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残留?”
“盟主天榜虎威阵阵,亲自出手,怎可能有残留?”
沈兰伸手拨了拨头发,在那伞下轻声说:
“城中从暗血长老以下,三十七名五行精锐杀手,已尽数伏诛,还有二十多个提不上串的小虾米,是我亲自动的手。
现在这洛阳城,干净的很。”
“北朝人来了,大军突袭洛阳,高兴,张楚随行,之前万毒门也散播了疫毒于城中,这是魔教大联合。”
沈秋看着沈兰,语气低沉的说:
“我想,这等盛事,曲邪肯定不会坐视旁观,也许就在这一两日,你那师父,也会来到洛阳。”
“你让我做饵?”
沈兰当即明白了沈秋的意思。
她说:
“到也不是不行。
只是曲邪的易容手段,天下第一,千变万化,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就算是盟主,在他主动潜伏的情况下,也别想抓到他。
我倒是能试一试,把他找出来,但你也说了,高兴既来洛阳,任豪自然要去对付他。
没了盟主相持,我可不觉得,就靠城中其他人的手段,能把曲邪灭杀于此。”
“不!”
沈秋摇头说:
“这一次轮不到你做饵,城中有个比你更适合做饵的人。
你可以潜在暗处,我想,若是你,陆归藏和花青一起伏击的话,曲邪手段再高,也要身受重伤。
若是实在不行,我其实还有一手牌,但能不用在曲邪身上,最好不动。
毕竟,底牌要在最关键时候,才能打出来。”
沈兰默然无语。
她知道沈秋说的饵是谁,想到那个人,如今心性大变的沈兰,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她又说到:
“你不来掺和一手吗?若是有你在,咱们四个,还真有点可能,把那老魔头杀死在洛阳。”
“我有我的麻烦要处理呢。”
沈秋不加掩饰的说:
“所以我只是提个想法,若你们真想动手,也许玄鱼那边的奇蛊,就能派上用场,但这事,得你去和她说了。
那小巫女,虽然和我师妹玩得好,但她并不怎么信任我们。”
“行。”
沈兰转了转手中油纸伞,她说:
“谢谢你的消息,我再考量一二。”
沈秋也不纠结,转身便如风中孤烟,离了巷子,只留下沈兰一人站在暗巷之中。
有风吹来,使她红色裙角飞舞,黑发转来转去,沈兰用带着黑色轻纱手套的手指,扣着手中油纸伞,慢慢走向暗巷另一端。
世事还真是无常。
该死的,活下来了。
不该死的,已红颜薄命。
杀人的,如今已成废人。
该被杀的,却还活的好好的。
恩怨几时休?
“秀禾,你说,我该去找他帮忙吗?”
在巷子出口,沈兰撑着伞,对站在黑暗中,穿着斗笠黑裙,背着一把血色倭刀的矮小身影说:
“我亲手造的孽,该由我亲手去解吗?还,来得及吗?”
秀禾当然是不会回答的。
她虽然换了只百年篡命蛊,“聪明”了很多,但还没聪明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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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时,刘卓然一身疲惫的从南海剑派的小院里走出来,他披散着头发,还绑着几根小辫,身上衣服也是歪歪扭扭。
多日不见,他腰间多了个精巧的酒葫芦,那是花青送的。
他想做个红尘人。
他已经开始适应做个红尘人了。
这疫毒来袭凶狠,门派中除了他和长老之外,都已尽数病倒,长老去参加盟主的会议,这一日多,都是刘卓然在照顾南海派的师兄弟。
这会才给师弟师妹们送了药汤,让他们饮下之后,总算能好好睡上一觉。
他自己也能休息一下了。
他抱着父亲送的那把剑,摇摇晃晃的走出院子,解下腰间酒葫芦,打开,往嘴里灌了口酒。
这几日里,多次饮酒,已经熟悉了这种酒入喉肠的味道。
刘卓然坐在院子口的石阶上,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一轮弦月,他现在偶尔还能想起蓬莱山中的那些日子。
但却已经遥远的就和上一辈子一样。
“剑君”
风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让自斟自饮,乐得逍遥的刘卓然猛地回头。
他看到,在另一侧,几丈之外的阴影中。
一个红裙女子,正撑着把伞,站在一处无人桌椅边。
她带着黑色的手套,遮住双手,夜风吹来,黑发和裙角摇来摇去,那一身大红衣裙,像极了鬼怪志异中的妖艳女鬼。
只是那双眼睛
浑浊了些。
“你”
刘卓然也没想到,这恩怨纠缠的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剑君变化倒是挺大,想来也是在红尘打了滚,你曾不是我们的一员,但现在,你是了。”
沈兰轻声说:
“来与妾身喝杯酒吧,聊一聊,我们之间的恩怨。”
26.乱点鸳鸯谱
夜色下的洛阳,校场下一片死寂,和城中的万家灯火形成鲜明对比。
疫毒自今日清晨爆发,一天时间,横扫了大半个洛阳城,这城中有十几万人,到眼下这个点,被疫毒所伤的无辜,怕已经有几万之巨。
从夜色下洛阳掠过,便能听到阵阵咳嗽声。
就好似洛阳夜中多了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只是,疫毒不害性命,之前沈秋和任豪认为,这是万毒和药王的世代争斗,将洛阳卷入无妄之灾。
但现在,一支北朝大军正在百里之外渡过黄河。
那是北朝驻扎在山西的精锐,本该策应齐鲁之地,但在齐鲁攻势受挫之后,便一直停在山西境内。
如今却横跨千里,来到了中原洛阳。
从长治,临汾往北,包括太原在内,这本就是北朝领地,这只军队动的非常快,南朝这边竟毫无防备。
若不是司长道打输了英雄会揭幕战,和一众好友跑出去散心,一路跑到了黄河以北,恐怕这支军队在趁夜色渡过黄河之后,才会被洛阳方面发现。
今夜的洛阳,高层睡不着,紧急讨论事态。
平民百姓也睡不着,疫毒来袭太过凶狠,虽然有李家药铺提供免费的汤药,但照顾家中病人也是难以入睡。
洛阳无眠。
河洛帮总坛的校场中,被疫毒侵染的江湖客们都已服下了带着某种恶臭的汤药,都已入睡,这方校场和白日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死寂的很。
在边缘处,仓房之下,有张破旧的八仙桌,和几个长条凳子,本该是给英雄会的侠客们坐的。
“这是机关术吗?”
刘卓然坐在凳子上,看着沈兰背后那带着斗笠的秀禾,他功力尽废,但眼界还在。
再一次看到秀禾,刘卓然心中也颇不平静。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在苏州那一夜,使凌虚剑刺穿秀禾心脏的场景,甚至,在之前一些时日中,刘卓然每每入睡,都会梦到那一夜的失手。
在当时极度失落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感觉,也许,就是因为他失手杀了秀禾,才有后来的灾厄。
毕竟,在当初从师父手里接过凌虚剑时,他就许下誓言。
凌虚剑下,不斩良善。
也许,秀禾算不得良善,毕竟出身五行门,手上肯定也沾过血。
但刘卓然就是无法释然。
和死在他剑下的其他那些或正或邪,大奸大恶的江湖客相比,秀禾善良的就和一只小白兔一样,还是为了救人而死。
他的誓言,在那一日,终究是破了。
也许,师父将他逐出师门时,说他道心已乱,说的便是他心中这个心结。
“是,秀禾被制成了机关人。”
沈兰手边放着油纸伞,眼前是个白瓷酒杯,有些许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