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七月，蝉鸣响了半夏。
谷水站在屋后廊檐上眺望着远方，左抬手挡在眼前，遮住朝阳璨璨的光辉。
右手里拿着一张塑质电子屏，上面是一副有些“怪异”的地形图。
这张图是韩鹤鸣昨天傍晚给他的。
昨天，韩鹤鸣几人就着那张几何图做了深入的探讨。按照数独隐藏坐标这样的思路推断，几何图应该隐藏的是资料放置的具体位置，既然如此，几何图必定和双山村的地形有关联。
于是，韩鹤鸣让谷水找来了青双村的各种平面图，包括房屋分布图，地形图等等。
韩鹤鸣将这些平面图和几何图重叠，做了一个对比测试，发现几何图形和这些地形图都有不同程度的重合。
比如，在房屋分布图的左上角开始，六栋小楼围着一棵古树建造，排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顺着路往下走便是背靠背建的四栋民房……十几户人家的房屋和几何图形排列的顺序几乎一模一样。
而地形图，由几何图对照，等腰三角形的位置上是地势较高的坡地；长方形的位置则地势平缓……
“这么看来……”金鱼看着电子屏上的合成图，嘴角抽搐了两下：“韩老师原来是一位抽象艺术大师啊。”
韩鹤鸣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咳，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大方向应该是对的。”
“可资料会放在哪呢？”褚堙滑动着合成图，“如果这代表房屋分布图，那么是说明资料放在房子里？但若是地形图，资料又会放在哪？地下吗？”
“而且最奇怪的是……”谷水歪了歪头，“自末世爆发，我就一直在村里，你父亲要是来藏资料，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谷地，“谷地对人类可是十分敏感，起码他会有反应的。”
谷水的话又让几人陷入了沉默。
“还有这个箭头……”许渊指着左下角的箭头。“又有什么含义？”
褚堙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愁死人了，韩教授留的线索也太隐晦了。”
韩鹤鸣：“这个圆是村中央的广场？”
“对，村长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在那里宣布，过节的时候村民也在那聚会。”
“不然，我们先去这里看看？”
几人来到圆形广场，这广场的占地面积不小，也是青石铺就，只是比村里的青石路修的要细致些，上面还有些碎卵石镶嵌的花纹。
谷地蹲坐在韩鹤鸣和谷水之间，小爪子一边勾一个。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褚堙长臂搭在谷水肩头，瞥了眼一旁的金鱼：“我说，好歹也是你住的村子，哪里能藏东西你就一点不清楚？”
谷水被压得难受，一巴掌拍掉褚堙：“不清楚。”
查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韩鹤鸣坐在青石板上，怀里抱着沉迷于啃指甲的谷地，一脸迷茫的看着手里的图。
难道是我们搞错了？那这些图形到底代表什么呢？
这时，怀里一直安分的谷地突然窜了出去，直奔圆形广场中央。
小爪子一掀一抓，就见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圆形石板“哐当”砸在地上，再一看，谷地爪子上多了只黑糊糊的大老鼠。
这动静可不小，许渊第一时间闪了过来，待几人走近，才发现，原来那圆形石板是个下水道的井盖。那老鼠大概是顺着下水道爬上来的。
韩鹤鸣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圆形石板了，和周围石板质地不同，是黑色的。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一块井盖，毕竟将下水道建在村子中央，还是挺奇怪的。
“下水道……”韩鹤鸣一脚踢飞谷地要往嘴里送的老鼠，不顾小家伙的抗议把他抱进怀里。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建下水道？”他看着将圆形井盖装回去的谷水问道。
其实，韩鹤鸣的意思是，这么个全村集会的地方，真要建下水道也该极力避开才是。
“因为这里是全村地势最低的地方啊。”谷水不以为意。
联合公会区西部多山，山脉是一条连一条，地壳运动也比较频繁，这就导致背靠青双山的青双村陷在了盆地里。
因此，对于青双村来说，排水系统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村子不仅有地上水渠，在地下也开出了不少排水管道。
“这样的井盖有几处啊？”
“二十几个吧。”谷水想了想答道。
难道……
韩鹤鸣突然想到了什么：“都分布在哪里？”
他拿出那张地形图：“你能标出来吗？”
“呃……”谷水看着图，蓦地愣住了。“不会吧……”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韩鹤鸣的猜想。
韩鹤鸣：“不会什么？”
“井盖的分布……貌似就在这些图形的角上……”
