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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知秋


  “她孙女早死了,去年夏天就死了。”
  一句让阴风平地而起,大早晨的,阳光明媚之下,江天硬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江天搓了搓发寒的手臂,试图辩解:“昨天晚上奶奶跟我说,她孙女去山里捡柴了,奶奶没理由骗我啊?”
  年轻人把烟按灭在石头上,耸了耸肩膀,“这么跟你说吧,太阳落山之后,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老猎人也不敢进山。”
  “山路难走,白天还好,一旦到了晚上,进了山就会迷路,还有可能遇到野兽,以前也有个考古队来我们村子这边考察,后来说城里有什么事,执意要晚上离开,怎么劝都不行,结果就迷了路,死在山里了,据说警察连尸体都没找到。”
  旁边一个小伙子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从那以后,更没人敢在夜里进山了。”
  江天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矮屋,迷惑不解,“那奶奶为什么跟我说她孙女还在?”
  “那就是个疯婆子,其实之前也说过知秋在屋里陪她说话,帮她砍柴做饭什么的,但谁信啊,她孙女都是我们帮忙埋的。”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动作暗示道:“那个婆子,精神有问题,老是神神叨叨的。”
  真的是这样吗?
  江天心存疑虑,昨晚他和老奶奶说过几句话,对方除了耳朵不太灵,眼睛看不见之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很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啊,看不出有什么精神疾病的样子。
  江天又问:“那个奶奶的孙女…知秋是怎么死的?”
  年轻人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口,长出一口气。
  “我记得,去年夏天,知秋是十七岁吧,贪玩跑进山里摘果子,结果就摔死了,还是村长带着我们把尸体抬回来,埋到村北头的坟地里去。”
  “知秋没有父母,就跟她奶奶一块儿住着,估计是老婆子被知秋的死刺激着了,脑袋才出了问题,魔怔了。”
  江天没有回话,抬头望向远处高低错落、隐于白雾中的山峦,有些出神。
  年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好奇,“你看什么呢?”
  “灵丰山。”
  “嗨,从这儿可看不见灵丰山,至少得……”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再往里翻两座山头,才能摸到灵丰山脉的边边,那地方更邪乎,听老人们说那地方有鬼。”
  江天格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相信有鬼魂存在吗?”
  “怎么可能。”年轻人哈哈大笑,“要是真有鬼,那早就…”
  旁边的人适时的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年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好像在忌讳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似的,闭口不谈了。
  江天不死心的追问道:“怎么了?早就什么?”
  年轻人却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随便扯了两句有的没的,便转移了话题,说快到中午了,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吃饭,于是都三两成群的散去了。
  江天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些人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讳莫如深,不能向外人提起。难道知秋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吗,自己的妖魂又到底在谁身上?
  他想的有些入神,目光无意识的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浮的点,牙齿轻轻咬着手指的指甲。
  忽然的,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下可就如同上课时间,你正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在课本后边用手机看恐怖片时,忽然手机黑屏,班主任的脸出现在了你的屏幕反射上。
  何其的吓人。
  江天吓得惊叫了一声,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往后跳了一步,警惕的盯向来人。
  邵行抬起的手还顿在半空中,无奈了一瞬,便哑然失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江天惊魂为定,默默吐槽道:“你不可怕,可你忽然一点儿声也没有的出现在人背后,这就可怕了。”
  邵行故意逗他,“你不会是在做什么亏心事吧,所以这么心虚?”
  “……我江天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亏心的!”
