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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道别(三)


  不过,丁一尧没想到的是,洛璨比他更执着。
  他没能听到洛璨说的话,可凭借思夏的言语,知道洛璨大约是挑了许多细枝末节出来证明思夏对自己的感情,而无论思夏用多可怕、多有理有据的话回复他,他始终不肯放手。
  洛璨怎么肯放手。
  昨夜他已经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今天中午前他连思夏的结婚礼服的样式都挑好了,只待下午回来让思夏过目,他就能下定金让人着手去做了。
  他还想,离开此地以后,他要先陪思夏去逛家具展览会,重新打扮出一个新家,新家卧室里说不定还要再添一张婴儿床……他想他们应该可以用到的。
  谁知就在他憧憬那些美丽景象的时候,思夏已经把离开他的计划实施起来,转眼就不见了。
  他再一次被遗弃了。
  他的心真的很疼很疼。不,不止心脏,疼痛从他的骨缝和皮肉中散发出来,他的血液凝滞变凉,他的灵魂都是疼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手。
  他的经验告诉他,把疼痛捱过去后,思夏很快就会对他改变态度,主动靠近他,说话也会稍稍收敛锋芒。思夏一直是这样的,一直都是。
  所以这次也一定……是。
  他不怕。他能忍疼。
  思夏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关系。他的兵和水是实在的,思夏的将和土是虚的。思夏表面上无坚不摧,可他的兵还是多少能攻到对方的心,他的水还是能顺着对方心间的缝隙渗入到血脉里。
  他就在等对方瞬间的动摇。
  他会趁着这瞬间穷追不舍,把对方一网打尽。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洛璨又列出一条思夏爱自己的证明:“我知道你早就给我断了药。你把药剂涂在舌头上,有时候……我和你接吻会尝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可是后来,没有了……至少,冬大一行前,你就给我停了药,而且,那天你不让我和你接吻,其实就是不想再喂我药了,对不对?你还一直密切关注我的身体状况……你是关心我的,这你不能否认,你不能。”
  “喂药一事,我承认我做得过了,让你承担了死亡的风险,后来收手,完全是出于一个科学研究者的良心发现,如果对象换一个人,我也会那么做。”思夏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去自首的。”
  车子的内后视镜里,洛璨的嘴唇和手已经泛了可怖的绛紫色,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别说谎了,夏夏。你酒后吐的真言,我手机里都还有录音。你说你希望我照顾你,说希望我不要离开你,说要和我一起在浴缸里玩橡皮鸭子。”洛璨握紧了手机,仿佛握到了不可质疑的关键证据,“你还说了一句你喜欢的那本诗集上的一句诗:‘春天的花是冬天的梦’。我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你要让我的梦成空吗?你真的舍得吗?”
  “可是洛璨,我还读到过另一首诗。”思夏声音轻飘飘地闯进他耳朵里,那样的不真切“那首诗最后两句是:‘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我想这两句话,对于你我而言,也很适用。”
  洛璨怔住了。
  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了很多遍,眼睛里也已快要涌不出泪,然而泪水代替了血液在心里翻腾激荡。
  副驾上的另一只手机开着,至今没有消息显示有人追踪到了思夏的确切位置。两分钟前有人说有线索了,但要费四十分钟才能给出结果。
  他抹了一把眼泪,敲着键盘催促对方,同时还想从记忆更深处找更多证据,可是他找不到更好的了。
  思夏听他无言,咳了一声,表示要结束谈话:“我的话,你爱信不信,反正是说完了。你省省力气吧。往后是离开做你自己,还是继续做大家所知晓的洛璨,都随你。”
  洛璨盯着电脑,口气虚弱而茫然:“我离开了你,怎么做我自己?我把你弄丢了,洛尹川怎么能放过我?我又有什么心思逃?”
  “我给洛尹川写了一封邮件。等到我安全离开这里,他就会收到邮件。所有错都被推到了杜依曼和洛优的头上,等他看过,必然不会拿你开刀。你可任意决定去留。”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但是没有人就此挂断电话。十秒钟后,还是洛璨先开了口:“你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说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情感吗?”
