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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爱我。
  01
  接下来的几天,时春几乎都在医院照顾牧休言。因为牧休言请病假,学生知道后过来看过,看见时春,会很有礼貌地称呼师母。时春想解释,却被牧休言拦下。
  那天晚上的那些话,两人没有再说过,不知道是不是牧爷爷下了命令,总之,牧家真的没有一个人过来看过。
  病房里新进来一个中学生,骑摩托把脚摔伤,晚上的时候,时春只能趴在一旁睡觉,可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牧休言睡在一张病床上。不用说,她都能猜到那个半夜把自己抱上床的人是谁。
  余下的几天都是,直到出院的时候,旁边的中学生,才意味深长地对牧休言说:“你这样追女孩,太慢了。”
  牧休言扬了扬眉,看着时春意有所指:“慢工出细活,总要制造些回忆,人生才算圆满。”
  沈柔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牧休言在医院,赶着第二天就带了些慰问品过来了。当看到沈柔千娇百媚地站在门口,时春虽然心里堵堵的,却也非常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她在,也只会徒生尴尬。
  “怎么弄成这样?”沈柔将东西放下,自然地坐下,语气里有些责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时春误会过,牧休言不想再重复这种误会。
  “苦肉计,你也知道我从来不会哄人,这样更适合。”
  沈柔掩饰不住地惊讶:“就为了她?”
  “她可是我名正言顺娶来的妻子。”牧休言浅笑着。
  这是沈柔第一次听牧休言这样提起时春,震惊是有的,更多的是失落。这段时间牧休言对她的冷落她心知肚明,就算不明着说出来也能够明白,可如果就这么输了,她又怎么会甘心。
  “那我呢?”她委屈地看着牧休言,眼底泛起一层层水雾。
  “你已经结婚,我也是。”
  “可你们离婚了。”
  牧休言却毫不介意:“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用上这一招。”
  再多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沈柔第一次看见牧休言这么笃定的眼神,心底已经清楚了一切。当年就算是只有他们俩,也不过是她求着牧休言,哪轮得到牧休言这样,可现在,他居然可以为了时春做到这个地步。
  时春回去的时候,沈柔已经离开。
  看到时春默默地进来,牧休言立刻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道:“那些东西,你拿去吃了吧。”
  时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堆东西不正是沈柔刚才提过来的吗?她疑惑地皱起眉。
  “不敢收那种大礼。”牧休言强调。
  “牧休言!”
  时春当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这几天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些,时春不傻自然知道是什么,心里多少也荡起了一圈涟漪,却并不意味着她一定要有所表示。
  回到牧家,一下车就看见牧青禾正在和一个剃着平头十分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吵架。
  “你说你跟着我来干什么,又不帮我写检讨,又不帮我撒谎,真是碍事。”牧青禾瞪着眼嫌弃地看着年轻男子。
  “把我丢在机场,居然还想让我帮你写检讨?”年轻男子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原来是那天被牧青禾丢在机场的警卫员。
  “你一个研究生,读那么多书,不写检讨做什么,反正也做不了别的体力活。”牧青禾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牧青禾,你不要太过分!”
  “军区教你这么和领导说话的?”
  眼见着快要僵持不下了,牧休言才由着时春扶着,像是过客般慢吞吞地从门口进去:“我当是谁在家里吵,要是让爷爷知道恐怕……”
  报告不打直接从军区回来,就已经够爷爷将她教训一顿了,要是再让爷爷知道她让一个警卫员写检讨,后果恐怕会是军法处置。
  牧青禾果真不敢再吵,她咽下一肚子的怒火,瞪了一脸刀刻般的警卫员一眼,眼风一扫又瞪到牧休言身上,然后一个箭步跨过去从牧休言旁边拖走时春。
  “牧休言有没有和你低头认错?”牧青禾八卦地问,明明这个词语和她应该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认错吗?时春想起他郑重的自我介绍以及关于沈柔的解释,姑且算是吧。
  “青禾姐,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时春尴尬地解释,虽然说过那些,却不表示本质有什么变化。
  牧青禾难得语重心长:“难道你还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是宁愿被我打进医院,也非要你去照顾啊。”
  她当然看出来了,可那又如何,两人现在这样相处其实挺好,既然牧休言打算重新认识,那就慢慢来吧。时春想。
  “谢谢青禾姐,已经强求过,结果并不乐观,事已至此,倒不如顺其自然。”
  听时春话里有缓和的趋势,牧青禾自然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够了,过犹不及。
  牧休言刚从医院回来,云姨说要让他好好补补,看见宿时春的时候,大概没反应过来他们离婚的事,扯着时春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说了半天才尴尬地想起时春和牧休言已经离婚。
  本来牧母让时春留着一起吃个饭,时春拒绝了,既然已经离婚,哪怕牧休言模棱两可地说了那些话,可终归是不合适。
  关薇见她回来,也没问她这几天都在哪儿,答案都心知肚明,倒是随口问了时春有没有去卞和那儿。
  “这几天在上课,就没有空过去。”时春解释,“何况,卞和那边,总不能一直去。”
  关薇没有戳破,看来,时春的天平早就已经倾到了牧休言那边,或者,其实一直都没有到过卞和这边也说不定,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管的。
  早在牧休言找她打听时春和卞和关系的时候,就问过她是否认为时春和卞和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她没有回答。放在很多年前,她可以肯定地回答——会。可是现在,时春变了。
  次日一早,卞和居然打电话过来约时春见面,大概想到是周末,时春怎样都有时间。
  地点约在早餐店,时春要了一份三明治,卞和要的是汉堡还顺便带了一杯咖啡。
  牧休言也经常喝咖啡,但是很少像卞和这样大早上就喝,而且牧休言喝咖啡纯粹是为了提精神……
  “时春,你觉得桑中好,还是桐湾好?”
