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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神之眠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门,用指头戳星象图上的坐标也不过是我的臆测。
  不过,反正没什么别的法子,没法回头,只能向前,我们仨都被困在了这个空间里,所以怎么做都行。
  于是,我摁了上去。
  那是我的起源,应该只有我知道的坐标,纵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螺旋再度出现时,我又想了起来。
  温热而潮湿的触感环绕我的指尖,我感觉自己像是把食指伸进了热水里,或者小熊莱拉的小嘴里一样。
  莱拉·莫尔蒙,那个执拗的高个儿苗条丫头,好久没见了。
  眼前这一盏蘑菇,被我给惊扰,波光荡漾,茎秆扭动,像是个被挠痒痒的大头娃娃。
  我听到身后的诺索伊斯和杀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意识地抬头,和他们一样看向整个银河螺旋。
  这个螺旋的每个星星上,都长出了一只眼睛。
  无数个瞳孔出现在石墙上的星空中,全都朝向我在的地方,整齐如一。
  他们在盯着我。
  我不禁想要后退。
  却发现手指已经被固定住了。
  那些眼睛,它们在盯着我,每一道视线都如此意味深长。
  “这,这是活着的?这门开了?”诺索不确定地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见到他和刺客,一男一女,正在慢步后退,就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怖的野兽。
  野兽…
  野兽。
  没错,在我面前的银河,当我戳醒了它时,它的表现就像是一头拥有无数只眼睛的野兽。
  我缓缓转回脑袋,正好瞧见银河的中心缓缓打开,就像是星空向大地张开血盆大口,亟欲将一切吞入腹中。
  可怕,它要吞掉我吗?
  等等,
  不!这是门!
  就像玫瑰花开,群星构成的蘑菇如花瓣四绽,中间的花蕊就是穿过去的路!
  “快过来!”
  我后足撑地,狠狠撞了进去,脑后留下诺索的惊呼。
  同时,我拔出了手中的军刀。
  嘶,真的要面对无面者?
  【玫瑰与王城】
  余晖红染,面前的景致是喧嚣的都会,趁着晚潮,船舶驶入黑水湾,在越来越凉的寒风中帆布伸展。
  他的手臂抬起,指尖顺着的弧度正是繁茂的枝叶,一根一根,蔓延向四面八方,那些在青翠中的苞儿,有的早已凋零败落,有的创痕累累,伤花怒放。
  冬去夏来,日落日升,万物的生长皆伴随着风吹雨打,代代相传,繁衍四散,老朽的玫瑰坠落成泥,新生的嫣红芳华依然。
  生生不息,永不休止,提利尔家族自然会昌盛胜往。
  “你在看什么,维拉斯?又在指点什么?”
  姐妹的莺语惊醒了驻杖而望的英俊男人,他面相年轻,鬓染白霜,棕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赫然是个老了几岁的“百花骑士”。
  维拉斯·提利尔,死去的梅斯大人的长子,高庭公爵,南境守护。
  “我在看君临,画玫瑰。”
  “古怪,”他的妹妹玛格丽站到他身边,香肩半露,胸前堪堪遮住要点,自信大胆的深黄礼裙轻轻拂荡,浑然不惧君临越来越冷的天气,“你是在看祖母和加兰离开的地方吗?”
  当初在黑水湾之战中,“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和提利尔次子“勇武的”加兰在野火引起的贝勒大圣堂爆炸中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由于圣堂的残骸沉重而庞大,后来的弥塞菈女王和太后瑟曦·兰尼斯特只做了初步清理,后面的进一步工作尚未开展。
  所以,提利尔家族还没找到两位重要成员的尸体。
  这也是他们和兰尼斯特决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对方的愚蠢。
  “我很悲伤,玛格丽,但是人来人往,每一天都有人降生有人死亡,七神公平俨然。”
  玛格丽从未悉心了解过自己的这位兄长,这本身倒是不奇怪。
  在对亲人起码的关心之外,她拥有另外两位出色的兄弟,怀春的小玫瑰自然很难对残疾的大哥抱以太多的瞩目。
  她当然心怀怜悯,可是对这样的兄长而言,妹妹的怜悯恐怕是世间最无必要的事情。
  所以,玛格丽小心地处理她和维拉斯的联系,不忽视,也不会太过于温柔。
  “正确但是太残忍,维拉斯。”
  “这就是七国,”维拉斯笑容淡淡,“自从我知晓自己再难骑马以后,就懂得的道理。”
  他看向妹妹,“你有事找我?”
