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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意外


  江天开车回到家——他现在已经习惯性的在脑海中把邵行的这栋房子称为家了,虽然有点儿奇怪,但江天现在对邵行已经没有之前在鬼城时那么抵触了。
  也许是环境变了,远离了曾带给他巨大的幸福与痛楚的鬼城,来到陌生的人间,江天也能以更平和的心态去看待邵行。
  又或许是邵行变了,至少在这两个月里,邵行真的没有强迫他做过他讨厌的事情,虽然江天知道对方也是在忍。
  总之他回到这所谓的家,停好车,走进庭院时却不见吉南跑过来迎接他。
  江天心里觉得奇怪,听见花园深处有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踩着草地走过去找它。
  邵行在他身后叮嘱道:“记得七点之前进屋吃饭。”
  江天随口答应:“知道啦…”
  他循着声音来到了吉南的狗屋前。
  之前已经说了,吉南在这座别墅中有两处住所,一处是主楼里的卧室,还有一处就是花园里的狗屋。
  这个狗屋占地面积约四平方米,双层,一楼的墙壁是双层木板,中间有保温层,冬暖夏凉,二楼是玻璃阳光房,有一个小楼梯可以让吉南爬到二楼去。狗屋通体刷成米白色,房顶是大红色,可可爱爱的,乍一看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屋一般。
  江天看见这个狗屋,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他还是条小狗的时候,住的狗屋比这豪华多了,说是按照他的身体尺寸打造的缩小版豪华别墅也不为过。
  说句难听的,江天之前租住的那栋公寓,还不如自己小时候住的狗屋好。
  所以说邵行那时候多宠他啊,还特意在狗屋别墅里弄了一个房间,里面是堆成小山似的毛绒公仔和橡胶球,都是给他咬着玩的。
  而现在令江天惊讶的是,吉南的狗屋后面开垦了一小块菜地,旁边用树枝绳子做成的栅栏围着,而吉南正叼着一个水壶,来回的给地里浇水。
  江天整个狗都惊呆了,他一把搂住吉南毛茸茸的脖子,又悲戚又心疼的道:“吉南,爸爸还没有穷到连你的狗粮都买不起,你真不用自己种地啊……你这是种的什么,好吃吗?”
  吉南:“……”
  它从江天的熊抱中挣出一只爪子来,在松软的泥土上划拉了几下,写了两个字——花生。
  “花生?”江天愣了愣,“哦,我记得你是喜欢吃花生来着,但是你干嘛要自己种,我去给你买几包不就行了?”
  吉南又写:自己种的,吃着放心。
  江天:“……”
  哦,这可真是一条注重生活品质的文艺狗子。
  江天伸手抓了一把泥土,放在指尖捻了捻,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片空地,“这地方的土还挺肥沃的,估计很适合种菜。”
  此时的江天并不知道这个花园里的所有土壤都是由园艺师精心配制的特殊花土,每一种养料每一项微量元素都调配得恰到好处,就是为了能好好养活那些价值昂贵又娇弱易死的高级造景花卉。
  ——简单来说,以江天现在的底薪来算,这是他吃都吃不起的土。
  然而在江天那务实的小脑袋瓜中,就四个字:适合种菜。
  江天也来了兴致,拍拍吉南的狗头,“等会儿我把铁锹拿过来,给你再开垦点儿地方,明天咱们去市场上买点儿番茄、草莓、葡萄的种子,一块儿种上。”
  吉南:“汪!”
  眼看着到了七点,天色完全黑了,私人厨师做好晚餐已经离开了别墅,江天却还没进屋,邵行无奈的出去找他,然后就看见清亮的月光之下,江天正拿着一把小铁锹,辛勤的开垦’荒地’。
  邵行此时的震惊不亚于当时江天看到吉南的菜地,他对自家狗子突如其来的清俭持家感到非常的惊讶,甚至不知道江天这么欢快地破坏由法国园艺师设计的花园到底是何用意。
  他沉默了几秒,轻咳一声,在他身后叫他,“宝宝,很晚了,该回来吃饭了。”
  江天用手背蹭了蹭颊边的汗,“等会儿,马上。”
  邵行觉得很有趣,就故意沉下声吓唬他,“你让谁等?”
  刻在基因里的服从性让江天一个激灵,把手里的劳动工具往菜地里一扔,瞬间从扮演农民伯伯的游戏中抽离出来,小跑着到了邵行跟前,“来了来了,生什么气啊,不就晚了那么几分钟吗?”