  卞和的声音,让时春恍然回过神来,没有问卞和怎么想起这些的,不过本来也就是应激后的短暂失忆,这些天戚卫礼应该也说了不少,记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
  “桐湾吧,人少地方小,却总觉得哪里都是温暖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时春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回心理咨询的工作。”卞和喝了口咖啡,告诉时春自己的打算。
  时春笑着点头,虽然并不支持卞和再从事与心理相关的工作,不过如果卞和决定,她并没有阻拦的立场,却还是慎重地建议:“其实并不用急着工作,医生也说让你尽量休息。”
  几乎是在时春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卞和飞快地问了一句:“如果当初我要是没有出国,你还会照着婚约嫁给牧休言吗?”
  时春定定地看着他,猛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和牧休言的婚约虽然已经过去,却已成为事实,钉在那儿改变不了。
  “我如果没有回来,你会和他离婚吗?”卞和并不在意她的回答,笑意艰难,“看起来,这一切好像都是我造成的。”
  这话让时春眉头紧锁,她双手在桌面紧紧扣住,面色平静地回复:“不是的,你不走,我还是会和牧休言结婚,至于离婚,是我自己想要的。”
  卞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掐着时间喝完咖啡,朝时春示意要离开,在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开口:“喜欢牧休言,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时春错愕地看着他离开,忽然想起卞和曾经和她说过,在心理学家面前千万不要刻意隐藏秘密。所以,他一早就知道了她喜欢牧休言的事,甚至连她因为害怕而做出那样的决定也知道。
  或许她应该跟卞和说句谢谢,温暖如是的卞和,直到现在还在为她操心。
  02
  牧爷爷出院的时候,有叫过时春过去,但是时春拒绝了。她觉得这时候她还是不要出现的好,牧爷爷有那么多家人照顾,以她现在和牧家的关系,她已经没有关心的资格。
  可是在学校遇见牧休言倒是意外,设计院虽和商学院相邻,却并不表示两个地方就真的挨得很近,何况学校人来人往的,若不是刻意,很少会撞见。
  “吃中饭?一起吧。”
  牧休言看似礼貌的询问,其实已经给时春定下了回答,可时春并不这么想,虽然下午有一节课,但是和牧老师在食堂吃饭,总归是有压力的。不过,牧休言没有给她思索的机会,径直朝着食堂走去。
  对于食堂,牧休言并不陌生,先不说他本来就是桑大商学院毕业的,在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也是去食堂解决午餐的。
  如此,时春便也只能尴尬地跟着,她觉得这时候走掉并不合适。
  和牧休言面对面坐着,可能之前有过太多次的原因,她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当然,如果没有遇见于静姝的话……
  “时春,你也在?”这间食堂是她们宿舍当时试吃了桑大所有食堂之后,总结出味道最好的,会遇到倒也不稀奇,于静姝在时春旁边坐下,扭头问牧休言,“牧老师,您应该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不会。”牧休言简单回应。
  于静姝向来胆子大,对于时春和牧休言的婚姻也好奇已久,她也问过时春,不过时春从来不肯透露半句,现在牧休言就在面前,她又怎么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牧老师,怎么以前不见你和时春来食堂?”于静姝好奇地问。
  “以前都是在我办公室。”牧休言坦诚回答。
  果然有料,于静姝想。旁边的时春已经在底下扯她衣服,示意她不要再问,她全当不知道:“难怪牧老师回来之后,时春就开始脱离我们,原来是去陪您啊。”
  牧休言轻笑一声,算是回答。换作平时别人这么问,他说不定早就不耐烦了,不过今天权当心情好。
  于静姝眼珠一转,就开始下套:“牧老师和时春应该从小认识吧,不然时春怎么会在大学守身如玉到从来不和男生玩,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画画。”
  “算是吧。”牧休言点了点头,“婚约是很小时就定下的。”
  “天啊,娃娃亲。”于静姝惊叹着,“我就说时春眼光不错,看来从小就是啊。”
  ……
  一顿饭下来,时春只觉得自己备受煎熬,要是让于静姝知道她现在已经和牧休言离婚的话,还不知道于静姝会怎么惊讶呢,不过想着也就这一次,她干脆懒得解释了。
  饭后,和于静姝分开后,时春才对牧休言说:“牧休言,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说了实话。”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时春被噎得无话可说。她知道和牧休言辩论这些完全没有用,于是借口去画室有事,就自顾自走了。
  关于和牧休言离婚的事,时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家里说一下,既然牧家已经知道,那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不说反倒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时春决定这个周末趁着有空回一趟桐湾,这种事情,毕竟还是需要郑重点来说。
  但是时春这样不打招呼地忽然一个人回来,宿母自然品出了异常的味道,盯着她看了半天,带着责备地问:“和休言吵架了?”
