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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妥协


        从天堂下地狱
  无论他怎么祈求,  裴月神始终没有出来看他一眼,这一晚江显并没有离开,就守着裴月神的房门一整晚,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明明在这里会更加的痛苦,  因为能更清晰的听到他们说无数亲密的话,做无数亲密的事,可是他就想留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能听到裴月神的声音吧……
  江显已经很久没有羡慕过谁,可是这一刻他竟无比的羡慕梁戎,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裴月神,亲吻她,  占有她。曾经他也有这个权利和资格,  却从来没有珍惜,现在这些事,  他就连做梦都不敢想,  何其不是一种讽刺?
  快天亮的时候江显眷恋地看了眼裴月神房门才离开,  他没有回去补觉,而是去厨房给她做早饭。
  等所有人都起床后,江显已经帮吉祥父母准备好早餐,  因为是江显帮忙,这令所有人都很惊讶,大家甚至怕他会下毒,都不敢吃,  哪怕江显希冀的看着裴月神,期盼着她可以尝尝,但她始终冷淡得不为所动。
  吉祥妈笑了笑:“大家放心吃吧,  江先生做得很用心。”
  在吉祥妈的保证下,餐桌上才渐渐有人下筷子,江显时刻注意着裴月神,梁戎夹很多东西在她碗里,她始终不动。
  江显不太敢给她夹菜,怕她更加不吃,可看别人都把菜吃得差不多,他怕她最后会饿肚子,忍不住温声提醒:“月神,尝尝怎么样?这个春卷很不错,外酥里嫩。”
  梁戎闻声看了他一眼,江显并不去管他的目光,只是满怀期待的看着裴月神。
  梁戎同样看向她,裴月神没吃。
  梁戎忽然问:“不想吃?”
  “嗯。”
  “那想吃什么?”
  “我要吃你做的。”
  梁戎勾起唇角:“成。”
  其实早晨他也有起床想为她准备早饭,可看厨房有江显在他就没进去,虽然不爽江显的存在,但是他之后会尽量避免跟他起冲突。
  他是男人,又不是幼稚小孩,不想让吉祥爸妈看笑话,也不想让裴月神觉得他好斗。
  他本以为裴月神会多少吃点,没想到这小妮子一旦讨厌什么就死活不变,连江显参与做的早餐都一点不碰。
  他心里既无奈又愉悦,让大家先吃,他去给裴月神下碗面条。
  在梁戎进厨房后,裴月神也跟上去,江显颇拧了拧眉,那块她夹给裴月神的春卷孤零零的躺在碗里,昭示着主人的冷漠。
  江显的眉宇间有些失魂落魄。
  他忙碌两个小时的成果,她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故从安笑着敲敲他的碗,“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很虐心?曾经不被你放在心上的蒙尘明珠转眼间成为天上的星辰,耀眼夺目,光芒万丈,你就算再喜欢,她也成为了别人的女人,令你可望而不可及。”
  故从安得不到裴月神,这虽然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可看着讨厌的人同样得不到她,这样的遗憾便消散许多,甚至变成一种诡异的痛快!只要能让江显痛苦,他很乐意添砖加瓦。
  江显缓慢的转过头看着他,那双一向阴郁冷寂的眼眸中逐渐涌现出汹涌的暗色,似笑非笑的开口:“我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你管。”
  故从安被盯得后背发凉,到底还是有些怕他,江显疯起来可是无人能及,也许触底反弹之后会更加可怕。
  故从安挑衅的目光逐渐收起来,有些没底气的吃东西,刚下筷,碗里的东西就被江显拨到地上。
  故从安转头看着他,怒问:“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江显笑容诡谲。
  他这辈子也就在裴月神身上吃亏,其他人是不可能拿捏到他,区区一个故从安,他没有放在眼里。
  故从安被盯得毛骨悚然:“你这是浪费粮食!”
