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笑道:“我不是她的菜,你妹妹喜欢高欢极了,她跟我说话,三句话不到,就会提到高欢英雄、高欢聪明。”
萧赞道:“给她一些时间。”
宇文泰笑了笑,上次在河阴,大屠杀之后,萧东奇便不见了身影,事后,他去找她也没找到。
幼帝被尔朱荣所杀,他知道萧东奇肯定也不好受。
他一开始也很生气,他明明嘱咐萧东奇要给这孩子找一户好人家,但是仔细想想,谈何容易?
一夜之间,去哪找这户好人家?
他想通了这点,就原谅了萧东奇,这笔账,和萧东奇无关,该记在尔朱荣头上。
现在,她既然情况还好,他就放心了。
他找萧赞自然绝不仅仅只是因为萧东奇,除了问萧东奇,他还另有要事。
破坏尔朱荣的铸造金人的计划,需要萧赞的助力;
此时已经农历四月多,天气虽然早晚尚未热,但是要寻冰块却已极其罕见,宇文泰却需要冰块。
他自然知道,萧赞一定会有大块的冰块。
除了冰块,他也还需要其他的东西,硝石和硫磺,这些东西,也只有萧赞这种惯常做间谍的人才用得上,才能搞得到。
他虽然是现代人,但是回到古代就能制爆燃物,他还是做不到的,而且他鄙视那些动不动回到古代制盐啊、种地瓜什么的,完全不现实;
萧赞神色有些戒备,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宇文泰淡淡一笑,道:“我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两样东西,还需要你出马。至于目的,你懂的。”
孝庄帝的近况,宇文泰相信萧赞不可能不知道。
尔朱荣要手铸金人之事如今已经传遍整个洛阳。
而且,萧赞不可能支持尔朱荣手铸金人成功,因为孝庄帝是他的郎舅。
此是其一。
其二,尔朱荣称帝,对萧赞绝对没有什么好处,以尔朱荣的手腕和毒辣,一旦称帝,孝庄帝难逃毒手。
萧赞作为亲戚,也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说不定会将萧赞在洛阳的间谍网连根拔起。
以宇文泰的揣测,现在形势这么大好,大魏王朝乱做一团,正是间谍立大功的最好机会,他相信萧赞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久矣。
萧赞绝不会允许尔朱荣破坏他人生最好的机会。
萧赞的真面目虽然云遮雾罩,老是要认他做妹夫也是目的可疑。
但宇文泰笃定一点,萧赞与尔朱荣绝非同党,这人另有怀抱。
萧赞果然笑了笑,道:“我自然有大块的冰块,不知道你用来做什么?”
宇文泰笑了笑,道:“做成拳头大小的冰球,中间镂空,藏些金银铜铁锡汞各种乱七八糟的,有用。”
“还有,我还要见你妹妹一面,还需要你高明的易容术,这事非萧姑娘出面不可。”
一百二十四、迷谷定策
在萧赞的告知下,宇文泰才知道,萧东奇最近又去了迷谷。
令他安慰的是,萧东奇显然信守了诺言,萧赞并不知道迷谷所在。
宇文泰赶到迷谷的时候,迷谷景色依旧,人物依旧,元修依然在菜地里种着菜,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这确实是个疗伤的圣地,因为这里时间仿佛就是停滞的。
身处迷谷,你完全想象不到,距离洛阳这般近的一处所在,仿佛天工造化,竟然停留在昔日。
整个洛阳早已经仿佛血色笼罩,到处都是血、血、血
迷谷却依旧恬静如初。
难怪萧东奇会爱上这个地方,会不自觉的就会常来此处,元修的父母当年发现此处所在,实乃无良功德。
宇文泰走近草庐之时,王思政在读兵书,
元修在耕种;
元宝炬在锄地;
元明月在浣衣。
萧东奇则坐在小溪边,陪着元明月。
王思政看见宇文泰,扔了兵书走了过来,在宇文泰胸口上戏谑的擂了一拳,见宇文泰并无反应,他的神情有些错愕。
王思政道:“怎么了?黑獭,有事?”