  “算是吧。”因为到的时间正好是早饭后,爷爷已经和奶奶出去了,家里只有宿母一人,倒也不用顾及什么。
  “我和他离婚了。”时春说。
  “你说什么?!”宿母生怕自己听错,讶然地追问。
  时春点了点头:“一个月前的事,一直没说。”
  “啪!”宿母的巴掌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时春的脸上,她气得浑身颤抖,难以置信地盯着时春,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来不说谎,既然时春说了离婚那这个事肯定就已经是事实了。
  “牧家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随便说离就离?”宿母显然有些激动。这些年来,牧家的好,她都记着,牧家能娶时春,在宿母看来那是牧家看得起她们,现在时春说离婚了,那就是不识好歹。
  时春并没有因此怪罪,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不过她能理解的,一开始就理解,否则也不会毫无怨言地嫁过去。
  “可是,牧休言也是被逼的不是吗?他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不愿意娶我,不愿意结婚。”
  宿母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心疼地拉过时春抱在怀里,摸着时春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宿家是配得上牧家的,那两人在一起也好离婚也好都没人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是宿家欠着牧家的,做什么就都是宿家的错啊。
  ……
  宿爷爷一回来就看见了时春脸上的红印,又看了看红着眼眶的母女俩,自然意识到有事:“这是怎么回事?”
  时春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宿母开的口:“她和休言背着我们离婚,牧司令因为这个事晕倒进了医院。”
  “宿时春!”
  时春被爷爷吼得一怔,虽然爷爷向来疼爱她,可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总归是生气的。因为哮喘,宿爷爷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来,拍着胸口直喘粗气,看着时春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老头子,你先别动气,听听时春怎么说。”宿奶奶倒是很平静,毕竟是自己的孙女,总归是向着时春的。
  时春耷拉着头,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才决定离婚的,总不能已经互相不喜欢了还这么拖着吧。”她寻了个还算让人接受的理由。
  宿爷爷吹着胡子干瞪着宿时春,手上的拐杖举了几下,终究还是舍不得落下去,但心里到底还是气得不轻。
  “拿电话来,我给牧司令打电话赔个不是。”宿爷爷叹了口气,年轻一辈的冲动得由长辈来妥善收尾。
  时春明白爷爷的用意,咬着唇朝爷爷愧疚地鞠了几个躬。
  “对不起。”
  吃完晚饭,牧休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回桐湾了?”他语气很轻,但其实更多的却是担忧。时春就这样回去,单从宿家的角度出发,必然是免不了要被训一顿的。
  时春轻轻地扯了扯悬挂了许多年的窗帘,颜色已经褪了,她这时候不是很想说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牧休言有空会偶尔打电话过来,倒像真是为了病房里说的重新认识,每次也就几句问候的话,时春也就由着他了。
  “你……说了?”牧休言略带试探地问。
  虽然没有直接挑明,时春也知道他问什么,毕竟他们之间也就这么几件事:“你那边都知道了,爷爷从别人那儿听说,我怕他更生气,倒不如我坦白。”
  “嗯,那早点睡。”
  不等时春说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时春看了下手机,烦躁地丢在一旁,母亲那一巴掌下手并不轻,现在脸还肿着,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不过毕竟是自己做错事,倒也没什么怨言。
  03
  清晨,时春被楼下的吵闹声给弄醒了,没睡醒的她半眯着眼睛下楼,越过客厅的爷爷奶奶,走向屋外,在看到院子里的不速之客后,睡意全无。
  “你来这儿干什么?”时春站在门前,怒视着院中的男子。
  “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能来的。”那人毫不羞愧像是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好像当年亲口说出再也不回来这样话的并不是他。
  时春赶紧挺身挡在母亲身前,瞪着他,生平第一次刻薄地说话:“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的家在那个为你怀着儿子的女人那里。”
  “时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男人像是吃定了时春,无比赖皮地看着她,“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回来找你们嘛,拿不出五十万,那些人会打死我的。”
  时春眼带恨意地盯着眼前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无耻男人,当年全家人好说歹说,让他不要那么绝情,毕竟家里有老婆又有女儿,可他当时就是什么话都不听,甚至说出断绝关系这样的话。
  “你走,没有人要你找回来!”时春用力推着眼前的男子,推搡间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薄薄的睡衣被磨破,一大块被蹭破皮的地方冒出血珠。
  “滚!”一旁沉默已久的宿爷爷终于开口,“给我滚出去!”
  兴许是太过生气,宿爷爷说完后,剧烈咳嗽着喘不过气来,吓得时春赶紧跑回客厅去拿哮喘药。
  “爸,你总不能真看着我被打死吧!”男人可怜兮兮地说,“那些人可都是玩真的。”
  时春的爸爸是宿爷爷的小儿子,宿奶奶向来最疼爱这个小儿子,这时候也是最心痛欲裂的,她满含痛苦地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热泪盈眶。
  宿爷爷被气得直接从轮椅起身,颤颤巍巍地站着,当年受伤的腿因为风湿严重,这几年已经站不起来,今天这样,显然他也是被气急了。
  “我没有儿子,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宿爷爷厉声吼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爸……”男人并不打算放弃。
  宿爷爷痛苦又愤怒地举起手上的拐杖狠狠往下挥去,眼见着手上的拐杖就要落在那人身上,最后却连着宿爷爷一块倒了下去。
  “爷爷!”时春吓得赶紧跑过去。
  牧休言接到消息到达宿家的时候,宿家简直乱成一团:院子里停着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现场急救宿爷爷,宿奶奶站在一旁紧紧抓着宿母的手束手无策满脸是泪,时春忙着跟上救护车,那个始作俑者正站在一旁没人有空去管。
  出于礼貌,牧休言还是和他点了点头,疾步走过去追上时春:“怎么回事?”
