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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襄陵城,  炊金馔玉楼。

        雅室之中,李怀一坐下身:“你今日如何有了空闲宴请我们?”

        月持翎执起酒壶为面前两人斟了一盏酒:“难得能见一次,自然该邀你们吃些好的。”

        “想来你们在三重天上,  已是多年不食人间烟火,而今正好借此重温一二。”

        李怀一的神色中显出几分怀念:“说来,  当年每次历练结束,你必定要来的,便是此处。”

        修道之人大都超然物外,  不重口腹之欲,  月持翎却像是例外。

        月持翎笑着挑了挑眉:“原来你还记得。”

        “你我自幼相识,  虽不知你心中如何想,但我从来也是将你当做挚友。”李怀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既是朋友,  便不会忘。”

        月持翎面上笑意不改,却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天筠看向窗外,  草木沐浴在晨光之下,尽显春日生机,但她看着这样的景色,却显得心事重重。

        “师姐为何神思不属?”月持翎突然问道,  “莫非是担心山海君那里会出什么意外不成?只是吃顿饭的功夫,  想来不会那样巧。”

        天筠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大约是我多心了。”

        她说着,也举起酒盏,向月持翎一敬,一饮而尽,  只做自己出神的赔礼。

        一道又一道灵食被送上桌案,  高楼依水而建,  窗外有清风徐来,远望能看见青山黛影,这般景色之下,天筠也渐渐放松下来。

        三人谈笑风生,似又回到了当年,就如不曾分别一般。

        月持翎性情古怪,还在丹琼书院时,身边勉强说得上话的,便只有一个天筠。而李怀一则是因为所在家族与月家世代交好,才与身为月家旁支族人的月持翎相识。

        但即便是天筠和李怀一,常常也看不透月持翎心中在想什么,他行事好像全凭自己的喜好,全然不在意会用到怎样的方法与手段。

        轻松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天边现出一道裂隙,天筠面色大变:“朱雀秘境?!”

        她曾是丹琼书院弟子,自是对朱雀秘境的气息不陌生。但天筠怎么也不明白,朱雀秘境为何会在此刻开启。

        一直存于心中的不详预感在这一刻终于成真,裂隙一寸寸扩大,朱雀秘境在吞噬原本存在的这片天地。

        显然不止她一人发现了这件事,炊金馔玉楼中传来惊呼,随即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更有人直接御剑逃离。

        不止此处,整个襄陵城中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普通百姓看着末日一般的景象,惶惶不安,有人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更多的人选择收拾细软向外逃去,城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会这样?!”天筠苍白着脸色,喃喃低语道。朱雀秘境只是法则不全的小世界,就算要与此方天地融合,也不该占据上风,完全取代原本存在于这世上的一切才是!

        这根本不合理!

        除非……秘境的融合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是谁窃取了秘境法则?!”天筠咬牙道,小世界的法则虽然残缺,但对天道仍有助益,感知到朱雀秘境的存在能够补全自己的法则,天道才会主动牵引秘境与世界融合。

        大约也是这个将朱雀秘境法则窃取而出的人,布下了谋划,让其完全取代主世界的这方天地。

        而今融合已经开始,天道意志之下,谁也无法阻止这个进程。可朱雀秘境方三千里,这意味着襄陵城及周边千里都会化为一片虚无。

        世界融合的进程越来越快,朱雀秘境已无法进入,这意味着,如果不离开这片将被朱雀秘境取代天地,便会归于虚无。

        修士或许有机会逃脱,可襄陵城内外体内毫无灵力的凡人该怎么办?他们没有日行千里的能力,何况,剩下的时间根本不足一日。

        天筠心中焦灼,她站起身,当即便要前去救人。

        但起身之后,她却发现自己体内灵力全无,怎么会这样?!

        李怀一显然也发现自己身体中的异常,他的目光落在酒壶上,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月持翎:“月持翎,你做了什么?!”

        “不必紧张,酒里不过是一点会让你们暂时失去灵力的药,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大约两三日功夫,药性便会散了,不会伤身。”月持翎脸上挂着一如平常的散漫笑意,他轻飘飘地道,“毕竟,我们可是朋友——”

        朋友……

        月持翎托着脸,看向窗外,从炊金馔玉楼上向外看去,正可以将朱雀秘境与世界融合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好像这样的情景是一副值得人反复品鉴的画作。

        天筠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取,她心中升起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是你……持翎,盗窃朱雀秘境法则的是你……”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在自己面前笑得漫不经心的青年!

