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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倦跟着莫语走进走廊尽头的化妆间,进门的时候用手挡了一下门,让门虚掩着,这才看向莫语,“到底什么事?”
  “你以前不会对我这么不耐烦的,”莫语故作委屈地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江倦淡淡道:“只要是你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莫语却笑了起来,“你忘记我妈怎么叮嘱你的了?”
  “我尽力过了。”江倦一字一顿地说。
  莫语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缓缓说:“可是我现在过得很坏,李频对我根本就不好,他还让我去做人流......”
  江倦瞬间冷下脸,伸手拽住莫语的衣领,“你他妈才十九岁,你准备把你这辈子都搭上?”
  莫语甜甜地笑了,“果然只有你疼我,哥。”
  江倦一把推开他,转身出门。
  “江倦,你还是这么容易心软,”莫语的笑容带上几分嘲讽,“祁烟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吗?”
  听见祁烟的名字,江倦立刻顿下脚步,回过头冷冷地盯着人,“你别动他。”
  “我这咖位怎么贴得上祁总啊,总不可能......也把人家骗上床吧?”莫语抬手拍拍江倦的脸蛋,“小心点,哥哥。祁烟不值得你托付真心。”
  江倦冷声,“管好你自己,别操心我。”
  “唉,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操高冷人设,现在这样不是像个人多了?”莫语语气亲昵,仿佛嘴中流露的是甜言蜜语而不是讽刺的话,“哥,祁烟还不知道你的病吧?”
  江倦却也笑了,自嘲地说:“你大可以放心,祁烟不会喜欢上我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
  莫语怔愣了片刻,脸上伪装的笑容终于破碎了。
  一时半会儿,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江倦毫不犹豫地离开。独留莫语留在原地,满脸困惑,“我实在不懂。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江倦没有回头。
  他叹了口气,思绪逐渐飘回十二年前那个夏天。
  那时候的江倦,在家里听得最多的是妈妈砸东西的声音和声嘶力竭的辱骂。
  江倦的母亲林皖玉是当地有名的舞者,一开始从没打算过要小孩,江倦意外出现后,林皖玉在亲人和恋人的劝慰下留下了这个孩子,但身材的走形、事业的受挫,让林皖玉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生下江倦后林皖玉的症状越发严重了,每天都会和江倦的父亲争吵。江倦的童年就是在父母的吵架声中度过的。在幼时的江倦眼中,妈妈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温柔的母亲,另一个是撕心裂肺的疯子。
  江倦的父亲,是当地知名高校的教授,在江倦的印象中,和父亲的见面大多数都是在实验室外的遥遥一望。父亲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科研项目,回家后也只会一脸疲惫地应付妻儿。
  林皖玉和江倦需要的所有陪伴,父亲都没能给他们。
  但偶尔也有让江倦感到家的温暖的片刻。他八岁生日那天,爸爸妈妈一起把精心制作的蛋糕还有包装花哨的礼品盒摆到江倦面前,两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笑意。吹蜡烛的时候江倦想,要是爸爸妈妈可以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也正是在那年,他们家搬到了郊外。别墅区依山傍水,人烟稀少,有助于林皖玉病情的康复。
  搬到新家后林皖玉出现了应激反应,每天都会有大半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尖叫。江倦根本不敢靠近。一直在照料江倦的是家中的远亲,长期在江家做钟点工。她偶尔还会教江倦做饭,给江倦带自己做的甜品。在江倦眼中,这个家政阿姨都比林皖玉更像一个“妈妈”。
  而江倦遇到祁烟也就是在搬家的那天。
  祁烟家就在江倦家隔壁。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江倦家门口时,刚上小学的温锦言和初中生祁烟正在家门口遛亲戚家寄养的狗。体型巨大的哈士奇扑倒了刚刚下车的江倦,还毫不客气地江倦舔了一脸口水。
  温锦言笑得前仰后合。祁烟不停地给江倦和林皖玉道歉。
  十四岁的祁烟脸颊还有些圆润,唇红齿白,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仍然漂亮得扎眼。
  江倦被祁烟牵着手扶起来,看向祁烟的目光依旧有些呆愣。以至于温锦言几乎以为他是傻子。
  那时候的江倦并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厚厚的刘海遮挡着眼睛,苍白瘦削,一点也不讨喜。比小他一岁的温锦言还要矮半头。
  “我叫祁烟,这是我弟弟温锦言。”祁烟握着江倦的手,认认真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倦不敢看祁烟的眼睛,“我叫莫奕。”
  祁烟笑了笑,“你应该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吧,我可以叫你小奕吗?”
  “可...可以。”江倦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哥,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傻啊。”温锦言在祁烟背后冲着江倦做鬼脸。
  “温锦言,不要这么没有礼貌。”祁烟瞪了温锦言一眼,转头对着江倦仍然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别理他。刚刚欢欢没吓到你吧?”
  “肇事狗”欢欢正蹲在温锦言旁边一脸无辜地吐舌头。
  “没有。”江倦有点怕大型犬,听见狗喘气的声音就想往后退。
  “不怕,欢欢是我姨妈的狗,过几天就送走啦。”祁烟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你是独生子吗?”
  “嗯。”江倦点点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哥哥。”祁烟眉眼弯弯地说。
  “不行!”温锦言一把抱住祁烟的腰,从祁烟背后露出半个脑袋冲江倦吐舌头,“略——这是我哥!”
  江倦有些手足无措。就算是在学校也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么多话。他几乎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两人的热情。
  祁烟把对方的沉默误会成了落寞,连忙按下温锦言的脑袋,“那你叫我小烟哥哥吧,好不好?”
  江倦抬起头。多年之后他仍然记得祁烟鼻尖挂着一滴汗珠,额发也被沾湿了,被太阳晒得面颊绯红的青涩模样。后来的祁烟有太多漂亮得无可挑剔的瞬间,但江倦始终觉得十四岁的祁烟是无法复刻的。
  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眼神。
  “好。”江倦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蝉鸣声压住,“小烟哥哥。”
  小烟哥哥。
  江倦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室,掏出兜里的烟,熟稔地点燃。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手臂,叼着烟一点点搓掉厚重的遮瑕液,露出斑驳陆离的图景,红痕是刚刚褪去血痂的伤口,更多的是年代久远的白色痕迹,最长的一道因为缝针的痕迹而显得十分狰狞。
  他将烟头在手心摁灭,因为瞬间的疼痛皱起眉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反而重重地舒了口气。
  然后他将衬衣的袖口一点点捋下,用袖扣掩盖住了所有不堪。
  熟练得仿佛做过一万遍。
  作者有话说:
  开始回忆杀咯
  对了不要因为莫语那句话误会哈,不是说莫语和江倦上过床的意思,莫语是在嘲讽江倦靠上/床上位,然后说自己总不可能也和祁烟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