  “好像在外面欠了好多钱,回来找爷爷要,爷爷气不过晕过去了。”不过是短暂的惊讶,时春很快便反应过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缘由。
  牧休言没有往下继续问,看情况也能够想到事情的经过。在将宿爷爷送进急救室之后,牧休言决定独自折回宿家,宿父还在,总还是需要一个人去处理的。
  “我离开一会儿,回家看看,你先在这儿等着,有事情打我电话。”牧休言摸了摸时春的头,吩咐着。
  时春点了点头,现在家里那边恐怕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总归要有人来处理。
  过了会儿,有护士过来找时春,说刚才离开的那位先生让她过来处理一下她的伤口。时春低头,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牧休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宿爷爷已经从急救室出来,问题不大,明天就可以出院。
  因为奶奶在,时春并没有直接问牧休言那边是什么情况,奶奶的不忍心她还是能看出来,毕竟是自家子女。
  晚上,牧休言主动提出守夜。时春担心他的身体,并不同意,但牧休言说爷爷由他照顾可能会方便些,她也不好再推拒,毕竟她家确实再也找不出别的男人来。
  一直留到天全黑下来,时春才从医院离开,明天的课必然是赶不回去的,只得提前告诉班长,明天一早再和班主任请假。
  宿母来找时春的时候,时春刚从浴室出来,本以为周末回来将离婚的事情解释清楚,没想到又来这么一件事,也难怪爷爷会气到病倒。
  “时春,妈有事和你说。”
  看母亲这样,时春多少也能猜到是什么,遂停下手上的事,在一旁坐下。
  “我知道那样说你可能不高兴,但他总归还是姓宿,总归是你爸爸,一直这样找上门来,大家看着也不好,要不我们还是让他拿着钱走吧,也好过他一直这样时不时找过来。”宿母犹豫着。
  时春不悦地皱起眉头,她知道母亲向来心软,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同意:“那关我什么事,他是他,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时春……”宿母神情哀愁地说,“他要是这么天天过来,也不是办法啊。”
  “他在外面赌博,欠下一屁股的账就知道来找我们了。这次给了那下次呢,你打算怎么办?”时春气不过地瞪着母亲,“何况我们家有那闲钱吗?爷爷的药钱、家里的开支,不都是钱?”
  “可奶奶她……”
  “我好累了,妈妈,我要睡了。”时春人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
  这些年他从这里离开之后,和那女人好像一直关系挺好,不过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从他迷上赌博,两人就开始吵架,那女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后来因为赌债干脆把他赶了出来,他这才找到这里来。对于大人的安排,她从来不会去反驳什么,但是唯独这件事不行,关于那个人的不行,她怎么能够去原谅他,原谅当年就那样抛弃她的人?
  宿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时春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见她一直躲在被子里,宿母叹了口气,沉重地站起来起身离开。
  听到房门的轻撞声,确定母亲走了,时春才从被子里爬起来呆坐在床头,却没有开灯的打算。
  她知道这件事情早晚是需要处理的,他还会找过来,这次幸好她在,可若是下次她不在,会发生什么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她当然知道奶奶是顾虑着爷爷才什么都没说,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看着长大的,又怎么狠得下心?
  这样想着,时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给牧休言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牧休言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回答了时春刚才的问题:“没有。”
  “哦。”时春闷闷地应了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她不过是想做点事打发时间,这一点牧休言也知道。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一直到时间不早,牧休言才说:“睡吧。”
  “嗯。”
  “挂了。”
  “嗯。”
  虽是这么说,牧休言还是等到时春挂了电话,才收回手机,揉了揉眼睛,走出病房又打了个电话。
  04
  第二天的中午,宿爷爷才从医院出来,大家一块过去,正好去外面吃饭。车上没有人提昨天的事,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再惹爷爷生气。
  宿母好奇时春和牧休言现在的情况,忍不住偷偷问。时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现在充其量就是个熟识的朋友吧。
  从饭店离开,将宿爷爷送回家,牧休言准备回桑中,毕竟工作在身,没理由一直请假,他问时春要不要一起,时春没有拒绝,毕竟有这样的顺风车不坐,自己再去车站瞎折腾有些得不偿失。
  临走前,时春告诉母亲她会将事情处理好,如果那个男人再找来,一定不要擅自决定而要给她打电话,更多的,她也就不说了。
  车上,时春犹豫着,好几次都在快要说出口时打住,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当初结婚都没脸做的事,离婚后就更别说了。
  “有事?”牧休言当然看出了她的心思。
  时春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着,最终却还是摇头:“没事。”她怎么好意思问牧休言借钱,何况还不少。
  既然时春不愿说,牧休言也就没有继续问,倒是将自己想说的说了出来:“叔叔那边,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说。”
  “谢谢。”时春到底没有说出来。她确实想用钱打发掉那个人,她害怕万一那个人走投无路最后真用什么手段让爷爷和奶奶为他出头了,之后两个老人如何生活,她完全不敢想。
  牧休言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如此,也就不好多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将时春送到关薇那儿以后,牧休言并没有刻意停留,直接去了另一个地方。
  脏乱狭窄的巷子,低矮的房屋,一栋栋破旧的楼房上面印着醒目的“拆”字,地上坑坑洼洼,虽然天气大好,但是这阴暗的巷路依然泥泞不堪,不可避免地溅上一腿泥。
  牧休言躬身走进其中一间房子,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搬了,宿父是图着租金便宜不得不栖身此处。
  “你就住这儿?”牧休言找了个地方坐下,眉头因为周遭环境皱在一起。
  那晚在接完时春的电话之后,牧休言给宿父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了这边的地址。
  “再过会儿,恐怕连这儿都住不上了。”宿父苦笑着摇头。
  牧休言直接切入正题:“那笔钱我可以给你。”
  在宿父还未开口感谢之前,他继续道:“但是我有要求。”
  “你说。”
  宿父多少也想得到牧休言会提要求,虽然当年他和牧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牧家这小子更像牧司令,该是怎样算得很清楚。
  “你不能再回桐湾。”
  这个要求让宿父愣了愣,不能再回桐湾是让他再也不能去找宿家,牧休言的意思很清楚,牧休言不会因他和牧父的旧情而有所宽容。
  “因为时春?”
