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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琥珀憋不住笑了出来,再不多说,赶紧伺候这小糊涂醉仙梳洗,将人送到床上歇息。

        这一夜,云黛睡得格外香甜沉稳。翌日要启程赶路,她还晕沉沉得睡不醒般,也不叫琥珀给她梳什么发髻了,拿白玉簪随意挽了发,便抱着枕头钻进马车里,继续阖眼歇息。

        马车辚辚在宽敞平整的官道上前行,傍晚时分到达长安城外不远的驿站。

        一夜尽,东方鱼肚尚未全白时,云黛就被琥珀和翠柳从香软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的好姑娘,再过不久咱就要到长安城,进端王府了。听郑嬷嬷说长安城里的人眼界高着呢,最爱挑三拣四的,咱又是去王府,见的是王爷王妃、郡主郡王这些贵人,今儿个可得好好打扮,再不能像先前那样素雅了,免得叫人瞧不起,说咱寒酸乡气。”琥珀一边拿清水替云黛醒神,一边叫翠柳将那套一直放在箱子里的簇新衣裙拿出来,这身裙装可是特地为了今日进王府准备的。

        云黛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也慢慢清醒过来,在看到翠柳捧来的那身贵重华服,迟疑不定,“这会不会太过隆重了?”

        “怎会。”琥珀接过那衣裙,拿到云黛身上比了比,“这可是夫人特地叫人做的,她亲自掌过眼,定不会错的。姑娘放心,长安乃是膏粱锦绣之地,最是奢靡富贵,奴婢听说拇指大的好南珠,长安城的贵女们都拿来绣在鞋上呢。这衣裙或许在咱们眼里看来隆重,在她们眼中只是寻常呢。”

        云黛也曾听郑嬷嬷提起长安贵族生活,无论是居所还是衣食,皆无比精细奢靡,就是看似平常的一道糕点,背后或可废上十几道工序;一条擦手的帕子,也得是上好的雪锻,上头还得有华美别致的刺绣。要论起来,同样品级的官员,长安官员的俸禄比外州的官员还高上一个档次,到底是天子脚下,总归是外头比不得的。

        “那就穿这一身吧,至于梳怎样的发髻,用怎样的首饰,琥珀姐姐你看着配。”云黛乖觉坐在梳妆镜前,一副全凭琥珀摆弄的模样。

        琥珀笑了笑,拿起牙篦就替云黛装扮起来,“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你打扮得仙子般,准叫王府那些贵人们挪不开眼。”

        王府那些贵人有没有挪不开眼,云黛暂且未知,但半个时辰后她梳妆完毕,由琥珀和翠柳扶着上马车时,谢仲宣和谢叔南见到她倒是实实在在挪不开眼,也挪不开步了。

        就连谢伯缙也多看了她两眼,似是觉得该夸赞一句,他沉吟半晌,还夸了句,“这身衣裙很衬你。”

        谢叔南被这就话激醒了般,赶紧接话,“哪里叫很衬,简直、简直是……”

        他满脑子里只有“好看”这个词,还是谢仲宣开口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谢叔南忙不迭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耳尖蓦得红了,低低道,“云妹妹,你今日可真好看!”

        云黛双颊染红,比涂了胭脂还要娇艳,局促的扯了扯身上那条鹦鹉刺绣裙腰的石榴红裙,轻声道,“这是夫人给我准备的。”

        谢仲宣和谢叔南连声赞起乔氏的好眼光。

        谢伯缙看了眼比海棠花还要娇艳的小姑娘,再看团团围住着她目光热忱的两位弟弟,眉心微皱,出声道,“时辰不早了,都上车坐好,准备进城。”

        他一发令,剩下几人也不敢多耽误,忙上了车。

        谢叔南还想往云黛的马车里跑,被谢伯缙一把揪住后颈拎了下来。他还犹自不服,嚷道,“我与云妹妹说说话,怎不能坐一辆车了?又不是没一起坐过。”

        谢伯缙面不改色,“长安不比陇西,礼仪规矩严,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马车,要说话等到了王府自由着你说。”

        谢叔南还想再说,谢伯缙黑眸一眯,“三郎。”

