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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


        高欢望了望这位年少的皇帝,点了点头。道:“盘查确实甚严,但是陛下,诏书一定要有。这正是臣方才说的眼下陛下非做不可之事。”
        魏孝明帝怔住,为什么口谕不可,为什么非得下密诏?他一时有些莫名。
        高欢接着道:“尔朱将军入朝清君侧,除奸党,兹事体大,若无陛下一纸诏书,仅传口谕,并无实证,贺拔是大将军帐下,由大将军帐下向大将军传陛下口谕,臣恐外间非议质疑,认为乃是大将军与贺拔串通做戏。”
        高欢说的恳切备至,魏孝明帝总算听懂了,由尔朱荣的麾下传陛下口谕给尔朱荣,有可能说服尔朱荣,却没法说服天下人,到时候如果有人指责口谕为假,尔朱荣也百口莫辩。
        挥师入京,这是大事,一举一动皆要合乎礼法,顺乎民心天意,不能予世人口实,予敌人可乘之机。
        魏孝明帝思忖了片刻,脸上渐起悲愤之色,这数年来的种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刹那眼睛中便湿润了。
        “高都督所言大有道理。朕不但要草诏付卿,朕要写血书。”
        他忽然裂开衣襟,咬破中指,奋笔疾书。
        “致博陵郡公、尔朱大将军,朕闻尊卑之殊,君臣为重。母后弄权,欺压朕躬;秽乱宫廷,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近日更闻意图废立,朕危在旦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忠义素闻,当纠合志士仁人,殄灭奸党,使国家危而后安,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幸甚、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魏武泰元年春正月诏。”
        高欢一旁看孝明帝以指血书写,魏明帝的指头颤抖着,写的不工整,但是皇帝此刻面容荡漾着坚毅与浑不畏死的勇气,他不由得有些激动。
        良久,魏孝明帝写罢,高欢赶紧用束帛将皇帝的中指包扎了。
        君臣相顾无言。
        魏孝明帝的眼中托付之意明显。
        高欢心中一刹那也满是热血澎湃。
        待血书干燥完,高欢忽然掏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将血书裁剪成小片。
        孝明帝在一旁惊愕的看着:“爱卿这是……?”
        高欢道:“如今京城内外戒严,盘查甚紧,若藏此诏书在身,恐带不出去。”
        他说罢将诏书用裁成小片的血书,用丝线一片片的连缀着,然后又裁剪了一小快布,将这些布片包裹起来,用丝线扎住口,做成一个小包。
        然后他又向孝明帝要了一勺蜂蜜,和着蜂蜜将包裹血诏的小布包吞下肚子,却将丝线一端系在口腔之中内槽牙齿之上。
        孝明帝见他痛苦的吞咽之态,刹那明白过来,叹道:“爱卿不惟劳苦忠诚,亦聪明过人。”
        高欢单膝跪下:“臣定不辱使命,将陛下血诏交付尔朱将军。”
        孝明帝郑重将他扶起,君臣二人当下依依惜别,高欢出了宫门,再不停留,直奔大夏门方向,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洛阳城,大夏门的城门口处。门禁已经森严了许多。
        士兵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卫森严,如临大敌,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都遭到了严查,显然,经过昨夜之事,整个洛阳已经加强了应对。
        高欢策马缓缓来到城门口处。
        早有卫兵发现高欢,远远的便有三四名士兵大踏步过来,伸出手来喝止,纵声大叫道:“下马。”
        高欢下了马,立刻便有两名卫士上前将他的马牵过一边。
        紧接着,又有两名士兵过来,人马分检。
        检查马的,将马的鞍鞯统统卸下,仔细检查摸索;负责检查高欢的将高欢的行囊全部检查一遍,又令高欢前后转圈,摸捏他的衣裳的边边角角,甚至令高欢散落发髻。
        高欢摇晃着散乱的头发,嘟囔着:“小兵哥,如何盘查甚严?”
        卫兵已经大致检查完毕,又再上上下下拍着高欢的衣服,捏了高欢袍袖衣裳膀一遍,道:“今日忽然严了,洛阳城各门都接通知,一概从严,任谁也不能例外,便夹带一张纸出去,我们都吃罪不起。”
        高欢陪着笑,道:“兵爷们辛苦了,小的哪敢夹带?”
