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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宁那边懒懒的搭了句话,“这个崔仪算是长安城里不错的才俊,可惜他是个克妻命,嗐,邪门的很。”

        纵然知道嘉宁向来言语刻薄,但听她这般说,云黛还是忍不住辩了一句,“人生无常,生老病死谁也说不准,怎么能说是他克的呢……”

        “嘁,你不信拉倒,三年前跟他说亲的那家娘子没了,之后他家又说了几门亲,可说亲的每一家都会出现倒霉之事,不是家里长辈病了,就是在朝堂上受贬谪……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至今尚未娶妻?”嘉宁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云黛哑然,竟然还有这事?

        没过多久,小郡王就回来了,垂头丧气的看向嘉宁,“都说了不成了,还非得叫我上去,丢人了吧。”

        嘉宁又气又遗憾,“哥哥你也太差了!”

        小郡王和嘉宁两兄妹互相埋怨着,一时间,廊下的气氛变得低靡。

        云黛悻悻的挪着月牙凳,小心翼翼远离战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无辜池鱼。

        她这小动作落在谢伯缙眼中,他不自觉扯了下嘴角,忽而出声问她,“你觉着那南珠手串如何?”

        云黛惊诧抬眸,见他认真等她的回答,便又看了看那南珠串,如实答道,“浑圆明净,色泽莹润,是很好看。”

        谢伯缙问她,“想要么?”

        这下云黛更惊了,呆呆地看向他。

        然后她就见他站起身来,撂下一句“我下去试试”,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小郡王和嘉宁两兄妹也不吵了,纷纷朝着射场看去。小郡王颇为激动道,“听说表兄箭术高超,能百步穿杨,今日可以开眼了。”

        嘉宁撇了撇嘴,“场上可有威远侯府少将军,他的箭术皇伯父可亲口夸过的,大表兄不一定能赢哦。”

        云黛默默攥紧帕子,屏气凝神的盯着场下,心头暗道,大哥哥最厉害,他一定能赢的。就算没赢也没关系,他在她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热闹的射场上,晋国公世子甫一出现,那矜贵俊美的模样顿时吸引了场上无数娘子们的注意。

        “这位郎君是谁啊?先前从未见过!”

        “不知道啊,不过看他的穿戴气势应当非寻常世家子弟,模样生得可真俊呐!”

        “我方才打听到了,这是晋国公府的世子爷谢伯缙,前不久才来的长安,先前一直待在北庭。”

        “原来是他,玉面战神!前两年突厥和乌孙来犯,就是他领兵抵御敌军,几乎将乌孙部落杀到灭绝。没想到真人竟然这么年轻英俊,我原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

        娘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再看射场上那抹颀长的玄色身影,已然接过魏家仆人递来的弓箭,提手搭箭,坚实的手臂稍稍使劲,一张弓瞬间被拉满。

        只见他眯起黑眸,那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下一刻,手指一松,只听“咻”的一声,羽箭凌厉破风,猛地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中心。

        一番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看得众人连声叫好,掌声不断。

        “中了!”廊下的云黛和小郡王等人也激动不已。

        嘉宁瞥了眼自家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兄长,不由腹诽:又不是你中了,高兴个什么劲儿?而且谢伯缙如果真赢了,那串南珠岂不是就到云黛手上了?凭什么嘛!

        五十步的靶子又淘汰了一批人,魏家家仆们又赶紧将靶子调到七十步。

        “世子爷,要不奴才直接叫他们将靶子调至百步外吧?他们这十步十步往后挪的玩法,岂不是白耽误您的功夫。”谭信觉得这玩法简直是看不起他家世子爷,半点挑战性都没有。

        “不必。”谢伯缙紧握着弓,长年累月的练箭拉弓,他的指骨都有些变形,厚厚的老茧正好与弓箭的弧度完美贴合。他原本也想直接来个百步穿杨,速战速决。但转念一想,今日射箭是为了消遣,到底不好太过张扬,耐下心陪他们玩玩也无妨。

        谭信见他这般说了,也不再多说。但他若是知道自家世子爷的想法,估计会忍不住腹诽——就算主子您不速战速决,这样一关一关的玩,也出尽风头,足够张扬了好吧!