  邵行这会儿又温柔体贴了,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擦去江天脸上的泥土,顺便占便宜的捏了两把软软的腮帮子,想了想,确认对方不反感之后,才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了,去把你的爪子洗干净,回去吃晚餐了。”
  江天下意识摸了摸被亲到的额头,于是手指上的泥又沾到了额头上。
  其实他对亲额头这种温柔单纯的动作并不反感,因为这种吻是亲切的,不带有侵略性情欲的,和他以前热衷于舔邵行的手指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江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拿上牵引绳准备带吉南去散散步,顺便去农贸市场买点儿种子。
  吉南看着他手里的项圈,默默的后退了一步。自打狗子开智之后,就非常嫌弃牵引绳和项圈了,当然可能它以前就嫌弃,只是表达不出来罢了。
  江天蹲下来,按住它毛茸茸的后背,一脸认真的谆谆教诲:“不行,想出门就得戴牵引绳,你没听说过吗,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狗。”
  吉南:本来就是……
  江天费了半天口舌,威逼利诱,终于以三个罐头的代价,让吉南乖乖的套上了牵引绳,然后自己披了件风衣外套,牵着它出门了。
  天完全大亮之后,路上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不过现在是周末,大多数人都是悠哉悠哉的出来玩的,赶早上班的无休社畜还是少数。
  江天一边牵着吉南过人行道,一边叨叨着,“等会儿我先去买个煎饼吃吧,你可千万别告诉邵行,要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江天说着说着,忽然听见身后一阵人群的惊呼,紧接着是几乎刺破耳膜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他手握着牵引绳,茫然的回头看去,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飞速冲撞过来的红色轿车。
  下一秒,吉南挣脱绳子,冲过来狠狠的将他撞出一米开外,江天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失控的轿车从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掠过,车头撞上吉南的身体,把它撞飞了出去,又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沥青马路上。
  那声音让江天心里一突,他几乎都僵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失声叫了出来。
  “吉南!!”
  江天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跪在吉南身边,瞳孔因为极度惊惧而紧缩着,身体不断的颤抖。
  他看见吉南身下涌出了一大摊鲜血,张开的嘴巴里也源源不断的有血往外淌。江天一贯最喜欢抱着睡觉的毛茸茸的身体此时痉挛一般的抽搐着,四只爪子无力的蜷缩在胸腹前。
  “吉南…”江天脸色惨白,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把吉南抱起来,他的声音好像哭了一样,“没事,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别怕……”
  “呜~”
  吉南睁开眼睛,勉强抬起头,用湿凉的鼻尖碰了碰江天的手,尾巴向上扬了一下,似乎想要摇一摇,告诉他自己没事。
  但很快它就没了力气,尾巴徒然落了下去,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路人们渐渐围了上来,有个大叔惋惜的道:“这是条好狗啊,刚才我看的真真的,忠心护主,可惜了…”
  旁边他儿子道:“开车的那个是不是跑了,怎么看不见人了?真混球!”
  有个阿姨走过来安慰江天,“孩子,你别担心,你把狗抱到阿姨车上去,阿姨带你们去宠物医院。”
  江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泪,向阿姨道了谢,又俯身想把吉南抱起来。
  可这时候他才发现无从下手,吉南身上都是血,甚至看不出伤口在哪里。它又沉,江天不敢随便抱它,怕碰到了它的伤。
  江天的脑子乱成一团,正焦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小姑娘,急急的说道:“我是学护士的,它的骨头肯定已经断了,不能直接抱起来,有没有担架之类的东西,把它抬上去。”
  刚才那个大叔举起手,“我车后备箱里有块桌板,用这个吧。”
  说完他指使自己儿子去把桌板拿出来,俩人一起将吉南小心翼翼地抬到桌板上,再平稳的往阿姨车里送。
  桌板大小正好挤进车里,江天已经完全慌了,手足无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狗的命硬,救得回来。”
  江天匆忙又感激的点了点头,也低头钻进了车里。
  阿姨开车非常猛,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宠物医院。
  江天看着急诊医生把浑身是血的吉南推进了手术室,大门在眼前关上,他忽然心头一空,如同脱力一般,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心脏仍然砰砰急跳着。
  阿姨还有事,送完他们就走了,江天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墙壁,茫然的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和手上的血味混杂在一起,酝酿出一种死亡的味道来。
  天花板仿佛升高了,来处的走廊无限拉长,他变得又小又孤单,就像独自行走在寒冷的雪地里一般,无助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