  江显看眼江静,江静立刻从包里掏一沓现金放在吉祥妈身边:“这是买浪费粮食的钱。”
  故从安:“……”
  他端起碗离江显远远的。
  **
  吃过早饭后,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大家开始帮吉祥父母割麦子,裴月神虽然没有做过农活,但也想尝试。
  麦田里很热,风吹来都带着一阵一阵的热浪,梁戎在麦田旁边给裴月神搭了个帐篷,还准备很多吃的。
  丰收的季节,大家都在弯腰割麦子了,每个人都很忙碌。
  梁戎站在裴月神面前给她戴上草帽,她的草帽跟别人的不一样,上面有花环,是他亲手织的,戴起来可漂亮。
  阳光下她的眼睛里有稀碎的光芒,笑起来唇红齿白,格外娇俏可爱。
  “这样的草帽戴起来不适合劳作。”
  梁戎给她系好草帽绳子:“谁说你要劳作?”
  裴月神好奇的睁大眼:“那我干什么?”
  “在旁边休息。”
  “这样不好,大家都在忙,我怎么能干看着呢?”
  梁戎没说话,裴月神抓着他手撒娇一阵,梁戎最终允许她尝试一会儿,裴月神立即欢快的跑进麦田里,戴着手套参与割麦子。
  裴月神认真做事的时候倒是并不娇气,也不偷懒,可梁戎以及江显都不想让她这么辛苦。
  在她把一捆麦子抱起来时,梁戎抱住准备接过去:“我来。”
  江显也伸过手去:“月神,给我吧,我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梁戎沉了沉声,眼神冷峻的与他对视:“江总没有做惯农活,少碰为好。”
  他将麦子拉过去些,江显并不放手,也把麦子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梁先生哪里话,月神能做的我也能做,不会给她丢脸。”
  麦田里割麦子的伙伴们相互叹气。
  又开始了……
  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这两人先是争着抢着给裴月神送水,然后争着抢着给裴月神搭帐篷,十分钟之前还争着抢着给裴月神扇风,现在……
  如果说故从安和任韬是斗嘴专业户,那么梁戎和江显就是争宠专业户。
  吉祥偷偷问:“你们说戎妃和显妃,谁会夺得公主殿下欢心?”
  陈艾蹙紧了眉头:“什么戎妃显妃,什么跟什么!”
  吉祥:“从昨天到今天,咱们老大和江显就一直在听月面前表现自己,可不就跟后宫里争宠的手段差不多吗?”
  姜善笑了声:“还真是。”
  江静忽然冷笑,其余人都好奇的看过去,她从没干过这种活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竟然也没管地上有什么,一屁股坐着去:“就裴月神现在还能称之为公主?也就你们捧她。”
  姜善第一个不服气:“怎么就不能是公主,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听月哪里不是小公主!”
  江静再次冷笑,看向裴月神所在的地方,她手中的麦子最终给了江显。
  江显被当成苦力使,竟然还那么喜不自胜,她心情有点复杂。
  江静继而认真的打量起裴月神,她戴着一个花环草帽,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阳光下盛开得很漂亮,也很灿烂。
  但是这份天然的美丽竟然比不上裴月神恬淡的笑容那么耀眼。
  尽管她的确已经不是裴家的大小姐,可属于她的光芒并没有减少一分,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梁戎这样深爱着她,不吝啬给她宠爱和呵护的人,她明明就是千娇万宠的公主啊。
  江静想到自己,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一点也在今天不得不直面,她比不过裴月神,哪怕不愿意承认她现在过得很好,可她还是这么耀眼,甚至比从前更加引人瞩目。
  江静不甘心的在心底默认。
  是啊,她真像个公主。
  对于女孩们的讨论,裴月神并不知道,她劳作没多久后就被梁戎拉进帐篷里休息,裴月神不好意思干坐着,想从帐篷里钻出来,被梁戎推进去坐好。
  “我一个人干两份。”
  “那不是很累?”
  梁戎挑眉笑着问:“怎么,瞧不起我?”
  “有点。”裴月神笑眯了眼,她当然是故意的,梁戎哪能不知道她在使坏。
  他用手指捏住她下巴抬起来,刚割完麦子的手更加粗砺,碰到她娇嫩的肌肤都有些扎得疼。
  他将她下巴抬至合适的位置,低下头,有些干硬的唇完整地封在她软嫩的红唇上,慢慢的汲取她口舌中的馨甜。
  起风了,梁戎身后的麦田一浪接一浪的翻滚而来,金黄色的陆地潮汐在温柔翻涌,裴月神闭上眼睛就能听到沙沙声。
  一个短暂的吻后,梁戎把水杯塞她手里,起身离开,更加卖力的劳作。
  江静看向同样在疯狂割麦子的江显,总觉得她这疯批哥哥仿佛变得更加阴沉可怕了,周身都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森气场,大概是刚才又看到梁戎在亲裴月神吧。
  唉……
  江静由衷的叹气,为了以后能更加美好的生活,她故意抱着一捆麦子走到裴月神帐篷面前。
  裴月神并没有闲着,把一捆一捆的麦子有次序的放好,都没顾上看她一眼。
  江静说:“聊聊可以吗?”
