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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伯缙没理他,平静的目光落在云黛身上停下,“你怎么来了?”

        云黛看向穿着暗蓝色常服的谢伯缙,不知为何,忽的生出一种距离感来,这距离感是他带来的,好似有意与她冷淡生分般。

        是她的错觉么?明明大哥哥不久前才叫谭信送来补品和糖画,分明待她是亲厚的。

        “大哥哥。”云黛按下心底那点异样,朝他福了福身子,轻笑道,“二表姐来探望二哥哥,我也一起来了。还有就是,你送的补品太多了,我就是日日吃也吃不完,就留了几样,其余的都送回来了,你分给二哥哥三哥哥用吧。”

        “大哥你偏心,有好东西直接给云黛送去了!没天理了,妹妹是块宝,弟弟就是草么?”谢叔南一脸被负心汉抛弃的哀怨表情。

        谢伯缙简直没眼看,伸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道,“云黛前不久才受惊大病一场,你和二郎身体都好得很,尤其是你,一天到晚像个猴儿没个消停,再给你补,你还不得将姑母家的屋檐都给掀了?”

        谢叔南就是单纯嘴贫,听到大哥教训,再看云黛那削瘦的小身板,立马不敢再贫,忙道,“是,大哥说的是,云妹妹是该多补补。好了,咱们别站在门口说话,进去说吧。”

        谢伯缙退到一侧,让他们进去。

        “大哥,你屋里怎么一股药味,还有血腥味?”谢叔南吸了吸鼻子。

        “刚在换药。”谢伯缙淡声道。

        云黛闻言,抬眼看他,“伤口怎么还在流血?大哥哥,你下次换药还是叫大夫来吧,你伤口在背上,一个人换药也不方便,万一又撕裂伤口,那可就糟了。”

        谢伯缙望进那双满是担忧的黑眸,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偏过脸去,低声道,“我一个人换药,习惯了。”

        云黛望着他冷峻的侧脸,愣了一瞬。

        大哥哥待她的态度,的确有些刻意生分。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秋狩时还好好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王府奴仆已将晚膳送了过来。

        不多时,嘉宁和谢仲宣也一道来了主屋,俩人似乎聊得并不愉快,嘉宁闷闷不乐的垮着一张脸,谢仲宣虽还是和煦模样,可明显避着嘉宁。

        饭桌上的氛围算不得多好,除了谢叔南像是没心没肺般一直跟云黛说话,其他四人都安静得很。

        用过晚膳后,时辰也不早了,云黛和嘉宁起身告辞。

        谢叔南热切地上前去送云黛,并叫云黛记着给他送万记的糕点,若是能给她炖补汤送来就再好不过了。

        云黛笑着答应,“好,我一定记着。”

        一旁的嘉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了好几下,也不去看云黛,快步就走了。

        云黛无奈耸耸肩,走了一段忽而转过身回头看了眼,只见谢仲宣和谢叔南依旧站在门口目送着,而主屋的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间蓦得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酸酸的,涩涩的,之前从未有过。

第54章  【54】

        【第五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  礼部送来封乡君的文书、年禄及诰命衣冠,一顶珠翠三翟冠,一条丹矾红大衫,  一条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还有一套金绣练鹊文霞帔[1]。

        云黛领旨谢恩,拜送传旨的太监后,端王妃与云黛道贺一番,  便叫她回映雪小筑。

        再过三日便是庆宁郡主出阁的大喜之日,端王妃忙得焦头烂额,云黛也不搅扰,乖顺地领着琥珀翠柳一道回去。

        路上翠柳随口提了一嘴,  “今早奴婢去膳房取膳时,  路上瞧见世子爷带着谭信出了府,也不知是要去哪,  火急火燎的。”

        这些时日因着谢伯缙受伤之事,陛下特免了他每日上朝,叫他在府中安心休养。云黛想到前几日去北苑,  他屋内淡淡的血腥味,心头不免担忧,  嘴上只道,“大哥哥自有正事要忙,  不该我们的事情,我们别多嘴。”

        翠柳忙低下头,“姑娘说的是。”