        “你疯了吗?!”李怀一拍案道,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案上,杯盘散落,一片狼藉。

        月持翎没有为他的愤怒而有所动容,他轻笑一声,徐徐道:“我倒是觉得,自己很是清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持翎,你可知道襄陵城内外有多少不曾修炼的百姓,他们可能都会死在这一场世界融合的余波之中!”天筠声色俱厉道,她从没有这样愤怒过,而想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她几乎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天筠从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弟,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之事。

        李怀一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抬眸,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月持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持翎,你那样聪明,无论做什么,应当都有自己的目的吧。”

        月持翎脸上笑意微顿,他回过头,对上李怀一的双目,似有些失神。

        “目的……”他勾了勾唇角,这一次,脸上的笑意好像终于真切两分。

        “李怀一,你可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月持翎忽地问起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七岁那年,我随父母前往月氏本家赴宴,花园假山后,你抢了我的桂花糖。”李怀一答道。

        那已经是百余年前的旧事了,月持翎的目光中不由透出几分怀念:“原来你还记得。”

        “不过你大约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朱雀秘境。”

        天筠愣住了:“什么……”

        第一次离开朱雀秘境,是什么意思?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月持翎缓缓道,“一个关于朱雀和秘境的故事。”

        当年因凤王将朱雀送入一方秘境沉眠,秘境才得名为朱雀秘境。感念朱雀守护人间,有数千精于阵法的修士前往其中,联手绘制下引灵之阵,助朱雀恢复。

        朱雀秘境中并无人迹,一条长河环绕秘境,被称为幽河。

        第一次来到朱雀秘境的修士们并不知道,喝下了幽河之水后,便再也无法离开秘境,无论何等修为,余生都注定要困在这方小世界中。

        数千修士中,最后幸运离开的,不过三五人。

        数百年时光倏忽而过,世上少有人记得那些被迫留在朱雀秘境中的修士,世人忘了他们的来历,只称他们,幽河族人。

        天筠曾为丹琼书院弟子,每次入秘境之前,都被长老耳提面命不可饮下幽河之水。

        连她也不知道,朱雀秘境中的幽河一族,原来有这样来历。

        可是这又与月持翎有什么关系?因为自朱雀秘境出生的新生儿,哪怕没有饮过幽河水,也不能离开秘境。

        小世界法则的力量遗留在他们的血脉之中。

        “我是个特例。”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月持翎道。“唯一一个拥有幽河族人血脉,却能踏出朱雀秘境的人。”

        月持翎是月氏旁支族人与一名幽河族少女生下的孩子,他的父亲也是丹琼书院弟子,得入朱雀秘境后,惑于少女容色,与之相恋。

        但他却终究没有为了她永远留在朱雀秘境的勇气,这方天地的法则不全,哪怕灵气充裕,修士在其中也难以突破境界。

        所以他抛弃了少女。

        十年后,朱雀秘境再开,不过九岁的月持翎穿过了界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已经做了丹琼书院长老的父亲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后来月持翎的名字便被写入族谱,成了月氏旁支的一名子弟。

        除了他父亲,世上没有人知道,月持翎有一半幽河族血脉。

        “所以你才会盗出朱雀秘境的部分法则,引动天道,令秘境融合世界……”天筠喃喃道,朱雀秘境融合于此间世界,幽河族人自然也就回到了这里。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

        “你这样做,又将原本存在于这方天地的生灵置于何地?”天筠摇着头,无法赞同他的作为。

        “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月持翎收起笑意,侧脸线条冷硬,面上只余一片漠然。

        “他们何其无辜!”

        月持翎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讥诮:“那我的族人,难道不无辜吗?”

        他们是为报答朱雀之恩才会进入秘境,却没想到因此成为了笼中囚鸟,连自己的子孙后代也不能解脱。

        而朱雀秘境法则不全,就算拥有上佳的资质,幽河族人也难以突破筑基。

        他们没有未来。

        天筠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心乱如麻,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月持翎也不打算再听下去。

        他拂袖一挥,李怀一与天筠便相继倒了下去。

        站起身,月持翎面上不见有什么表情,脚下阵纹亮起,另外两人便消失在房中,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出现在数千里外。

        这是月持翎早已计划好的。

        他沉默地站在雅室中,一身沉静与襄陵城中的混乱格格不入。

        风扬起衣袂,他负手而立,背影有些寂寥。

        其实他没必要向他们解释那么多,他们都不是他,即便说了,或许也不能理解他之作为。

        可月持翎还是解释了。

        为什么?

        大约是希望,在他们心中,自己不是坏得那样彻底。

        朋友……

        月持翎在心中念着这两个字,轻笑了一声。作为朋友,他能做的,就是离他们远一些,让他们不至被厄运牵连。

        他这样的人,不该有朋友。

        月持翎从窗中跳出,不疾不徐地向外走去。在天现异象之时,炊金馔玉楼中的客人便争先恐后地向外逃去,此时楼中已是空无一人。

        月持翎走过那方荷叶亭亭的池水,水面中映出一个人影,生了一张属于女子的脸。

        眸中幽紫色闪过,月持翎缓缓笑了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嘲弄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