  “因为我自己。”牧休言答。
  大概知道宿父暂时不能决定,牧休言也并不着急这一下,他站起来稍一欠身:“你想好之后打我电话,我先告辞了。”
  时春最终还是去找了牧休言。她目前认识的人中,能够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恐怕也只有牧休言。就算还有其他人,估计她更开不了口,家丑不外扬,毕竟牧休言是唯一的知情人。
  哪怕她之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母亲说过不愿意帮他,可母亲有一点还是说得对的,总不至于让他一直找去。
  “牧休言,我想……”时春欲言又止,终究是开不了口。
  “想清楚了?”在她进来时,牧休言就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时春稍稍迟疑了下,抿了抿唇:“算不上,不是原谅也不是可怜,可总不能真看着他去死吧。”
  牧休言在心底笑了笑,如果时春真的放任不管或者装作视而不见,就不是他认识的时春。就像当初履行婚约,她若是想要轻松找个借口脱身,当初就不会勉强自己。
  “然后呢?”他问,并没有说他已经将事情处理好。做了什么是他的事,但说出来,倒像是邀功,他不想时春为难。
  时春想了想:“至少让他不要再找来,毕竟爷爷那边再受不得气。”
  “好,我知道了。”牧休言淡淡地问,“还有别的吗?”
  时春摇头,继而轻轻道:“谢谢!”
  “等下吃什么?”
  牧休言毫无预兆地换话题,让时春一怔,随即接话:“学校附近新开的烤鱼店,于静姝说还不错。”
  牧休言倒是没有意见:“那就去吧。”
  “嗯?”很少看到挑剔的牧休言这么果断,时春还在迟疑。
  牧休言已经起身,低头冲她笑笑:“当作是你来找我帮忙的奖励。”
  时春迟疑着,没有往下接话。除了他,她又还能够找谁呢?不善交际的她,哪里还能找到多余的更合适的人?
  接到宿父电话后,牧休言同时叫上了时春。
  “他住在这儿?”站在破旧、凌乱、污水遍地的街道上,时春已经能够想到里面的情况,心底多少还是泛起些微的酸涩。
  牧休言点了点头,领着时春小心地越过一个个水坑往里走。
  相比上次,房间整洁了不少,宿父带着谄媚的笑客气地将凳子拿出来让他们坐,他显然没有想到时春会来,脸上多少挂着些尴尬。时春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坐,她内心到底是没有办法原谅他的。
  “这是协议。”牧休言从文件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协议,既然打算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不管时春有没有来找他,他都要做到最好。
  时春不解地看向牧休言,虽然在车上休言已经简单地说过这些情况,但并没有和她说过还有协议这回事啊。
  宿父接过飞快地在协议上签上名字,牧休言才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是五十万,密码是你手机的后六位数,你收好。”
  宿父讨好地举着右手保证说不会有下次,过分讨好的样子落在时春眼里实在是一种折磨。牧休言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是时春的父亲,至于其他与他无关。
  “这次是因为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一直冷眼旁观的时春终于说了一句话,如释重负一般立刻冲出门外,眼底有一丝呼之欲出的晶莹。
  “这些钱应该让你不至于这段时间饿着。”牧休言从钱包里又取出一摞钱,放在桌上,“如果诚心找份事做,想好了再来找我。”
  宿父痴痴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脸上的谄媚渐渐散去,愧疚慢慢爬上沧桑的脸。当年是他做错了,现在再求原谅,也于事无补。
  时春站在车旁等牧休言,脸上一片木然。
  牧休言过去摸摸她的头:“要不要随便走走?”
  时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坐进车里。有时候,心一旦软下来,再想像从前一般,会困难得多,可那些痛终归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所以必须时刻警醒着。
  “谢谢你。”她确实应该说谢谢,在牧休言拿出协议和银行卡后,时春就看出来,牧休言一开始就打算帮她,不管她会不会开口。
  牧休言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示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南城公园怎么样?”
  “和他说了什么?”时春没有直接回复,转而问下一个问题。下午的课已经被这件事给耽搁了,顺便走走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
  “真想知道?”牧休言并不打算非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他最后提出的帮宿父找份工作和时春无关,不过是出于他是自己相识的叔叔。
  时春摇了摇头:“不想说也没事。”
  牧休言当然看出时春心底还是在乎宿父的,只是基于过往沉重的恨,才觉得一定不能原谅:“说是给他找份事做,他如果愿意的话。”
  时春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接话。牧休言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他若是真有份事做,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给了奶奶一个交代。
  南城公园正好在回去的路上,公园中央是一座欧式大教堂,上个世纪建造而成,做过学堂,当过卫生站。新中国成立之后,桑中市政府为了保存它,干脆连着周边建筑一起,改造成了座公园,谈不上多大,景色倒是挺好,桑中市的大部分基督徒会在周日去那里祷告。
  时春先前因为专业的原因,倒是来过很多次,但是和牧休言一起,却是第一次。之前没离婚的时候,两人也就是偶尔去趟超市,哪还会特意出门就为了散步。
  “牧休言,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恨他。”或许是事情解决后的惆怅,又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在公园走着的时候,时春忽然开口。
  牧休言知道这时候的时春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什么,所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他有在听。
  “在没有离开之前,他对妈妈对我都还是很好的,虽然当年娶妈妈是因为被迫而为之,却还是用了心的。当年山洪,妈妈成了孤女,辗转被爷爷收养,一来二去,自然而然两人也就在了一起。如果事情一开始就不是这样,说不定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牧休言心里一惊,这和他们之间的婚姻也有大半相似。
  在他看来,或许这一切都是契机,他和她遇见,到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因为宿爷爷心疼将宿母接到宿家,没有逼宿父和宿母结婚,宿父没有因为后来的女人离婚离家出走……没有这些无法改变的一件一桩,又怎么会有爷爷为了报答宿家恩情而逼他娶时春呢?