  裴月神忙完才坐回自己的帐篷,里面有梁戎和江显分别给她准备好的水果和水,她没碰江显准备的。
  裴月神边吃水果,边用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
  江静累了一整天没喝上一口水,虽然吉祥爸妈都有准备水,可是江静嫌弃水壶年代久远,一直没喝,现在看着裴月神帐篷里的东西,她是真有点眼红,有人疼就是不一样啊。
  江静把麦子放下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
  江静忍住脾气:“裴月神,我们以前可是玩得很好的。”
  裴月神皮笑肉不笑:“是吗?我忘记了。”
  江静才忍不了她这副模样,强行进入她的帐篷坐在她面前,还拿起江显准备的西瓜大大的咬一口,裴月神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倒没有把她赶出去。
  “要聊什么?”
  吞下西瓜,江静深深的呼吸:“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上次我说那些话是我不对,我就是脾气上来没忍住,真不是有意的,我哥已经骂过我,也惩罚我了,不信你看我脖子,他都快杀了我了!”
  她把自己脖子露出来凑到裴月神面前,一定要让她看到上面的伤痕。
  裴月神勉为其难的瞥一眼,还真看到一道被捏出来的红痕。
  “江显跟你动手了?”
  江静点头如捣蒜:“那可不!我哥现在可在乎你了,当他知道我跟你顶撞,马上就收拾我,还警告我不能欺负你!”
  裴月神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也不说话,就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江静,想看她还想搞什么事。
  江静试探着握住裴月神的手,裴月神瞧了一眼,没推开。
  江静大受激励,声容并茂的说:“月神,我哥真的在改了,虽然我不知道过去两年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我哥肯定对不起你,他现在已经尽力在弥补了,你能不能不要对他这么狠心?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你们之间重头再来。”
  “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模样,他居然为你学做饭,每天把家里弄得很乱,满手都是泡和刀伤,可他什么都不说。”
  “他真的很受不了你和梁戎感情这么好,可是他还是来了。我了解他,他一定是想离你近一点,近到可以看到你,近到可以听到你声音,哪怕你是和别人在一起,他也不在乎。”
  “不,实际上他比谁都在乎,可是他能怎么做呢?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让你和梁戎分开,他只能做到梁戎也为你做的同样的事,就像这个帐篷,就像这些水果,还有今早的早餐,明明他也准备了一份,可是你不看,你也不想看对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坚持对我哥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只知道在我回国这段时间里,我目睹他每夜烂醉如泥喊着你名字,目睹他抱着带着你们回忆的旧物失魂落魄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目睹他每天像个瘾君子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他企图通过一切方法见到你,还目睹他就算没有一点希望也义无反顾追来这里,然后被你肆意的□□。”
  江静把过去两个月所见所闻告诉裴月神,连她自己都有些感动了,可裴月神仍旧是面无表情,甚至于,她竟然在裴月神眼神中看出兴奋的痛快。
  江显有些不可置信:“月神,你现在是不是一点也不爱我哥哥了?”
  裴月神用蒲扇掩住口鼻,眯着眼睛笑得十分懒散愉悦,她叹了口气,感叹的声音里还带着松弛的笑意:“爱他?”
  裴月神看着江静问:“你觉得呢?”
  是不爱了,不仅不爱,还非常的恨,这些情绪,江静在裴月神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裴月神仿佛很享受江显爱她而得不到的感觉,她好像就在等这一刻,所以她喜悦得如此明显。
  江静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怕,“我哥知道吗?”