这时候,元修也丢下锄头走了过来。
元明月看见宇文泰,脸上也出现了荣光。
她向萧东奇笑了笑,指了指草庐,萧东奇回头看见是宇文泰,嘴里嘟囔了一句:“阴魂不散。”
不过神情之中却是有些缄默。
这时,王思政与元修、元宝炬三个人这时候都簇拥到宇文泰身边来,四人就在茅屋前的地上席地而坐。
洛阳经历了这般重大的事件,四人就仿佛劫后重逢一般。
宇文泰道:“如今形势急转直下,相信你们也听说了。”
元修:“是的。”
王思政叹道:“这尔朱荣下起手来真狠,古往今来,这对皇室和士大夫下手的,找不出来一个比尔朱荣更狠的吧。”
元宝炬道:“幸好我躲得早。”
宝炬的脸上一副侥幸、好险的模样,绝不是可以装扮的来。
宇文泰点了点头。
元修微微一笑:“幸好,我啊和那些宗室不同,我没心思去追求那些功名富贵。那些都是虚的。”
他手指长得好的那几蓬菜:“你看他们便是我的臣民,我每日治理他们,不知道有多么快乐,去与这些军汉们争雄天下,何苦呢?”
宇文泰笑了笑。
这次的事情其实对元修来说确实很险,他和元宝炬、元明月去贺拔岳军中之时,未蒙尔朱荣垂青,立刻退出,非常明智。
假如,当时元修和元宝炬继续在那里逗留,而不是退回迷谷,可能他们如今已经身首异处。
几个人正说话间,萧东奇和元明月已经捧着两盆衣裳从小溪旁走回草庐旁边的的竹竿处。
元明月抖开衣裳晾晒,萧东奇则朝众人走了过来。
宇文泰向她点了点头,见她神色还是不开心,知道还在为幼帝的事情难过。
萧东奇:“你又想做什么?”
宇文泰笑了笑,道:“没想做什么,只想说幼帝的事情别放在心上。”
萧东奇点了点头,真诚的道:“谢谢你,我那晚来不及,怨我。”
她不用说,宇文泰也明白,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的处理,甚至就算他具有一些先知先觉的能力,同样无法处理。
元修、元宝炬等人都觉得这次萧东奇有些怪。
往日,她见了宇文泰,能把宇文泰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今日,她却有些沉默,这种沉默却又并非那种温婉贤淑、娴静动人那种,气氛有些沉默静谧。
众人这才注意她连穿着打扮似乎都有些变了,往日的萧东奇喜欢穿一袭黄衫,箭袖、小牛皮套靴。
但今天她忽然簪了金步摇,着了百花石榴裙,嘴皮子也再也没有啪嗒啪嗒,脉脉不语,众人反而都有些不习惯。
宇文泰见她不笑,有心让她开心,道:“有个让你与高欢相会的机会,有兴趣吗?”
萧东奇道淡淡摇了摇头,连话都懒得说,她要是想见高欢,她其实当日就不用离开河阴,她是擒住太后的功臣。
娄昭君甚至告诉她愿意提供她与高欢相处的机会,但是她拒绝了,河阴之变后,她奔回洛阳。
幼帝之死令她心情郁郁不乐,宗室的大规模杀戮,鲜血如涌,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一个人拥有了权力,竟然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屠杀良人,屠杀幼儿?
她往常读史,从没觉得这般鲜血淋淋。
她一时没有办法原谅高欢让幼帝送死的行为,但是她似乎又没有办法忘记高欢,这两天里,她想了许多,还是没有办法排遣。
于是她又躲到迷谷来疗“伤。”
她没想到,宇文泰居然又让她见高欢,宇文泰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笑吟吟的,但是她知道宇文泰很少打诳语。
宇文泰见提到高欢,她还是兴致不高,便严肃认真道:“萧姑娘,此事事关重大。”
他当下将尔朱荣准备手铸金人之事一一和盘托出,其实这些事情他不说,元修等人都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但不如宇文泰说来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