  时春的脚步一顿,忽然转头认真地问:“你说,男人是不是真的和小孩子一样,可以听父母话买一个合适的玩具,也可以为了后来某个钟爱的玩具大哭大闹抛弃所有?”
  一时间,牧休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时春这么问,又似乎在影射某些事情,他不管怎么回答,都说不过去。
  时春倒也不打算为难牧休言,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也就继续漫无目的地沿着林荫小道这么走着。
  夏初的天气很好,不管是走到哪儿,都觉得暖洋洋的。
  “时春,你不是某个合适的玩具。”望着时春的背影,牧休言忽然很想解释,或者是害怕误会,又或者,只是想让她明白。
  时春倒是不在意他怎么回答,牧休言和那人最大的区别恐怕就在于本质的不同。那人从小被奶奶宠着,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而牧休言太过讲究原则,所以,哪怕这么不情愿,也从来没有提过一次离婚。
  ……
  从公园离开,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在附近找了家日料店,随便点了些东西解决了晚餐。
  “那笔钱,我会还你的,但可能会比上一次迟一些,毕竟不是小数目。”临近关薇家时,时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上次的钱,因为事先在戚卫礼那里的预支,加上后来比赛的奖金加起来,不久前才刚还清,可哪知又欠上了。
  “不用太着急的。”料到时春会提这件事,牧休言倒也没有拦着。
  将时春送到之后,牧休言在车里独自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其实很想拉住时春,说出自己心底一直叫嚣的渴望,但是他担心时春还未将心结解开,所以这时候不纠缠不强求,就这样由着事情慢慢发展也许最后能开花结果。
  05
  立夏之后气温日渐升高,虽然不情愿,但时春还是告诉母亲已经给了宿父一笔钱,母亲那边不过稍稍回应,告诉她听到了,彼此对那男人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时春和牧休言算不上刻意的见面,偶尔在学校遇到会顺路走上一段,周末有空牧休言也会约她出来吃个饭,但不会很频繁,彼此还是保留了许多的独立空间。
  这个学期眼见着也快要结束,时春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图书馆,牧休言知道她的情况,偶尔会去图书馆转转,却绝不打扰。
  这天,时春从图书馆回去,正好撞到邵南行从关薇那儿离开,可能是和关薇吵架了脸色并不好,时春和他打招呼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把邵学长怎么了?”时春一进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狂吃东西的关薇,关心地问。
  关薇愤愤不平地转向她,看上去明明一肚子话,却在最后停住。
  “没事。”
  看她那小样,时春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挨着她旁边坐下,挑了颗看上去很满意的草莓塞进嘴里:“藏不住事情就不要逞强,你这像是没事?我看事情恐怕大了去了。”
  犹豫之后,关薇还是说了出来:“上海那边的出版社邀请他过去当编辑,福利待遇都比桑中这边高很多,可你也知道,我家好不容易托关系让我进了桑中师大附中,这一下怎么可能跟着他过去?”
  “异地恋也可以啊,当初你不是还说,不急着和邵学长结婚来着。”
  “就是不急着结婚才更加不能够异地恋!邵南行又不差,过去之后我哪放心啊。”关薇郁闷地一直往嘴里塞东西,开始两人都已经说好一起留在桑中,前两年各自可以专注工作,等有钱付首付再准备结婚。可现在这样,过上几年,两人工作都定下来,到时候,谁跟着谁走都是问题。
  这些问题时春倒是从来没有思考过,她和牧休言之间的所有事情在一开始就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连想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操心了。这时候,时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似的拍着关薇的肩:“你就是瞎操心,就算不放心,恐怕也是邵学长对你吧?”
  “事情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关薇惆怅地叹了口气。
  时春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烦恼的关薇,心疼地抱了抱她:“干吗把自己弄得那么纠结,和邵学长说清楚不就好了?”
  关薇挤出一个敷衍的笑,没有往下接话,她现在很乱,一些计划的事脱离了预计的轨道,事情就瞬间变得麻烦起来。
  卞和果真打算回桐湾。时春从戚卫礼那儿听到消息的时候,卞和已经去桐湾了。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失眠好了很多,如果只是回桐湾休养一段时间倒是好的,但他却打算开个心理诊所。
  这些事情,时春谈不上有什么意见,自然也就由着他,虽然出过那样的事,但她还是相信卞和能够照顾好自己。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时春在图书馆撞见邵南行,他因为毕业的缘故在办一些手续,见到时春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时春看他好像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想来也是因为关薇的事,时春决定去找关薇谈谈。
  关薇今天在学校有课,只能去学校等。时春将地点定在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下午没有什么人,她要了两杯奶茶坐下来后才给关薇打电话。
  关薇答应得很爽快,大概是正巧没课,不然她估计连电话都不会接。
  等关薇一到,时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和邵学长还没有说清楚?我今天看到他,并不怎么好。”
  “你就当是我期末太忙,没空理他吧。”关薇拿过桌上的奶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才不情不愿地说。
  时春不安地皱起眉头:“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
  “邵学长铁了心打算去上海?”时春略带怀疑的语气,以邵南行对关薇的宠溺程度,显然有些不可能。
  “没有。”关薇摇了摇头,好像更忧愁了起来,“现在是他要放弃那边的机会,留在桑中,可他妈妈是什么人啊,平时对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敷衍,要是知道邵南行为了我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以后还指不定给我什么脸色呢。而且,他这样做,我也觉得是自己在拖累他。”
  “那你想让邵学长怎么样?陪你又觉得自己拖累了他,走了又不放心。”时春有些愤愤不平,“总得有个人需要牺牲吧?”
