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赤着脚站在窗台上, 一见是林含，立刻把手里的窗帘撒开。慢动作地做下来，一条腿搭在窗台上, 另一条自然地垂下来，看上去像是在欣赏夜景。
装的还挺像。
林含靠在门边, 看着他表演，调侃道,
“抱抱才能下来？”
“……”
抱个头！
霍朝还是要脸的,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 看到林含戏谑的眼神，气不打一处出，笑什么？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明明看的是国产恐怖片, 每次一到结尾，眼看就要揭示这其实就是一场骗局，要么主人公是在做梦，要么有神经病，霍朝也能睡个安稳了。
可林含偏偏就掐着点, 没到结尾就直接换片。
导致霍朝心里的科学大旗一直没举起来, 脑袋里全是黑驴蹄子打鸡血了。
他一向对这种阴森森的东西有点……有点不喜欢。
以前上学那会儿，他还替林竞言去过林晗学校的校园祭, 当他站在这些臭小鬼精心策划的“恶灵医科所”时, 已是傍晚, 阴风阵阵，红灯闪烁。
这破学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钱没处花了, 还能把整个化学大楼改造成那个鬼样子。
霍朝当时就后悔了，倒是林晗难得感兴趣，霍朝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她, 鹤立鸡群地跟着一队小屁孩进去体验。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好像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上下六层，里面空间又贼大，一大群人挤进去，呼啦啦地四散开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朝一回头就找不着林晗了，越急就走的越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剩下他自己了。
黑暗中，阴风阵阵，阴影摇曳。
一尺之隔的化学室里传来窃窃私语。
这个有点假。
霍朝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他后退了两步，正打算从后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霍朝一惊，脚上就绊到椅子腿，桌子上一堆的玻璃器皿哗啦啦碎了一地，窗帘呼啦一下子飘起，霍朝就看见一团黑影露了出来，她正坐在教室后墙的窗台上，裙角飞袂，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
“你害怕这个？”
那一刻仿佛与现在重合了，而回忆总是带了点怀念的味道。
霍朝有点像想笑，却在嘴角上扬的时候，心头闪过什么，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时……那也许不是林晗。
如果不是林晗，
那个牵着他的手，一路轻熟就架地带他踏过一地红棺绿椁的人……又是谁？
霍朝心口一滞，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继续往下想。
林含走进来，越过怔愣的霍朝，把手里的枕头丢在床头，她靠在床头，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过来吧，你不困？”
“……我睡客厅。”
霍朝转身要走，却被林含一把按住了霍朝的手腕，
“我以为你还要问问，当时究竟是谁呢——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霍朝呼吸微滞，他沉默了一会，转身面对林含，
“我不信你。”
林含笑容消失了，脸色沉了下去，
“我不过是欺骗了你一次，你就记到现在。你又知道林晗骗了你多少次？”
霍朝不说话，林含冷笑了一声，她拽过霍朝，把人摔在了床上，霍朝猝不及防后脑勺磕在了床头——昨天已经在沙发扶手上磕过一次。
这次似乎比上次惨烈的多，霍朝头先是晕了一会，才感觉到疼痛，他伸手按住林含的肩膀，看到她的表情，还是把疼痛忍了回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你会不知道？我不信你一点都没察觉过。发生这么多事，你真的觉得林晗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禹淑琛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人，真的只是她随口一个见过林杰，就能一猜就中？
就连那个监听器……你猜，究竟是谁安装在你手机里的？”
霍朝的呼吸猛地沉重起来，林含按着他的喉咙，低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残忍地仿若恶魔低语，撕破一切伪装，
“但是你并不愿意相信，为什么？因为在你心里，她还是过去那个林晗是不是？
因为她表现的是你喜欢的那个林晗。
所以你对她有无数个滤镜，甚至可以为她找无数个理由。”
说到这里，林含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你昨晚问她，我们是不是经常更换主导权，你以为她为什么不回答你？
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你的那些记忆里，哪些是她，哪些……”
林含停了下，她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力度。微微抬起头，看向霍朝，他呼吸微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脸色却有点白，从他紧抓在自己肩上的力度就知道他其实内心并不平静。
但这些只阻挡了林含一瞬，她本就是这样的人，掠夺是她的本性，但有一点，她跟林晗不一样，她不屑于隐藏。
林含松开霍朝的咽喉，双手按在霍朝的耳侧，脸全露了出来，
一字一顿道，
“你觉得我不是她，可你的这个“她”又是指的哪一个？你分的清楚吗？”
霍朝手指紧了紧，一句话也不说。
林含也不在乎，她勾起一丝残忍地微笑，
“分不清也无所谓，我偏、要、勉、强。”
……
霍朝一夜没睡。
突然被告知自己喜欢的人是双重人格，霍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接受，并且尽最大努力自认为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处理方式。
林晗是林晗。
是他喜欢的人。
而林含不是她。
他应该和她迅速拉开了距离。
可现实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打破他竭力维持的平衡。
而他最怕的是，一步行差就错，却对林晗的病情产生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可他要怎么做？霍朝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从来不该有如此软弱的情绪。
而秦静仪当在咨询室门口看见霍朝时，她意识到，
最好的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