        卫兵收捡了一番,毫无收获,一个士兵在高欢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你个穷措大。”
        高欢点头哈腰,牵着马出了洛阳城。

十三、枭雄的奸诈(二)
        大魏晋阳城,即今日山西省省会太原,当年大魏璨若流星的大军主尔朱荣大军本部。
        晋阳大将军府邸之中,此刻,博陵郡公,领大将军尔朱荣居中端坐。
        帐下两排坐了不少将领。
        派往京城的贺拔岳刚刚回来,带回来陛下的口谕,因此尔朱荣紧急召开军事会议。这个帝国如今最着名的大将军生得钢眉铁目,相貌威严,他年龄还不到四十,英气逼人。
        一双眼睛如苍鹰一般,棱棱生威,嘴角微微下撇。
        他望了望贺拔岳,示意可以开始。
        贺拔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央立定。一些将领仓促间聚会,又见只有贺拔岳一人,便窃窃私语:“怎的一个人回来了?他和高欢不是一起去京师洛阳的么?高欢怎么没回来?”
        尔朱荣虽然心知高欢必有筹策所以未归,但也不禁止个人议论。
        贺拔岳见众人纷纷纭纭,便答道:“如今洛阳守卫甚严,末将与高都督商议了一番,唯恐盘查之时,两人一道,目标过大,所以分头回来,高都督比微臣先行,末将以为他已归来……”
        其实,他回来之后,听到高欢未归,他心中也有些错愕意外,他不但去见了皇帝,后来还去见了宇文泰,按照道理,高欢只是去堂弟高岳家拜访一番,应该早就回来了。
        不过,他的情绪也仅仅是错愕意外而已,也许高欢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
        甚至,他还有些高兴,高欢不在,他可以向尔朱荣汇报这趟入京事宜的全部经过,全盘陈述他的一些观感和建议。
        尔朱荣微微一笑,贺拔岳所言高欢与他回程分道扬镳,他觉得也算有理有据。他很满意。他深信高欢没有回来自然有他没有回来的道理,相较高欢与尔朱荣之间,
        通常,他并不禁止大家发表意见,然后让辨者自己去澄清、辩白。
        他居中听听双方意见,有助于增加他的判断。
        听罢贺拔岳所言,他微微颔首,抬起手臂压了压空气,示意保持肃静,毕竟贺拔岳带回来的是陛下口谕。众人见尔朱荣的面容开始肃穆,情知这是他准备仔细聆听了,登时鸦雀无声。
        尔朱荣道:“贺拔都督,你将陛下口谕传达诸将吧。众将下殿听旨。”
        众将纷纷站了起来,走到殿下,正要跪接天子旨意。
        贺拔岳正要传达魏孝明帝口谕。
        忽然,殿外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一匹战马唏律律的长嘶着向着殿外方向奔来。帐内这时正欲恭聆圣于谕,异常安静,因此这马蹄在大将军府外驰道上得得得的蹄击声传来的异常清晰。
        显然,听这马嘶马蹄之声,这马一定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马上之人翻身落马,脚步匆匆的向殿内奔来,他步履着急,口中大声的道:“且慢。”
        众人一听这中气充沛、但略显仓促、焦急的声音,便听出来人正是高欢。
        高欢声到人到。
        门外的守卫这时也高声唱到:“高都督觐见大将军。”
        尔朱荣面上露出喜色,招手道:“高欢,你来的正好,贺拔正要宣陛下口谕。一起听听。”
        高欢显然听见了尔朱荣此语,但他的反应却完全不是准备跪听陛下口谕的样子。
        他神色焦急,匆匆入殿,走到尔朱荣身前不远,神色肃然道:“陛下口谕先不用宣了,陛下有血诏一封交大将军,微臣冒险带出洛阳城,请大将军接旨。”
        众人哗然,高欢说的这般郑重其事,自然绝非捏造,无数道质疑、嘲讽的目光射向贺拔岳。
        贺拔岳顿觉受辱,一时面红耳赤,既羞且怒,喝道:“高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