  关薇忽然变得特别正经,盯着时春,正色道:“你真觉得靠着牺牲换来的爱情会长久?”
  时春一下答不上来,感情的事,没人能说出个绝对,她只得无辜地看着关薇,抿唇思索着。
  “如果他为了我没去上海,那万一以后发生什么情况他后悔了,错不是就全在我身上了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应该互相都问心无愧,才会觉得值得吗?”关薇说道。
  问心无愧?时春忽然有些茫然,这才是她和牧休言走到这一步的原因吗?因为彼此都觉得有愧于对方,所以一旦对方提出任何一个条件,都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怕是离婚。
  她看着关薇,一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其实关薇比她想的要透彻得多,她为了不受伤害所以躲了起来,而关薇连未来许多年后的长久都考虑了进去,所以才不会允许偏差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如果关薇真的要和邵南行分手,不说别的,她也觉得可惜吧,明明两人那么要好。
  关薇摇了摇头:“不清楚,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如此,时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过她想关薇其实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不过是现在还在拧巴着,等关薇想通了就好。
  06
  放假之前,时春去了一趟先前和牧休言的新房,之前搬出来的时候匆忙,好些东西都还留在那儿,正巧暑假开始就要正式去瑞方工作了,有些资料也需要事先搬到办公室去,剩下的就直接寄回桐湾吧。
  牧休言那天正巧没事,就顺带载她去了瑞方,完事后,她请他吃了一顿饭,倒是算得清清楚楚。
  关薇和邵南行的事情给了时春不少提示,不过她和牧休言现在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慢慢地寻着时机对了,再谈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暑假开始之后,牧休言自然也就闲了下来,时春却投入正式的工作,每天必须八小时待在办公室,偶尔戚卫礼出门,她还要负责开车,明明像是靠着关系进去的,却没见有半点好处。
  听说戚卫礼当年在国外发生过交通事故,因为同行朋友的去世导致不敢接触和车相关的东西,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卞和,经过治疗后,能够坐车却还是不敢开车。人无完人,不过时春倒是自然地接下了司机的活儿。
  卞和的心理诊所正式营业那段时间,时春正巧跟着戚卫礼在外地出差,等回来的时候,卞和的诊所已经进入正轨。
  两人打算抽个空过去一趟,顺便聊表祝福,照着地址找到诊所,果然没让她失望,地点选在桐湾一处比较僻静的老城区。
  房子还是小院式的,院子里已经翻新种上了栀子花,估计明年就能看见花开,房子被重新粉刷过,整个风格看上去洁净自然,让人一进去就觉得舒适,是卞和给人的感觉。
  刚踏进门,时春就发现屋里比她想的要热闹得多,只听见卞和很无可奈何又颇为头疼地在教训人:“当初不让你来,你非在这外面守了半个月不肯走,现在就不要嫌无聊。”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小姑娘倒也不甘示弱,“明明就一点都不忙。”
  “我不忙就非要去看电影?”
  “那当然了,这叫互帮互助。”
  倒是第一次看见哪个小姑娘让卞和这般没辙,时春和戚卫礼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走进去:“卞和,看来还是桐湾适合你。”
  “时春姐姐!”那小姑娘看到时春立即惊呼。
  “我们见过?”时春笑着反问。
  小姑娘毫不怯场地甜甜一笑:“我在卞医生的电脑里见过啊,顺便从卞医生那儿知道了你的名字,算起来也是认识吧。”
  时春诧异地笑笑,难得卞和这里有个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倒是省了她担心卞和一个人。
  时春过来,卞和自然也就直接下班,本来这边刚开始也不忙,他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出去吃饭,完全忽视了一边被冷落的嘟着个嘴的小姑娘。时春看了看因为不能去看电影而难过的小护士,干脆提议先去看场电影,反正影院附近有吃的。
  这样,卞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时春安排,戚卫礼倒是看出了时春的心思,笑着竖了个大拇指,其中深意不明而喻。
  整个一下午,耳边全是小姑娘的各种声音,倒也没有因为第一次见面而有所拘谨。
  因为时春和戚卫礼还要回桑中,也没久留,吃了个饭就赶了回去,出差回来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足够时春加班熬几个夜的。
  牧休言打电话邀请时春去看话剧,是在新学期快要开学的时候,时春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这段时间,和牧休言虽然时不时地通电话,但是像这样主动约出去,还是从未有过的。
  “堂姐拿来的,说是领导的侄女正好在话剧团,拿了一堆票给她们,正巧她在军区看不了。”牧休言一本正经地解释,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正好两张,又恰好没有别的人选,所以才这样决定,理由倒是选得恰当。
  难得牧休言这么隆重地邀请,拒绝也说不过去,时春只好应下来:“什么时候,到时候直接去找你?”