  邵行瞥他一眼,笑道:“兜里装的什么,拿出来。”
  江天就像猝然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坏学生一样,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裤兜,结结巴巴的道:“没,什么也没有。”
  邵行危险的眯起眼,声调不变,“拿出来。”
  江天僵持了片刻,最终心里还是怕了,不情不愿的把那根香烟掏出来,放在掌心上给邵行过目。
  他小声狡辩:“他们给我的,我没打算抽,准备一会儿扔了的。”
  其实当然不是。
  江天没当着人面儿抽烟,只是怕有人打小报告到劭行那边而已。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江天可不想挨打,所以还是要小心行事。
  他本来打算回去的路上,顺便把烟抽了的。没有打火机也不碍事儿,现在的他,捻指成火的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这个打算现在也成泡沫了,被邵行温柔又不容反抗的注视着,江天只好手掌一翻,把那根烟扔在了地上。
  邵行又道:“踩碎。”
  “…至于吗?”
  江天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抬脚碾碎了香烟,然后转身就往住处走去,气哼哼的。
  邵行哭笑不得的走上去,顺势揽住他的后腰,低头亲密的劝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身体又不如以前,尼古丁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江天还想反驳,却忽然察觉到了后腰上的重量与温度。
  他不自在的往后躲了一下,从邵行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
  邵行眸光暗了暗,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与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一起向住处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路上的气氛沉默又尴尬,江天只得主动挑起话头,把刚才的聊天内容和邵行讲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道:“这个村子里肯定有什么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就和知秋有关。”
  邵行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那就先等着吧,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
  下午的时候江天没再出去,大概是山里的风太凉,他被吹得有些病恙,下午就留在房间睡觉。
  这个时间点不是睡觉的时候,所以躺着也不太舒服,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身上很疲乏又沉重,就像是遭了鬼压床一样。
  梦魇总是很难受,全身都无法动弹,头晕晕的,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想要努力醒来,却不得法。
  江天苦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靠近,然后这个人抚摸过他的头发,又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江天听不清,但能感觉那嗓音低沉温柔,很悦耳,很好听,于是江天莫名的放松下来,陷入了梦乡。
  ……
  江天忽然睁开眼睛,看见了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干净明亮,镶着银白色的镜框,下面连着同样风格的大理石洗手台,水龙头没有关住,正在哗哗的往外流水。
  这里应当是卫生间,江天茫然的看向镜子,看到了自己的脸,又低下头,看到了握在手中的一把美工刀。
  江天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也想起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是他的梦境,而且是很多年前的梦,然而梦里的人却不自知,也身不由己,以为自己真的是好几年前的江天,并且要延续他的动作。
  江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迷惑的伸手去碰了碰,指尖接触到冰凉的镜面。
  “这张脸很漂亮吗?”江天不明白,他对自己的长相没有太多的认知,身边的人,无论是楚尤还是邵行,都比他要好看多了。
  生活在美男堆里,审美都会过于挑剔,以至于江天虽然长得不错,却自认为平平无奇。
  “他为什么会那样对我,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这个样子吗?”
  梦里的江天,刚刚经历了那场告白与强/暴不过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他承受着来自邵行的欲望与戾气,像一只凭空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动物,觉得迷惑、害怕,绞尽脑汁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到那样残忍的对待。
  他哭过,求过,抓着邵行的衣角祈求他放过自己。
  他甚至给邵行找过其他更加漂亮更加听话的男孩,希望他能’移情别恋’,但是除了被狠狠的惩罚了一次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时候江天多天真啊,以为邵行就是喜欢他的长相,只要把脸毁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江天握紧了手中的美工刀,用拇指推出刀片,慢慢挪到脸上,一狠心,闭上眼咬住牙,在脸颊快速的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不行…”江天盯着镜子,喃喃自语,“不够深,会长好的…”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又抬起手,狠狠的在脸上割了两刀,这次割的非常深,皮肉被划开,鲜血几乎是奔涌而出,一滴滴的落在洗手池之中,很快就被水流冲散干净。
  江天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着眉,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忽然的,卫生间的门被粗暴的推开,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江天哆嗦了一下,美工刀哐啷一声掉进了洗手池,他恐惧的扶着桌沿,扭头看向门口。
  邵行就站在那里,脸色极为的阴沉。
  他一字一句,缓慢却极有压迫力的说道:“江天,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