”
林竞言手已经摸到了总开关，正要按下去，林晗突然抬起右手，朝他比了个噤言的手势。
林竞言一愣，咋了？
林晗笑了笑，偏过脸示意，林竞言这才发现霍朝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的正熟，连他进来都没醒。
想来从昨晚林晗被送进医院开始，一直到她醒就没有休息过。这好不容易才睡着，林晗这是心疼了，怕自己吵到人。
……得。
他这个哥哥才是捡来的吧？
林晗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林竞言拜拜手，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合上了。
……
第二天，林竞言特地吃了早饭才过去，电梯上遇上了邓佳。
邓佳见到他愣了下，下意识露出了防备的姿态，
“你怎么在这？”
以前邓佳跟霍朝势同水火，自然跟林竞言关系也不会好，见面就冷脸也是常有的事。
这突然一见面，邓佳又有点条件反射，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脸上客气着，心里犯嘀咕，林晗总归是为了霍朝才受伤的，这人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林竞言哪还看不出来，他伸手架在了邓佳肩上，
“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来找茬的。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林竞言笑的很轻松，看上去落落大方，不像是有了芥蒂，邓佳也放松下来，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说。”
邓佳的确有急事，前天晚上的车祸，正好被围在门口的媒体拍了下来，案发现场的照片当时就被传到了网上，原本就沸腾的热搜更是火上浇油。
赵元原本在官博发布了说明，将能找到的，原梗的母亲近年来在研究所的医疗记录都公布了出来，言辞恳切，希望大家能等下关于这场所谓的医疗事故的调查结果。
而现在，这场被精心设计的车祸却被当成了宏益制药有罪的“石锤”。
——石锤了吧，前天那些还跳出来说诬陷的人呢？人都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了，还不承认？真实恶臭，yue了
——有点可怜啊……他这得坐牢了吧？听说当场自首了，就为了一个道歉……
——为什么这种企业还不封杀？国家都是怎么检测的？还用这么恶心的手段压热搜，真太不是人了，这种公司法人经营者研发人员都应该坐牢！
三三两两的几个觉得无论如何，故意撞人都不对，还是应该采取法律途径的人全被压在下面。还被骂是宏益制药买的水军。
邓佳气的肺疼，
“到底谁是水军？明明是宋乾这个臭老头买了水军带节奏！霍朝，我真的忍不了了！”
“忍不了也得忍着。”
霍朝刚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伸手去解衬衫扣子——昨晚穿着它睡了一夜，实在忍不了再穿出去，
“待会我们去下警局，我有件事要跟原梗确认下。”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关键还是在原梗，可他连撞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能老老实实把真相说出来？
反正邓佳是不信的。
霍朝也没多说，他放下林晗派人拿过来的新衬衫，正准备换上。
林晗突然拉住了他，
“你要换衣服？”
霍朝点了点头，这不是很明显吗？
林晗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邓佳和林竞言，邓佳莫名，他看了看霍朝，又看了看林竞言，
“啊，我不用换，我早上换过了。”
“……咳”
最先明白过来的林竞言差点呛了一声，揽住邓佳的肩膀，
“那行，你们先换衣服，我们出去等着。”
说着，还不等霍朝阻止，就硬架着邓佳快速出了房门。
“……”
霍朝手还抠在扣子上，对上林晗“无辜”的眼神，顿时有点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
就是换个衬衫而已，人就算多了点，他也没有在意，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霍朝反而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又不是什么黄瓜大姑娘，忸怩个什么劲！
霍朝心里唾弃自己，正准备快速换好衣服，“刺啦”一声，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
霍朝反射性转过头，林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她立在窗户旁边，厚重的窗纱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只有留了一条缝倒影在她的肩膀上。看不清表情。
她往前走了两步，霍朝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林晗绕过病床，走到霍朝面前才停住脚步，解释道，
“这里楼间距太近，换衣服，对面都能看的看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把窗帘拉上，朝朝看不清吗？”
霍朝适应了黑暗，这会已经能看清林晗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了眉头，
“没事，你身上还有伤，别乱动。”
看到林晗点头，霍朝这才转过身去换衣服。
可转念一想，他就换个衬衫为什么要拉窗帘？
……
霍朝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硬生生凹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黑暗中，霍朝总能感觉到林晗的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一时紧张过度，一措手，衬衫上的那颗纽扣蹦了出来，擦着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一声笑声。
霍朝咬牙，转身瞪了她一眼，
“你就是故意的吧？”
林晗眨了眨眼，还想装，被霍朝一只手镇住，
“不许装。”
霍朝很少这样说话，语气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林晗看着他，眉目愈加温柔，眸色却逐渐变深，到底没忍住，她覆上霍朝修长的手指，声音宠溺而温柔，
“好。不装。”
霍朝怔了怔，他正要收回手，林晗却微微施力，仅仅是用留住他的力道，在同一个地方，印下了一个吻。
她的吻不同于那个人，很有分寸，咬得很轻，可这细微的压感却从小小的神经快速通过血管直达到了心脏。
霍朝的手指颤了颤，他猛地收回手，扯起床上的衣服，两三步走进洗手间，一脚踹上了门。
听到这声巨响，邓佳一伸手就要去摸门，被林竞言一把拉住，
“人换衣服呢，你进去干嘛？”
邓佳一直在懵，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换衣服，为什么是我们出来？？？”
“情趣嘛，正常。”
林竞言眯着眼笑。
邓佳无语，心想，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霍朝居然也跟情趣挂上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