        这下谢叔南立马噤声,朝马车里说了声“云妹妹我先走了”,麻溜地回到了他自个儿的马车。

        谢伯缙骑在马上,垂眼看向那辆宝蓝色车帘的马车,沉声道,“估摸一个时辰便进城了,姑母很和气,你莫要紧张。”

        马车里静了静,须臾,传来轻柔的声音,“多谢大哥哥提醒。”

        谢伯缙拉着马鞍吁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头去了。

        ***

        古诗有云: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云黛原以为肃州作为陇西的首府已是恢弘壮丽,直至马车行至长安城正南方的明德门,那高大的城墙用厚实的黄土夯成,外饰层层叠叠的灰色砖石,坚实高昂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四角檐牙高啄,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威风凛凛得叫人心生敬仰。

        她偷偷从车帘里往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仰得酸疼,等到达城门过关处,忙将帘子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后颈。

        过关处的守卫一看到谢伯缙的文书,态度登时变得十分恭敬,高效率检查过后,毕恭毕敬地放行了。

        车队才过城门,云黛就听到马车外传来琥珀的实时禀报,“好似是王府来人接应了,其中那位年轻的郎君,看装束应当是小郡王。”

        云黛靠在隐囊上低低的应了声,这小郡王应当便是端王妃的长子裴君浩了。

        郑嬷嬷与她说过,这位郡王爷与谢仲宣同年生人,今年十八,与御史大夫家的幺女定了亲,性情忠厚和善,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酷似其父端王。

        估计前头的谢伯缙与那小郡王寒暄了两句,马车没多久便继续朝前走,外头琥珀也跟着道,“姑娘,我们现下往城内去了,端王府在的崇仁坊还远着,要走大半个时辰。”

        云黛此时也听到了城内的热闹动静,悄悄往车帘缝里瞧去,只见道路宽阔无比,两旁种着许多高大的槐树,此刻叶子虽不复夏日青翠苍绿,可一丛丛金黄淡黄掩着高大的坊墙,平添一阵庄重壮丽之美。大街上喧闹非凡,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富贵华美的朱轮马车——在肃州街上,可见不到这么多的香车宝马。

        “琥珀,这就是朱雀大街么?”云黛难掩兴奋,来之前玉珠特地与她说过这条大街的。

        “这便是了。”琥珀含笑的声音穿过车帘,“再往前走到底,还有道朱雀门。过了朱雀门便是皇城了,咱们虽进不去,却能从外面看看。待会儿到了,奴婢喊你?”

        云黛自是应下,怀着一颗好奇的心一路从窗帘缝里往外瞧着,这种感觉就像是五年前头次进晋国公府一般,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从那乡下来的庄稼汉,头一回进城,见着什么都觉得稀罕。

        经过朱雀门时,琥珀提醒了她一声,她也赶紧去看,可车马在这处要转弯右行,她也只能匆匆一瞥,那朱红轩然的大门全貌没瞧清楚,倒是见着手握兵器的侍卫并列两旁,面容严肃堪比门画上的神荼郁垒。

        车马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琥珀语气也端重起来,“姑娘,到崇仁坊了。”

        云黛心头一凛,下意识挺直腰身,调整坐姿,在脑海中温习着郑嬷嬷教过的那些规矩。

        她要好好表现,可不能给国公府丢人,不能给夫人丢人。

        这般默念了三遍,马车慢慢地停下了。

        琥珀从外面掀起帘子,她似也有些紧张,但到底年长且自小跟在乔氏身边,面色还是稳重的,朝云黛鼓励般的点了下头,“姑娘,我们到了,奴婢扶您下车。”

        云黛原本抿着的唇轻轻松开,随后换上郑嬷嬷训练过的得体微笑,柔声道,“好。”

第38章  【38】

        作为当今圣上最为亲近的兄弟之一,  端王的府邸就在皇城隔壁,一堵高墙之隔。那金碧辉煌的牌匾高悬,三间兽首朱色大门朝着坊门打开,  正院开阔轩然,  到底是王爵府邸,  比之晋国公府规模更加宏大,气局开朗。

        云黛由琥珀搀扶下了车,抬眼看去,  谢伯缙正与小郡王说着话。

        谢叔南和谢仲宣也都下了车,扭头看向云黛,等她走过来,才一并走到最前头与小郡王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