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啊，按说这设备和流程都没有问题，刚才又随机抽了几名工人问过操作，也没毛病，那你觉得这磷肥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一边朝着车间外的坝子中间走，童四方一边缓缓问道。
钟白还是坚持报告上的观点：“目前最大的嫌疑还是游离磷酸成分超标，至少在新的线索出现之前，我仍然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单建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小钟，这份报告是咱们厂里化验室做的，要不再带童教授去化验室看看？”
钟白还没吭声，童四方就直接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虽然县一级的化肥厂化验室的确设备简陋，但应该都是配的62年苏式相关设备吧？这些普通化验结果基本上都没什么偏差，我都已经在很多厂查看过了。”
听童四方这么说，单建平只好下意识朝抛出这个问题的始作俑者钟白望去。
钟白对于生产流程十分了解，但化验室配备什么设备他还真不知道，毕竟这也太冷门了一点。
既然听童四方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出来，钟白倒也不犟，直接点头承认道：“不用去化验室看了。童教授的说法肯定没问题，那说明一开始我提出的测量值偏差这件事可能不存在，咱们得换个思路。”
“动手容易，换思路难啊，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思路。”童四方抬头望着天，叹了口气道。
王天林这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马上说道：“老师，既然没有新思路，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先去食堂把五脏庙给填了？这会儿都快十一点半了，您早餐还是在火车上吃的。”
童四方听到这话，扭头望着他，久久没有吭声，倒是把这位质检科科长给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王天林知道自己这个老师脾气怪得一批，现在查不出原因，又到了饭点，问个吃饭也不行？
“哦哦，天林你不说我还差点真给忘了！”童四方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们山平县的野狍子肉挺香，不知道食堂有没有？”
麻蛋的，王天林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忙不迭的点头道：“有有！这玩意儿咱山平县可多了，老师既然要吃，我马上让办公室给食堂打招呼去！”
听到有戏，童四方带着皱纹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嘿嘿，天林呐，这可不是公事私办啊，只不过在省城根本吃不到，既然来了就顺便吃一吃嘛，你可不要对我有意见。”
对自己的老师王天林哪儿有半点意见，立刻表态：“人是铁饭是钢，您不是以前还教育过我们，吃饭不积极，工作有问题嘛，走走！”
“现在工作还没个头绪就先吃饭，那就叨扰咯。”童四方笑道。
“哪里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问题到现在还没有查明，但王天林感觉童四方似乎比刚来厂里有底气了许多，心情变好了，就连说话的口气也比起之前在火车上和蔼了不少。
难道真的是因为老师想吃野狍子肉？
第二十五章 郁闷的黄兴志
王天林自然没想到，童四方心态转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那就是钟白！
因为这小子的存在，不但让童四方感觉到对方水平不亚于自己，甚至还觉得钟白在藏拙！
有钟白这种小强在旁，再加上对方的口气始终充满了对解决问题的信心，童四方的心态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不少，于是口气也和善了许多。
王天林让单建平和钟白带着童四方慢慢悠悠往食堂走，自己则急匆匆的跑去办公室找黄兴志。
“黄主任，中午安排的接待饭菜里有野狍子肉吗？没有的话马上加！”王天林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黄兴志楞了一下道：“啊？野狍子肉？早上楚厂长打招呼的时候没强调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加菜？”
“我老师指名要吃的！赶紧加，什么爆炒野狍子肉，红烧野狍子腿都给它整上。”王天林马上解释道。
“行。”黄兴志赶紧离开座位，又问了一句：“中午吃饭还是五个人吧？”
五个人，当然是楚军离开厂里之前给黄兴志打的招呼，童四方大老远从省城过来，用餐自然要有人陪。
除了童四方外，厂长楚军、技术科科长单建平、质检科科长王天林、外加身为办公室主任的黄兴志组成了饭局人员名单。
王天林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应该是五个，但突然又似乎想起什么，一把拍住黄兴志的肩膀：“等等，还得再加一个，六个人！”
“六个？还加哪位科长？”黄兴志表示有点糊涂算不过来。
王天林微笑道：“什么科长，还有个技术科的年轻人，钟白！”
黄兴志一听钟白居然要参与中午陪同童四方的饭局，脸一下就黑了：“王科长，咱们单位干部这么多，要加个人陪老教授怎么也得是个科长、主任才行，钟白一个刚报到的技校生有什么资格上桌陪客？再说也没请示楚厂长啊！”
王天林因为刚回来，自然不知道黄兴志昨天在会议上搞的那一出戏，马上解释道：“虽然楚厂长走的时候没说让钟白陪，但上午钟白一直跟着我们一起陪老师检查，两人还聊得挺好，估计吃饭也一定会捎上他，既然这样就不用再请示，咱们主动把他添上就行。那这件事就麻烦你这个大主任了，我先去找老师他们！”
说完，王天林就兴冲冲的跑了，留下傻了眼的黄兴志。
怎么十处打锣，九处都有钟白？
这小子在厂里面出风头也就罢了，但陪省城来的童教授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有他的份儿？
但王天林毕竟是童教授的学生，他都这么说了，估计事情也就这样了。
黄兴志只能郁闷的来到食堂打招呼加菜。
可食堂经理一听加野狍子肉，马上摇头道：“我的黄大主任，咱厨房现在连个野狍子的爪子都没有！现在我去哪儿给你变一桌出来呀？”
“啥？不是每个月都采购野狍子肉的吗？”黄兴志糊涂了。
食堂经理提醒道：“这不财务科那边早就提出缩减经费了么！食堂已经两个月没采购野狍子肉，这玩意儿比猪肉可贵多了！”
黄兴志马上怒吼道：“人老教授指名要吃的，赶紧让采购去买啊！楚厂长都点了头让客人吃好，你还给我扯什么经费？办公室到时候给你报销！”
“这个点，上哪儿买野狍子肉去？”食堂经理苦笑道：“那玩意儿都是山上的农民打了一大早来卖，现在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行行，你甭废话，我先把自己家里那只六斤的野狍子提过来，回头你给我填单子报销了！”听对方这么说，黄兴志只好无奈的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回去在黄脸婆的怒视下，黄兴志窝囊的提着那只乡下亲戚头两天才送过来的野狍子，郁闷的返回食堂，胸中一股愤愤之气难平。
人们都说这世上最惨的人莫过于炮兵连的炊事员了，因为他们头戴绿帽、身背黑锅，还要听别人打炮三年。
但黄兴志怎么觉得自己现在比炮兵连炊事员还惨？
妈了个巴子的，昨天背了黑锅，今天要搭上自家的野狍子不说，还要让那钟白上桌吃了它？
且不说黄兴志脑子里想什么，这边厢钟白和童四方几人已经来到了食堂最好的包间坐下了。
“小钟，游离磷酸成分过多会导致磷肥肥力集中度不足，这个观点你到底是在哪篇西德科学献上看到的？献号多少？”童四方刚一坐下就按捺不住的发问道。
钟白心道我就是超人也记不住这献号啊，更何况这资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玩意儿，他也没花心思记住这些细节，只好含糊其辞道。
“我也只是在报告会上听台上一说，上面没说清楚献号，只是说是西德一位名叫马克兰斯基的学者率先提出来的”
“马克兰斯基是吧？那我得回头去省城图书馆查查看哦不，这种前沿资料咱省里肯定没有，还得托京城的朋友在首都图书馆查下看能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