  “我听说你在组织前去洛恩王国的使团。”
  “你想跟着去。”他没有猜测,语气确定。
  玛格丽颔首,“你需要一个保证提利尔态度的使节,以免让那位红王觉得我们忽视了她的尊严,要知道,女性都是很敏感的,女王恐怕尤甚。”
  “她是个务实的女人,不是敏感的兔子或者小鹿,”维拉斯说,“而这一去会花费很久的时间,我需要使者争取在红王的宫廷里谋得一官半职。”
  “在高庭公爵的近亲里,洛拉斯念念不忘仇恨,他做梦都想杀掉莱雅拉,妈妈日渐憔悴,你需要她来维护和海塔尔家族的关系,”
  梅斯大人的妻子,二人的母亲,正是来自海塔尔家族的艾勒莉,
  “所以,只有我最合适,表亲们未必会坚持为了玫瑰的繁荣而斗争。”
  “北方的局势未明,国王的联军在西境失利,巨龙复出,双翼遮蔽了天空。
  我们需要开枝散叶,以防恨我们入骨的兰尼斯特将花枝连根拔起,
  所以,使者看起来非你莫属,
  你想这样告诉我,对吗,玛格丽?“
  “你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一个。”
  “那是因为只有我,在静静地观赏花开花败,而我的兄弟们每一个都勇冠沙场,”维拉斯回首俯瞰红堡下的君临,“入主君临是每一代高庭人的梦想,我实现了它,也将守护住它。
  而你,姐妹,你想要离开维斯特洛,为了你自己。”
  “你要谴责我。”
  “我不指责任何人。”他依旧如此温柔淡然,“我宁愿你开心快乐,而不是在和你未婚夫一舞之后,躲在阳台上,怅望天空。”
  “你偷看。”
  “只是你没注意而已,毕竟没人关心一个瘸子的目光,尤其是在晚宴上。”
  是啊,他是否注视过哪一位如花少女翩跹而过?
  玛格丽不知道。
  没有一个女人会嫁给瘸子,或者看中他的灵魂而与他相爱,所以这件事毫无意义。
  不过,她听得出来,维拉斯其实默许了她出访海的那一边,没有半点拒绝之辞,也没有让她有任何撒娇的机会。
  他总是不给任何机会让别人和他亲昵,他站的好远,虽然近在咫尺,玛格丽却觉得他远在天边,好远好远。
  “我会永远与玫瑰站在一起,”她许诺道,“如果我查清红王与祖母及加兰的死有关——”
  “不,”维拉斯打断,“和你无关,别去关心过去,别执着于双方的裂纹,去寻找那个婚姻之外的人生就好。
  那个新生的王国正是用人之际,女人为王恐怕不会排斥女人为官,
  这是你的机遇,
  血仇自有我们来背负,妹妹。“
  债归债,亲归亲,让小妹去与剥皮的红王相善,并不代表提利尔会忘记过去。
  只不过,提利尔分得清,所以繁花似锦,永盛不衰。
  【诸灵之眠】
  我已经很久没有撞到过门槛这种东西了。
  从七国到厄斯索斯,即便有门槛大都很低矮,少有前世东方传统建筑那种一绊一个大马趴的设计。
  碰!
  没注意脚下,让我失衡欲倒,我反射性地扯开大步,跨足前方,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子。
  视线的角落里隐约看到浮雕和蓝光,我来不及细想,立刻面对群星大门,军刀护在身前,警惕地提防刺客可能的袭击。
  没有半个人影。
  “诺索!?”
  “裱子?”这是喊那个刺客。
  无人回应,唯有鼓声轻鸣,流水涓涓。
  鼓声,
  流水涓涓?