        主仆一道回了映雪小筑,云黛吩咐她们将赏银及诰命服饰妥善收好,  自己走到书桌旁,  本想继续看书,  但想到谢伯缙的伤势,  鬼使神差般寻出医书,翻看起利于刀伤恢复的秘方来。

        这日直至申时,谢伯缙才回到端王府。

        府前早有端王妃的人候着,一见到谢伯缙回来,立刻将人请了过去。

        秋意正浓,庭院前的秋芙蓉开得灿烂。

        端王妃望着窗外的景,手捧着一盅冰糖金丝血燕慢慢喝着,一听外头来报,当即放下手中补品,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坐直了身子。

        “侄子拜见姑母。”

        “阿缙,你可算回来了。”见着来人后,端王妃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并无不妥,才放宽心道,“快坐下。”

        谢伯缙朝端王妃行了一礼,掀袍坐在圈椅上。

        等丫鬟奉上茶点后,端王妃将闲杂人等挥退,捏紧手中帕子,担忧地望向气定神闲喝茶的侄子,“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与丽妃有关,陛下大发雷霆,可若是宫闱之事,与你何干?”

        谢伯缙知道自家姑母在宫里有些耳目,只是没想到这耳目这般灵敏。他执杯呷了一口茶水,慢声道,“事关秋狩刺杀之事。”

        端王妃一愣,眉头皱得更深了,“前两日不是已经结案了么,说是那孙鳄与你有私仇,怀恨在心,这才安排刺客报复。”虽然这个理由她听着都觉得荒谬,但陛下认了这个结论,且谢伯缙也接受这说法,旁人也不敢再去搅浑水。

        谢伯缙勾了勾唇,“是结案了,但这般不清不楚的结案,丽妃不服。”

        或许是打听到盛安帝私下派了支暗卫前去保护三皇子,又或许是盛安帝冷落着她,丽妃深知皇帝疑心病重,若她不能把这个黑锅给掀开,那皇帝的心中便永远扎着一根怀疑的刺。于是她暗中动用所有力量去查,倒真叫她查到了些东西。

        “是安贵嫔下的手。”

        “安贵嫔?!”端王妃诧异出声。

        安贵嫔乃是六皇子的生母,母子俩一向是丽妃母子的走狗,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怎会干出刺杀朝廷重臣之事?

        端王妃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安贵嫔下的手,那肯定也是丽妃指使的!丽妃愚蠢啊,她将安贵嫔拖出来,不是自找麻烦么。”

        谢伯缙道,“安贵嫔被抓后,也一口咬定是受丽妃指使,她为了讨丽妃欢心,才派出刺客。”

        “有道理。”端王妃颔首,再看谢伯缙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禁问道,“阿缙,你怎么好像半点都不惊讶。”

        谢伯缙轻抚杯壁,沉默半晌,才道,“是丽妃还是安贵嫔下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心。”

        一直以来,他要的便是在盛安帝心里埋下怀疑魏家的种子。

        一个家族,是富贵荣华,还是衰败落魄,皆取决于上位者的心意。一念之间,可起高楼,也可摧毁锦绣高宅,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那后来陛下如何处置的?”端王妃更好奇丽妃的下场。

        “安贵嫔咬死是丽妃指使她,丽妃怒斥安贵嫔冤枉她……”

        想到当时哭哭啼啼的场面,谢伯缙眉心微拧,只觉得当皇帝也是心累,后宫这些女人吵起来闹得人头疼。他言简意赅道,“安贵嫔拿不出丽妃指使她的证据,以死明志,丽妃见状,也撞柱明志。”

        端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大,瞳孔中透着兴奋与好奇,“然后呢?”

        “陛下抱起了丽妃,宣御医,同时将安贵嫔押入慎刑司,贬为庶人。”谢伯缙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冷不淡道,“丽妃真能下得了狠心。”

        端王妃听到这个结果倒也不惊讶,安贵嫔哪有丽妃受宠?陛下自然是更心疼丽妃的。

        “她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她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安贵嫔也是倒霉,巴巴讨好了她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端王妃叹了口气,又沉着脸,恨声道,“又叫丽妃逃过一次!着实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