  裴月神抚摸着蒲扇上的褶皱,悠悠的说:“他当初可是主动一头栽进这个陷进的。”
  “梁戎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觉得呢?”江静忽然想通其中的关键:“你想让我哥爱上你,然后你就可以像从前他吊着你一样吊着他,他明知这是你的圈套,还是一头栽进去爱上你,陪着你玩这些把戏,就连梁戎都在纵容你!裴月神,你早就变了,你变得任性自私,变得黑心黑肝。”
  江静比宋蔚要聪明得多,裴月神跟聪明人不喜欢转弯抹角,她眉眼弯弯地点点头,笑得十分温柔无害:“是,我就是这么坏,别生气啊,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从前也是这样对我的啊,现在只不过承受一点我当初的苦痛就受不了了吗?我都已经跟他说了,要是受不了可以滚,可是他不滚呐,偏偏要像一条狗一样黏着我。”
  “裴月神!”江静红了眼眶:“可这是不一样的!我哥现在真的很爱你!”
  裴月神的面色忽然变得凌厉,瞬时抓起面前的西瓜扔在她身上:“我从前对他的喜欢难道是假的吗!他可以这么对我,我就不可以这么对他?我告诉你江静,要是你有本事就把你哥从我面前带走,要是没本事,就没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
  江静气愤的看着自己胸口被砸碎的西瓜,抓起盘子里的香梨想给裴月神砸过去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她转头看到江显。
  他表情有些难看,冷沉沉的凝视她,压着怒气低问:“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不准欺负她!”
  江静委屈的鼻酸:“江显!我才是你妹妹!我刚刚可是在帮你啊,是她欺负我!”
  江显静静看她两秒后才松开手,他抬起手,江静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可江显并不是要动手,而是将手掌放在她头上,他有些疲倦,有些语重心长的低声说:“可这是我们欠她的。”
  江静心中震了震,看向裴月神时,许多从前的回忆爬上脑海,并不只是江显欺负过裴月神,她江静还是最大的帮凶。
  江静从帐篷里爬起来跑出去,江显也没进帐篷,只在外面的石头上坐下。
  远处的梁戎看到江显出现在帐篷外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却没有走过去。
  吉祥问:“老大为什么不过去阻止?”
  “没必要。”
  “您这么有自信呢?”
  他不是有自信,而是信任裴月神。
  **
  没人过来打扰,江显可以静静的感受风,静静的看着夕阳下裴月神的脸,她整个人被光渡上金黄的光芒,脸庞温暖明媚。
  这样惬意的时光真是很少,他说话的嗓音也放得很柔和,“抱歉,江静被宠得有些娇气了,我会批评她的,以后一定不会跟你顶撞。”
  裴月神摇着扇子说:“我倒是觉得她比你真实,有什么说什么。”
  江显只笑不语,现在的他在她面前少了很多阴戾之气,倒很有斯文贵公子的模样。
  “来很久了吗?”
  裴月神的主动问话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江显点头:“有一会儿。”
  “所以听到我说的所有话了?”
  “嗯。”
  “听到我说你像条狗,你什么想法?”
  老实说,心里并不好受,从前只有他侮辱别人的份,可现在他却变成个玩意儿被她耍弄,大约是报应吧。
  “你说得对。”他嗓音微哑,笑容自嘲,却带着十足的坦诚:“你喜欢说便说,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
  裴月神笑了:“说你是狗,还真愿意当狗啊。”
  那薄薄的镜片遮不住他眼中的哀伤和狼狈,他忽然闭上眼,终究妥协:“是。”
  裴月神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倾身靠过来,江显闻到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猛然睁开眼,立即看到一张近在眼前无比精致美丽的面容,他呼吸一顿,眼神动也不敢动,直勾勾看着她,唯恐会惊动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妄想,可是却忍不住疯狂的想着她会做些什么。
  他心跳狂乱,呼吸声都被自己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紧绷着不敢动弹的身体甚至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裴月神还在笑盈盈的靠近,江显喉结微滚,看似冷静实则紧张的感受着她将距离越拉越近。
  近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近到他可以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和身上好闻的气息。
  然后,他听到裴月神轻轻笑着,用好听软糯的声音说出来三个字,这三个字与他梦寐以求想听到的三个字大相径庭。
  江显上一秒还在天堂的灵魂霎时就跌进深渊谷底,险些魂飞魄散,耳边余音绕梁,是她满怀笑意以及嘲弄的一句:“真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