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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区一介奴仆,也妄想算计我。”王湛冷厉的目光刺向王修珏,“你更是个蠢的。”

        王修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福安认死前的那一点点算计被父亲识破,触怒了此时正非常厌憎被算计的父亲。

        “儿子知错,求父亲原谅!”王修珏再度诚挚惶恐地道歉。

        “我不过歇了两日,你便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王湛声音淡淡,此时他已经控制住情绪,听不出喜怒了,但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恐惧。

        “儿子想为父亲分忧,没想到——”

        王湛轻笑一声,王修珏立刻闭嘴,不敢继续说话了。

        “我时常怀疑你脖子上面没长东西。”

        王湛嫌弃睨一眼王修珏,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生了一个这么蠢的儿子。

        “儿子愚笨。”

        “算了吧,你若真知自己愚笨,又怎敢善作主张让处置这桩事。如今事态发展至此,已无力挽回了,王家这次必受重创。”

        王湛左手执笔,写好了一张奏折后,令王修珏呈到御前。

        王修珏看过内容之后,惊讶至极:“父亲,这——”

        “照做就是。”王湛随即将一张名单递给王修珏,“三日后,再当朝呈上这份儿名单,只说是我们王家自省肃查之后的结果,好生向陛下赔错。至于卢氏那边,不急,如今且先避过风头,自有惩办他们的时候。”

        “儿子明白,儿子一定照办。”王修珏应承之后,仍跪地不起,看着王湛。

        “还跪着作甚?”

        “父亲,儿子这次犯了错,您还没惩罚儿子呢。”王修珏恳请王湛惩罚他,他愿意接受任何训诫。

        “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教训么,用我罚?”

        王修珏深刻检讨自己,“儿子深知自己犯了大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王家长子,将来我的一切,王家的一切,都要由你来继承。这一次咱们王家虽然中计,受了重创,能让你成长也算是好事了,不要让我失望。”王湛淡淡地看着的王修珏,淡淡地说道。

        王修珏没有想到父亲根本不舍得罚自己,竟还说出这样一番托付的话。

        他感动得落泪,急忙应承,向王湛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王修珏心情激动地告退,手捧着折子在怀里,充满了干劲儿。

        王湛踱步到窗边,看着王修珏离去的背影,眼底冷意止不住地迸发。

        鬼七应召,匆匆赶到王湛跟前。

        王湛令其附耳过来,对其低语了一句。

        鬼七作为暗卫,一向不喜怒形于色,这次听了王湛的吩咐后,他不禁惊讶地愣了一下。而后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应承王湛。

        晚间,王湛见了平原军副将李辰。

        王湛用左手为李辰斟酒,李辰忙伸手接过来,感慨王湛的右臂还有伤,千万别乱动。

        “我料到他非凡俗,等他羽翼丰满的那日必不好对付,自以为周全看顾,但我还是失算了。”

        李辰常在军中,近来是听到一些传言,但了解并不算多,“大王所指的他是——”

        卢家人?感觉不太像。

        王湛薄唇微启,“新帝。”

        李辰惊讶:“你说这次的事其实是陛下搞的鬼?跟卢家没干系?”

        “卢氏是有些不安分,但背后若无人撑腰,再给他们三百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况且能做到在悄无声息间,惩处我们王家这么多官员并列其罪状的人,只可能是他。谢明经被他请出山了,正是一大助力,他的那些学生,没有一个吃素的。”

        “东蝉居士确实厉害,那要不要我派人先把他解决了?”李辰问。

        王湛对视李辰,“这种时候,他们必然有所防备。”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李辰向王湛保证,就算事情办砸了,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不宜擅动,可以先备好人,再择时机。”

        李辰马上点头:“好,都听湛哥的。”

        “近日风声紧,你也谨慎些,咱们暂且先别见了。我的话只由鬼七去传,别人的勿听勿信。”王湛谨慎嘱咐道。

        李辰应承,随即蒙面乔装,从东海王府离开。

        新的福安接管了上一任福安留下的杂务,在熟悉好情况之后,来到王湛跟前报到。

        “大王,小人已经派人数十人在城内四处搜集消息,如今王家在暗地里的风评不大好。除却议论王家官员犯罪一事,还有许多人在暗传王家遭天谴。”福安说罢,小心的打量一眼王湛。

        王湛面色未变,示意福安细说。

        “大家都说帛书一事就是王家所为,本意是效仿陈胜吴广之举,借天意得民心,想趁机谋划谋反,结果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这才有天雷和乌鸦两种异像出现。这两日安排了不少人澄清,效果甚微。”

        王湛细听之后,问福安在各茶铺、酒楼给王家罪官说情的人是否是府里的安排。

        “并非咱们这边的安排,不过小人听说世子那边也安排人了。”

        “蠢货。”王湛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厌恶,胸口闷堵地团团郁气久难疏散。

        ……

        太极殿。

        东蝉居士谢明笑着给萧晏竖大拇指,夸他搅浑水的能耐堪称第一名。

        想不到他这乖徒儿这般‘阴险’,竟借着叶初棠对付王家的‘天谴’招数,趁机派了一群人在市井内替王家辩黑为白,实则捧杀了王家,令王家更惹众怒。接着又将卢家逼出来,跟王家对干,令卢家不得不选站在帝王这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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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东海王世子请求觐见。”

        “宣。”

        王修珏进殿后,便下跪,双手呈上奏折:“父因伤,  恐犯圣颜,  特交代臣向陛下呈此奏折请罪。”

        说罢,王修珏就俯首磕头。

        比起往日在朝时的傲慢自得,此时的王修珏看起来十分谦逊惶恐。前一日上朝时他还不是如此,今日就大变样了。萧晏不认为是局势的微妙变化,会令王修珏有所顿悟,  看来他应该是被他那位奸猾异慧的父亲给狠狠数落过了。

        萧晏在看过奏折之后,面上故意闪过一丝惊讶,  “王卿可知这奏折里的内容?”

        王修珏:“臣不知。”

        “你父亲请辞,求寡人撤了他的爵位。”萧晏微勾唇角,看着王修珏,“你如何作想?”

        王修珏忙再度磕头,  “父之命,  臣自当遵从。”

        “那如果你父亲欲杀寡人,  你也从命?”萧晏突然冷冷地盯着王修珏。

        王修珏大骇,  忙解释道:“君父之间,自当是君在先,臣愿誓死效忠陛下!”

        萧晏安静看着王修珏。

        王修珏不敢抬头,紧张地弓着腰,  全身的每一存肌肤都绷紧,  内心十分惶恐不安。陛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然察觉王家有反心,  今日便要跟王家清算?

        萧晏哈哈大笑了两声,  随即放下手中的奏折。

        “瞧给你吓得,寡人不过开一句玩笑罢了,  你们王家的忠心寡人心里清楚。回去告诉你父亲,好生养病,病好了便赶紧来上朝替寡人分忧,休想在家躲清闲。”

        王修珏松了口气,忙谢恩。转念想以他们王家的地位和实力,皇帝那里可能会擅动,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归家后,王修珏就将自己面圣的经过描述给了王修珏。

        他有些担心地问:“父亲,您说陛下那话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有心试探咱们王家?”

        “敲打。”见王修珏悟性如此之差,王修珏已经懒得训斥他了,直接告诉他答案。

        王修珏大惊,“那陛下是不是已经忌惮我们王家了?”

        王湛嗤笑,“王家势大,遭人忌惮是必然。反倒是他这般直言试探,叫人不那么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