  “有也是之前的事了。”思夏没再否认,低声回答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跟任何人有瓜葛,谁我也爱不动,恨不动了。生和死对我来说,也都没有区别。我只想走,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别执着于我了,让我走吧。最多半年你就能忘了我,忘不了,你就再找一个可爱的人去爱就好了。人不能被代替,但位置可以。”
  他的声音已然没有了力量,变得纸一样苍白脆弱,就像他落水之后找洛璨分手时说话的声音一样。两次说分手,都是那么平白无故,也都能搬出那么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可前者是欲擒故纵,后者却是真正的分别。
  过去那次,洛璨心怀愧疚又初识自己心意,不能接受。眼下洛璨还是不能接受,而理由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多了深厚的委屈:“夏夏,可是我们的痛苦都是相连的啊。你一走,我也不想爱别人了,你既然有良心,就该对我负责到底,我都宁愿远远看你一眼了,你就不能让步一丁点吗?”
  “不能。我没空也没器量给你找一个我的替代品再离开。”思夏下意识要反讽一下,话说出口,却是自己都感觉到了尴尬。
  仿佛知道这句话并非出自本心,洛璨没有理会:“我知道你现在过不去心里那道槛,可是你妹妹和你感情那么深,难道她就愿意看你做出这种痛苦的选择吗?既然她是一个处处为你考虑的人,她就必然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我能给你幸福,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顺从你,你也爱我,你懂我,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你知道怎么引导我,怎么主宰我,我们互相契合……就算不做情侣,不结婚,我也可以为你做一切,我不需要那些名头,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没有人能揣测亡故的人如何思考。”思夏的声音依旧轻而低,“你说的话没依据。”
  “你说没有人能揣测,那么你也不能。”洛璨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据理力争,“你心里明明有我,不想和我分开,却打着别人的旗号、借着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亡故之人的思想拒绝我,你不讲道理。”
  “你是第一天知道吗?对你,我从来不讲道理的。”思夏咳了两声,又长舒了一口气,“我也讲不动了。我要挂电话了。”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洛璨一听他要挂电话,急得大吼一声,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思夏留心了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语速变快了许多:“别拖时间找我了,找来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不!真的还有一句,你听完,道别前最后一句,你让我说完。”洛璨吼破了音,思夏想这句话大概丁一尧也能听清了。
  “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得好,我的时间不多了。”思夏知道他无非是寻死觅活来挽留自己,干脆给他留个希望,“你好好养着弟弟它们,也许弟弟某天成了哪只小老鼠的十八代祖宗的时候,你我刚好就能真正忘掉过往,可以心无芥蒂地见一面。等到那时,你还想说这句话,你再跟我说吧。”
  思夏说完,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抬头朝那背影道:“可以转过身了。我现在要交待你第二桩事。”
  丁一尧缓缓转过头,走到了他身边。
  思夏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的神情,便低下头,因此也忽略了对方把手机偷偷藏进口袋内,并且脸色短暂地苍白了几秒。
  思夏打开电脑记事本,敲出了一个地址,最后两字是“公墓”。
  “我现在就要走了,你找人去这个墓地,打扫一下,献一束花,顺便把我包里那只玩具熊放到墓碑前。墓碑主人叫林晚,就是我的妹妹。”思夏说完这些,调整好面部表情,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面对了丁一尧,“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要走了。”
  他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手腕上一个透明的医院通用抑制手环取代了原本的那只玫瑰色手环。
  “手环也还我。我的所有东西,除了熊,其他我都有用,该销毁的,也需要我亲自集中销毁。”
  丁一尧立刻差人去拿东西,随后对他道:“路费够吗?不够我给你转账,你要卡也可以。”
  思夏摇头:“我的计划从不缺东西。”
  话语不客气,且充满傲气。
  丁一尧看着他布了一层淡淡血丝的眼睛:“那,我开车送你出去?”
  “不用。”思夏沉静地正视了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去哪儿。”
  丁一尧不问了。思夏向来直言直语,温柔可亲就不是思夏了。
  背包很快送来了,思夏检查完所有东西,将熊拿出来放到桌上,又戴上了新的隐形和帽子,一言不发地把包背起来,成了一个即将远行的旅人。
  这个旅人脸很白,表情很硬,手也很稳,一双眼睛却很混沌,看不到方向,或许也没有方向。
  丁一尧想,思夏心中应当对自己留有不忿,所以没有更多的要说,也许这个身姿,就是他留给自己的全部了。
  没想到思夏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一字一句很清晰地交待道:“药别吃了。有些事情,跟信息素没关系。还有些事情,虽然跟信息素有关,但是信息素不起决定性作用。”
  语毕,思夏再无留恋,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开始讲逃走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