  我已经来到了门后,可是这和外头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我这才打量周遭,这里比群星门的那一头宽敞些许,不过,依然是个甬道。
  咚咚,鼓声轻响。
  在我的背后,悠悠蓝光静静回荡,光前是一块砌得工整的大石板,
  我辨识出水声和鼓声正是自石板之后发出。
  或许这意味着我不会渴死。
  咚咚。
  我再抬头看了一眼,缺乏蘑菇,也没有树根,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异常遥远。
  最好消息是,
  这里空气比外头好得多,那些发光蘑菇生长的走道压抑滞涩,让我感觉不用掐自己,迟早也会窒息。
  咚咚。
  如果再有食物的话,那我肯定也不会饿死了。
  啪哒!!
  一只长长的肉绳掉在地上,红肌上混合着脂肪的白色。
  哈?不,这算哪门子食物,我才不吃这个咧!
  等等,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红色的肉绳攀搭在石壁的凹痕里,缓缓蠕动,不时落下一截,然后,断掉的部分又缓缓长出。
  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来比起无面者,我有更需要担心的东西。
  我矮下身子,眼览这不该存在于世的一幕,视线逐渐聚焦到了蓝光前的石板上。
  上头有字?
  背光的石板,或者石碑?实在太暗,看不清上头写了什么,我手执军刀,缓步走近,躬身而望,然后一字一句地将其内容阅入脑海。
  这是瓦雷利亚文。
  “仅为纪念历史未有的发现,人类当恐惧的真相,
  我将记忆镌刻于此,
  无数个日夜之前,
  我秉信秩序的至高无上,向群塔的银冠许愿,”
  银冠是很多古籍里,在瓦雷利亚时代的非瓦雷利亚学者,对瓦雷利亚人的尊称。
  原因显而易见,他们头发都是银色的。
  “龙王允诺,指点峻岭,那里,正是践行道理的地方。
  涉越千河,攀跋万山,后留累骨,空洞既现,诸灵栖息”
  这是说龙王把对他们来说没啥用的诺佛斯山脉赐给了当时的那群修士,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洞穴,发现里头有“诸灵栖息”,“诸灵”,很多个精神,我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我将名字舍弃,遗忘家乡,与挚友共行,誓守秘辛。”
  咚咚。
  大概是说为了守护这里的秘密,他们决定放弃自己的名字,不再回家,与朋友一起。
  我记得来之前曾经让科本给我普及过自由贸易城邦的知识。
  按照旧镇学城的记载,应该是大胡子僧侣的先贤发现了一个无底洞,然后向瓦雷利亚人买下了诺佛斯这片群山,并在无底洞上建造神庙堡垒,然后定居,慢慢地,发展出了诺佛斯这座城市。
  依照石碑的说法,反而是瓦雷利亚人事先知道了什么,指点那个先贤和他的同伴来到这,然后守护在这里。
  历史的真相是啥我不感兴趣,考虑到我现在就站在那个可能是“诸灵栖息”的地方,身边还有长着肌肉和脂肪的肉条条,我比较在乎的是,倒是是什么东西让瓦雷利亚人需要建立一个哨站来示警?
  咚咚。
  虽然这个石碑,还有大胡子僧侣的话语中,都饱含信仰与坚持,但是照我看来,以及照不信神灵的瓦雷利亚人看来,诺佛斯最早就是个哨站,监视的场所。
  或许当时的瓦雷利亚人只是为了防备安达尔人,并不知道有个无底的黑洞,更不知道里头有啥?我尽量让自己别吓自己。
  如果科本,或者任何一个学士,哪怕是助理学士在这就好了。
  我对诺佛斯的过去了解可没那么多。
  啪哒!
  又一截肉绳落在地上,等等!
  等等等等。
  咚咚。
  我看向之前有一截肉的地方,却没发现之前的落下的那一段血肉已经消失无踪。
  本因为这里无事发生,而已经有些放松的神经又继续绷紧!
  这鬼地方还有天杀的食肉的玩意儿!?
  或者说,这种肉绳就是在给什么东西喂食…
  我特么想象力可真丰富。
  那,如果真是饲喂的话,这里最大的一块肉,不该是我吗?
  咚咚。
  汗毛乍起!
  水声依旧,我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扑通作响,那是我的心跳声。
  咚咚。
  有些难受。
  在我不知不觉时,我的心跳和那鼓声,形成了共振。
  咚咚。
  我狠狠地靠上石碑,以防自己被从背后偷袭,然后,依着坚硬的磐石,慢慢挪动脚步。
  很快,我就看到了蓝光与流水的地方。
  那里有一颗心脏,正在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