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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伯缙面色微僵,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祖母。”

        谢老夫人见他这样,老眼一眯,也明白过来,敢情苦肉计这事还没让云黛知道呢?她也不想拆长孙的台,便不再提这,而是板着脸呵斥他,“虽说你母亲父亲同意了,但我还是得骂一顿你这混账!你姑母在信里将你们在长安的事给我写的清清楚楚,阿缙啊阿缙,你好歹也是一军统帅了,怎的行事如此鲁莽?你就算看上云丫头了,那也先回陇西,禀明你父母亲,咱徐徐图之……”

        说到这,她感到脖子后的手微微一抖,扭头看了眼满脸羞红的云黛,轻叹一声,“你也是,脸皮子这么薄,他这般混账,你就该与你姑母告他一状,叫你姑母打他一顿才是!”

        云黛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伯缙也有些不自在,又咳了声,“祖母,你还是骂我吧,与她无关。”

        “你以为我不骂你吗?我收到你姑母的信后,心里可把你这竖子骂了千百来遍。”

        谢老夫人哼了声,轻声对云黛道,“好了,别熏了,坐到我身边来。”

        云黛乖顺的将艾柱灭了,挨着谢老夫人坐下,一张白皙般的脸布满红霞,细声道,“祖母,我心里实在惭愧……”

        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惭愧个什么劲儿,该惭愧该脸红的是你这莽撞无耻的兄长。哎,不过话说回来,他谢家男子别的没有,脸皮倒是格外的厚,我从前就常念叨,咱要是有他们半分脸皮厚,也不至于叫他们拿捏住。”

        这话倒是一次性将谢家三代人都骂了进去。

        谢伯缙俊美的脸旁也闪过一抹诡异的红,不过很快就恢复寻常的淡然,低声道,“是,祖母教训的是,都是孙儿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了!若不是那圣旨来得及时,这会子云丫头也不知在哪里吃苦受难。”谢老夫人瞪他,又伸出手指戳了下云黛的额头,“你这丫头也是胆大,糊里糊涂就敢往外跑!”

        老夫人这严厉又和蔼的态度叫云黛眼眶一酸。

        祖母还是向着她的,并没有怪她,真好。

        谢老夫人瞥见她眼中升起的濛濛水气,叹息道,“我就说你一句,你就要哭鼻子了?”

        云黛连忙摇头,瓷白小脸露出一抹慕孺的纯真笑意,“没有,祖母,我这是高兴的。”

        “你这傻孩子。”谢老夫人摇头轻笑,目光落在她消瘦的下巴,语气柔软,“早知你去长安一趟要吃这些苦,还惹上这么个冤家,当初我就该把你留在身旁……”

        说到这,她看向谢伯缙的眼神愈发严厉,若不是这混账从中搅合,这会儿云黛跟崔家侄孙也能和和美美的。不曾想一向清心寡欲、稳重自持的长孙竟一头陷了进去——

        感情这回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然你父亲母亲都点头了,那你送云丫头回乌孙正好拜见她舅父与外祖母,正式提亲。”

        “是,我也是这般打算。”谢伯缙道。

        谢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再看向云黛,温声细语道,“好孩子,你别再忧心了,这是桩喜事。你既然也中意我这不争气的混账长孙,日后你们俩就好好在一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知道了么?”

        云黛心头动容,泪盈于睫,点头道,“是,云黛知道了。”

        谢老夫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欣慰地笑了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俩啊,也是有缘分。”

        话说开了,云黛心里那个疙瘩也解开了,接下来屋内的气氛倒像从前般自在温馨。

        等到暮色四合,一大家子围坐在一桌吃饭,晋国公和乔氏的态度也很是和善,席上说着长安城里的各种趣事,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这日夜里,云黛躺在熟悉的雕花架子床上,心里头一次对婚事有了期盼——

        先前她想都不敢想与大哥哥成婚之事,如今一切比想象中的顺利,美梦即将成真,她也不禁去幻想自己穿戴凤冠霞帔,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嫁给大哥哥的场景……

        越想她的脸颊越红,尤其想到与谢伯缙私下相处时,他看向她的灼热目光,叫人又羞又怕,先前还没定下名分,他就那般孟浪。若是等成了婚,岂不是要更放肆了?

        云黛扯过被子捂住滚烫的脸,在床上滚了两下,便赶紧闭上眼睛催眠自己,不敢再往下乱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想,随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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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剩北庭一个地图,大概20章左右正文就完结啦,副cp都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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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86】

        【第八十六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翌日一早,  乌孙使团便携带厚礼登门拜访。

        晋国公与相大禄在战场上也有过几次照面,对萨里拉更是熟悉,乌孙赫赫有名的赤脸将军就是萨里拉的父亲,五年前那场战争被晋国公□□挑下马,  从此瘸了右腿,  再不能上战场。

        从前双方是一心想取对方性命的仇敌,现下要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品茗聊天,  就导致这场会面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诡异安静。

        好在晋国公和相大禄俩人都是官场上混迹的,  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两人聊了会儿云黛这些年的成长经历,  又说起大渊与乌孙在边境设立榷场之事,  最后晋国公带着相大禄参观国公府,  顺便旁敲侧击打听着乌孙昆莫对云黛的态度。

        得知乌孙昆莫与云黛生母感情深厚,  晋国公心头稍定,又问起乌孙公主婚配之事,名曰了解乌孙风土人情。

        相大禄心里门儿清,却也不拆穿,  很是大方的说了公主婚配的规矩礼仪等。

        晋国公见相大禄这么上道,  喜不自胜,午膳时还拿出他珍藏的好酒招待,大有引以为知己的冲动。

        两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倒叫不知内情的其他人觉得匪夷所思——

        谢叔南偷偷问晋国公,  “父亲,你什么时候与乌孙人关系这么好了?一路上这相大禄对我和大哥可是爱答不理的。”

        晋国公喝得满面红光,斜了一眼小儿子,  “要不怎么说我是你们的老子呢?与人交际自是要比你们强的,你俩小子多学着点。”

        谢叔南,“……”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萨里拉也暗中埋怨着相大禄,“虽说晋国公对公主有恩,可他们谢家到底是我们乌孙的劲敌,相大禄何必与他们交好?”

        相大禄则道,“交好总胜过交恶,公主还要在晋国公府住上几日,为着公主着想,也不好与晋国公闹得太僵,总不能让中原人以为我们乌孙都是些不知礼数的野蛮人。”

        论口才和大道理,萨里拉自不是相大禄的对手,只得压下心头不愤,闷闷喝酒。

        这日直至午后,乌孙使团才离开晋国公府,临走时,相大禄与云黛约好后日去郊外拜祭长公主,云黛欣然应下。

        回府的第三日,她带着从长安买的礼物,和谢伯缙、谢叔南一道去文庆伯府拜访。

        分隔大半年,再次见到乔玉珠,云黛险些都没认出来——

        只见那个喜爱鲜艳衣裳和各种珠宝首饰的活泼女孩,换做一袭清雅素衣的打扮,发髻上的发饰也是玉石珍珠之类的淡色,少见黄金、点翠、各色宝石,就连身形也消瘦修长,行走间袅袅娜娜,眉眼娴静如初雨照梨花。

        用谢叔南的话来说,“臭玉猪,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乔玉珠恬静的风度有一瞬破裂,却深吸一口气,忍住了,面上挤出浅浅的微笑,“三表兄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