韩鹤鸣怔了怔，真的是在地下吗？
“有地下排水系统的平面图吗？”许渊问道，“还有，排水系统的入口在哪里？”
“排水系统平面图……应该有吧，一会儿我去找找……”谷水看着地形图，忽的瞪大了眼睛，“这个箭头的位置好像就是入口的位置啊！”
“你确定吗？”韩鹤鸣一把抓住谷水的手，见少年似乎不太肯定，心里有些着急，带我们去看看吧。”
谷水点头道：“跟我来。”
凭着记忆，谷水带着大家出了村向东南方向走去。
几人找到地方时，紫霞已经开满了整个天空，金乌西沉，只留一弯落在屋顶上。
排水系统的入口设在村子东南方向，距村口有几百米。
“怎么变成这样了？”谷水喃喃道。眼前是一片残垣废墟，碎石断木胡乱堆了一地，地表的岩石裂开翘起。
走近两步，可以看见废墟的中间陷下去了一大块。“这里就是入口，可怎么会塌了呢？”
许渊蹲下身翻了翻裸露在地表的土石，“这里应该刚塌不久。”
他起身看向身后几人，“土质和周围的比起来还很新鲜。”
“刚塌不久……”谷水愣了两秒说：“大概一周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小地震，会不会是那时候震塌了？”
什么样的小地震能震成这样？
谷水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房子都没事，怎么这么巧就把这入口震塌了？
就算排水系统造成地下空洞，把入口震塌，可为什么村里的地下水道没事，唯独这入口给堵住了？
许渊记得青双村地形图上标有“地震多发区”的字样，既然是地震多发区，还建这么多地下水道……
果然很奇怪啊。
“这样吧，我们先回去……”韩鹤鸣将合成图递给谷水：“明早你把井盖的具体位置标给我，还有排水系统的平面图。”
“好。”
金鱼：“这就回去了？”
“嗯，今天太晚了，把这些碎石清理完也要好半天，不如明天一早来。”
就在大家准备往回走的同时，站在最后的许渊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树林深处。
“怎么？”
“没什么，走吧。”
……
谷水将最后一处井盖的位置标好后，按照约定来到了地下排水入口。他到的时候，许渊已经将入口清理的差不多了。
入口是直上直下的井道，井壁上有梯子，不过因为损坏严重，梯子已经全部断裂了，井道也塌了半边。
“给你。”谷水将合成图递给韩鹤鸣。
“谢谢……”韩鹤鸣接过图看了一眼，扬起嘴角：“如果资料真藏在地下，你可就帮了大忙了。”
他说的真心实意，也许是即将接近一个位未知的真相，他眉眼间尽是期盼的流光。
像极了今早的朝霞。
谷水这样想着，小脸蓦地一红，他移开视线，胡乱点了点头。
“可以了。”许渊走到韩鹤鸣面前，夹在他和谷水中间。“要下去吗？”
“嗯……”韩鹤鸣在电子屏上标标画画，“每个图形其实都是一个储水立坑，你们来看……”
他将几人叫到一处，“看这个三角形，三个角各有一个井盖，三个下水道组成一个三棱柱状的储水立坑，剩下的下水道也都是如此。
每个立坑又由几条下水道分支相连，整个村子共有二十三个下水道，共组成六个储水立坑和一个排水立坑——就是广场地下的那个立坑。”
“十几户人家的村子里有二十多个下水道井口……”褚堙望着不远处的村庄，“这里经常下雨吗？”
“不。”谷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你们应该知道，这里地处西部，降雨量其实不多。”
“那就是说，即便青双村地势低，属于盆地，也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排水系统？”金鱼道。
“你们知道青双村的地下水最后排到哪里吗？”韩鹤鸣眯了眯眼，“排到青双山山脚下的溧河里。”
谷水点头道：“溧河是离青双村最近的河流。”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青双村地下水道全长一定超过五千米，而这里距青双山也不过五千米的距离。”
韩鹤鸣将排水系统的剖面图给大家看。“如果地下水道真的连到了溧河，那父亲很有可能通过水道进入青双村，将资料藏在了这里。”
许渊给韩鹤鸣系上防护装置，又把那把组装枪换好子弹递到他手中。“走吧，下去看看就清楚了。”
“等一下！”褚堙叫道。
“我们就这么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金鱼问道。
褚堙咽了咽口水：“下面有老鼠……”
金鱼：“……”
“你怕老鼠啊？”谷水一脸惊悚。
许是被少年的表情刺激到了，褚堙嗤笑一声：“哈！”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防护面罩，咔地一下就戴到了头上，“我就是怕啊。”
谷水：“……”
金鱼：“别理他。”
“走吧。”许渊打头，褚堙殿后，一行人挂在自动升降绳上，慢慢向井道内部滑落。
随着一点点的下降，光线也越来越昏暗，许渊打开了腕上的荧光灯，顺着绳子向下照了照。莹白的扇形光柱只向下延伸了几米就被黑暗吞噬了。
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洞，许渊心里不由得缩紧——这里面真的有解毒剂资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