        七十步,淘汰一人。

        八十步,淘汰一人。

        九十步,又淘汰一人。

        等到最后一百步时,仅剩下三人——谢伯缙,崔仪,还有被皇帝誉为“神箭手”的威远侯府少将军苏虎。

        三人撑到最后一关,按理说每人可得一样宝物,只是到底要竞出个先后顺序,由头名先选要哪样。

        在最后的博弈开始之前,谢伯缙朝二人拱手,“这三样彩头谢某都看中了,不知两位可愿与我赌个大的?”

        崔仪和苏虎闻言,皆皱了下眉,觉着这人未免也太轻狂,但赛场上都是凭真本事说话,且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们也不好显得畏缩,便答应下来,“谢世子想如何赌?”

        谢伯缙略作思索,目光落在魏国舅桌前的那碟水晶葡萄上。

        “谭信,去借三颗葡萄来。”

        “是。”

        谭信赶紧去借,魏国舅心头好奇,索性将一碟葡萄都给了谭信。

        谢伯缙看向谭信,“你拿三颗葡萄走到百步之外,悬于那棵树下。”

        谭信跟在谢伯缙身边多年,瞬间明白了自家世子爷的意思,忙拿着葡萄跑去了,按照上中下将三颗葡萄依次挂着。

        众人见着这一番动作,皆面面相觑,忍不住低声猜测来——

        “不会吧?谢世子这是要百步射下三颗葡萄?”

        “这会不会夸张了些?那几颗葡萄那么小,谁能射中!”

        “我看那三颗葡萄还是按高低次序挂着的,他不会还要按高低依次射下来吧。”

        一时间射场内叽叽喳喳,空气中都涌动着忐忑又焦灼的味道。

        崔仪和苏虎的表情都有些沉重,绷着脸盯着谢伯缙的动作。

        谭信那边挂好后,朝这边打了个手势。

        谢伯缙见状,弯弓搭箭,锦缎之下手臂肌肉微微鼓起,线条流畅又优美,他清冷的侧颜没有半分波澜。

        只听“嗖”、“嗖”、“嗖”三下,三枚羽箭宛若三道魅影,依次射出。

        顿时间,在场众人的心都随着这三支离弦之箭高高吊起,当看到那依次被射中在地的葡萄时,场上霎时爆发雷鸣般的喝彩。

        “好!极好!”

        “这个谢伯缙真有两下子!”

        “太精彩了,古有养由基百步穿杨,今有谢世子三箭齐发射葡萄!”

        射场上赞美不断,绮春阁的二楼,丹阳公主斜倚栏杆,红唇不住地上扬,“这么一来,那崔仪和苏虎哪里还敢再比?”

        坐在她身边的五皇子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得一样彩头还不知足,竟然三样都要,这个谢伯缙实在贪心。”

        一旁的六皇子立刻帮腔,“五哥说得对,这个谢世子也太贪了。哎,到底是陇西那不毛之地出来的,又在北庭待了这些年,肯定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丹阳公主瞥了一眼狗腿的六皇子,冷笑道,“那也是他有本事,六皇兄你有这本事么?我可记得去年秋狩,你连只兔子都没射中呢。”

        六皇子一噎,眼底闪过一抹怒色,面上却是不显,只惭愧地低下头,“是,是,丹阳妹妹说的是,我是没那本事的。”

        五皇子侧眸看向丹阳,“看来妹妹很欣赏这位谢世子?”

        丹阳盯着场上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想到他方才射箭时那副淡然轻松的模样,心底不禁怦然,脸上也染上几分娇艳绯红,“他本事不小,连苏虎都比不过他……咦,皇兄你快看,苏虎和崔仪都向他拱手认输了!”

        五皇子他们凝眸看去,只见谢伯缙正与苏虎、崔仪说着什么,大家和和气气的,倒没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尤其那苏虎还一脸欣喜的拍着胸脯,要与谢伯缙称兄道弟一般。

        “呵,这个谢伯缙,的确能耐。”五皇子紧捏杯盏,黑渗渗的眼中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