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正事,钟离乐瞬间正色。他拧紧眉心,沉沉开口。
衡玉用明初的身份初入江湖时,就曾经向钟离□□露过她和太一宗有仇。后来她用主马甲再次遇到钟离乐,也说起她和太一宗有仇。再加上涂家的事情,和马贼的事情,让钟离乐觉得太一宗非常危险,里面肯定潜藏有无数秘密。
所以……颇具冒险精神的钟离乐想尽办法,潜入了太一宗。经过半个月的潜伏,他成功发现地下行宫的入口。
“行宫?”衡玉重复这个词。
这世间,只有一种宫殿能够称为‘行宫’,那就是在京城之外供天子居住的宫殿。
“是的。”钟离乐表示自己没有用错词,只不过这行宫,不是当今天子的行宫,而是前朝皇帝的行宫,“我在行宫那里,看到了前朝穆元帝的刻字。”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成功串起来了。
太一宗为什么想要号令江湖,为什么要插手漕运,为什么要与马贼勾结打劫商队并且意图掌控塞外……他们的的确确是想要起兵造反,目的就是推翻当今皇帝复|辟前朝!
钟离乐继续道:“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探明究竟,就被太一宗的人发现了行踪。当时环境黑暗,我想要转身逃离行宫,慌忙中与人对了几掌。那人似乎正处于突破的关键阶段,被我击得体内真气紊乱。”
正是因为那人暂时无力追踪他,钟离乐才寻到逃离的机会,九死一生逃出太一宗。
听到这里,衡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个与钟离乐激斗的人肯定是太一宗掌门,他当时很可能在突破,结果被钟离乐击得走火入魔,所以太一宗才会推新任掌门上位。
沉默一瞬,衡玉道:“看来太一宗是未免夜长梦多,所以才打算提前行事。”
“我也觉得太一宗突然广邀江湖人士,必然所图甚大,所以到长安城后急急忙忙前往六扇门,想要寻六扇门何统领,将我看到的事情都告诉他。”钟离乐长长舒了口气。
结果他刚拐进巷子就碰到了明初,这实在是令人倍感惊喜。有了明初在身边,他那紧绷着的神经也能放松不少,他知道这位好友非常可靠。
婢女将熬好放凉的药送进来,衡玉拍拍钟离乐的肩膀,温声道:“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喝完药后先去休息。”钟离乐连日奔逃,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也许是因为紧绷着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也许是因为伤口感染导致的,当天夜里,钟离乐发起高烧。衡玉早有预料,但还是被折腾得不轻。
连着烧了两日,钟离乐终于退烧。
才刚退烧,当天他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衡玉只能感慨,怪不得原剧情里钟离乐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能留下一条小命,不说别的,这生命力就堪比小强了。
这天上午,衡玉正在院子里练功。
钟离乐现在不能动用内力,只是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他认真而珍惜地捧着天机的手稿,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翻看起那几本手稿。
轻功步法刚练到最后关头,衡玉就听到钟离乐的声音——
“咦,明初,手稿上的这页字迹,怎么有几分像是戚姑娘的?”
第66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24
衡玉身姿飘渺, 恍若拂云踏风。
她轻松落到地上,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钟离乐:“你刚刚在说什么?”细细回想一番,出声猜测道, “戚姑娘?你说的不会就是那位剑霜寒吧。”
钟离乐点头:“我见过那位戚姑娘的字迹,笔力凌厉,颇具剑客风骨。”
那样的字迹, 总让人疑心有凌厉的剑气随时会破纸而出, 注视得久了, 钟离乐就觉得眉心刺痛。所以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他仍记忆犹新。
衡玉眉梢微扬, 神色间带着淡淡诧异,反问钟离乐:“那位戚姑娘的字迹怎么会出现在书册上?”
问话的时候, 衡玉隐约回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其实她有专门为天机设计过一种字迹。
但是几个月前她北上塞外时,经常遭遇到刺杀,有一回没赶到城里休息, 只好在外面过夜。
条件简陋之下,她想着天机的手册不会被外人看见,为了赶在天色变暗前做完记录,她直接选用了自己最熟悉的字迹。
只能说都是阴差阳错。
钟离乐被衡玉这么一问,有些茫然, 心想这书册不是明初的吗?
但很快,他抬手一拍额头,发现自己问明初这个问题还真是问错了人——这个书册是天机前辈留给明初的。戚姑娘的字迹会在上面出现, 那肯定是和天机前辈有关系,明初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衡玉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又问:“你想通了?”
钟离乐点头。
衡玉一撩衣摆, 随意坐到地上, 扫了眼那倍受钟离乐推崇的字迹,赞叹出声:“这手字迹果然是极具剑者风骨。字如其人,剑意渗入字里,这位戚姑娘无愧为当世第一剑客。”
钟离乐见她如此推崇,笑容里颇有几分促狭:“戚姑娘不仅是绝世剑客,还是位绝代美人,年龄也正好与明初你相仿,我觉得你们肯定能聊得来。”
衡玉微微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对戚姑娘是越发神往了。”
在书坊里修养几日,钟离乐的伤势恢复不少,日子距离十二月初一也越来越近了。
这天中午,钟离乐刚睡下,就听到窗外婢女突然惊呼出声:“公子,你还好吗?”
明初出事了?钟离乐掀开被子,一把翻身从床上起来,迅速走出屋子来到衡玉身边。
衡玉一副极力克制的姿态,但纵使如此,她的肩膀仍然止不住小幅度颤抖:“钟兄,天机前辈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他似乎寻到我小师妹的踪迹了。”
“小师妹?”钟离乐有些诧异。
“是我师父的女儿。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天机前辈居然说找到她了,只是她如今生命垂危,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衡玉别开眼,声音缓缓低落下来,里面带着自责与失落。
“小师妹这些年定然受了很多苦,她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我有脱不了的干系。钟兄,我可能不能与你一块儿赶去太一宗了,比起为师父报仇,我觉得见小师妹最后一面,向她表达我的歉意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关键时候,只能靠天机脱身了。
明初不消失,戚衡玉怎么赶去太一宗。
瞧见衡玉脸上的失魂落魄,钟离乐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报仇一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生者辞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弥补遗憾的可能了。
“无妨,你的私事更重要。对付太一宗之事由我在。”钟离乐轻笑,眉间满是自信的锐意。
他有三两知己好友,但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更多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直面江湖里的宵小之辈。他一次次这么过来,总能好运地逢凶化吉,这一次肯定也不会例外的。
衡玉隐隐猜中他心底的想法,突然出声道:“太一宗想一统江湖,倾覆朝廷,它的敌人有这么多,对付太一宗的事情可不是你一人的责任。”
钟离乐微愣,有一股热流自心底缓缓流淌开。
他笑容爽朗:“说得也是。”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太一宗就建在大山山腰畔。
十二月初一,太一宗宗门大开,尽迎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宾客。
天才刚亮,宾客们陆陆续续登临宗门。
有部分宾客笑容满面,手里的贺礼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还有部分宾客两手空空,连个面子情都不做,脸上带着淡淡的轻蔑与恨意。
但更多的,还是一副置身事外、前来凑热闹的宾客。
钟离乐穿着一身布衣,抱着一匹从街边买的白布,他走到太一宗宗门前,将那匹白布递给守门的太一宗弟子:“这是在下送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