  “周六下午三点半开始,看完差不多可以吃晚餐。”
  “那你发短信给我,我怕忘。”时春一边修改着图纸一边说。
  牧休言果然是行动派,电话挂了不到半分钟,一条短信就直接进了时春的手机。时春看了看,脑子留了个印象,又开始工作。
  为了周末能够赴牧休言的约,看来这个星期是没有偷懒的机会了。
  时春觉得戚卫礼之前给自己的安排全都是假象,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一个星期都不过是几张图纸,现在一天下来反复修改的一张图纸就已经让她忙得晕头转向。以前都是戚卫礼说要求,做完就可以,现在戚卫礼干脆直接让她和客户联系,那些云里雾里挑毛病的,让她有时候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戚卫礼难得看见时春这么努力,忍不住打趣:“什么时候太阳也从西边出来,我们家小助理都变成小蜜蜂了。”
  “这张图纸,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对方是这么要求的?”时春郁闷地瞪着戚卫礼,义愤填膺的样子。
  “对方说要求的时候,你不也在?”戚卫礼浅笑着反问。
  时春委屈地撇着嘴:“我哪知道他说的大概五个平方米的空间是在摆完东西之后。”
  “所以啊,他们没有学过设计,没有人会像书上一样告诉你长宽高,也没人会欣赏你所谓的艺术,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看着舒不舒服。”说着,戚卫礼敲了敲时春的头,“小孩,还是慢慢学吧。”
  时春在周末起那么早,倒是出乎了关薇的预料,这段时间,两人还是住在一块,不过房间从之前的一室换成了两室。
  “我没做你的早餐,不是说不到十二点不用叫你起来的吗?”关薇躺在沙发上看书,看见时春这么早从房间出来颇为讶异。
  “不用,我等下自己找点什么吃的就行。”时春扫了一眼关薇,转身去洗手间。
  时春从洗手间出来,在冰箱翻了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回了房间,关薇见她好半天不出来,好奇地推门进去:“你要去约会?”
  本来在犹豫应该穿哪件衣服的时春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转过来抱怨:“用不着吓我吧。”
  关薇不介意地找了地方坐下,指着衣柜里的一件白色小短裙:“穿这件吧,牧休言保证喜欢。”
  没料到关薇一下就看了出来,时春的脸瞬间红通通的,却还是嘴硬:“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就是去见他,何况我见他也没必要打扮吧。”
  关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哪知道啊,就是想告诉你,你穿那件好看。”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好好出去看书吧,人民女教师。”时春不耐烦地将关薇推了出去,她明明只是不想迟到而已,怎么到关薇那儿就成了迫不及待出去约会呢……何况和牧休言这样,也算不上约会吧。
  虽是这样想着,但时春还是穿了关薇说的那条裙子。
  虽然已经告诉时春时间地点,但牧休言还是提前在小区楼下接她,看到时春的时候,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些天,他没有刻意地和时春走多近,两人保持着一个相对舒适的距离,平常地交流。
  考虑到两人先前确实有些太过强求,现在这样倒是挺好。有什么高兴的事,做个一两句话的分享,烦了也是两句抱怨,不会太多,却恰到好处。
  从小区离开,两人直接去了剧院。
  牧休言的时间卡得刚刚好,两人到达之后,正巧排队进场,话剧是经典剧目曹禺先生的《雷雨》,时春在上学那会儿学过,不过真正在剧院看,倒是头一次。
  话剧一开始,时春便被里面的气氛给感染了,整个过程中,都是静静地看着这出戏,说不上感动,却是很认真的模样。
  结束之后,两人选了家露天的餐馆吃饭。
  太阳已经沉下去,在天边留下一处火烧云,对于牧休言今天的行为,时春没有好奇地追问。
  安静地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下来,牧休言问时春要不要去江边走走,时春想了想,没有拒绝。
  这个时节,傍晚散步的老人很多,成双成对,让时春有些羡慕。倒是一位老奶奶,看着他们俩这样郎才女貌的样子,不由得赞叹:“小两口也是出来散步?”
  时春笑了笑,正想要解释说他俩不是小两口时,牧休言已经抢先一步说:“听说今晚江中小滩有焰火表演,当然要过来看看。”
  所以是有备而来?时春诧异地望向牧休言,他已经说出她所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焰火结束后再问吧。”
  不远处江滩的焰火表演已经开始,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轰然炸开,那美丽哪怕只是一瞬,却已然让人怀念。
  “宿时春。”牧休言忽然转头望向时春,“大概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娶了你,三年后的今天,我想郑重地告诉你,你就是那个人,我想要共此一生、呵护爱惜的那个人。”
  时春惊讶地抬起头,一时间竟然局促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脑袋里一片嗡嗡炸响。哪怕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有所准备,却在牧休言说出口的那瞬间,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
  “牧休言,你……确定你在说什么?”时春迟疑着。
  牧休言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贴近她的耳边:“我确定,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一时间,世界静得好像只能看见彼此,时春微微扬起嘴角,终于主动伸出双手抱住牧休言:“谢谢。”
  牧休言回应着时春的拥抱,用时春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温柔地说:“我也是。”
  经过那么多事情,有过那么多不愉快的经历,在漫长岁月分离错失之后,他们还能够重新走在一起,都应该对彼此说声谢谢。
  谢谢你,原谅我的诸多不足;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爱我。
  江滩的烟火还在继续,不过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另一番情景。
  开始太糟糕,不重要;中途太艰难,不重要;熬过了才知道,结局,依然美好。
  番外一///
  牧休言·我在后悔,没有早点爱上你。
  回顾过去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此终此果,早在一开始就注定好的错觉。
  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时春,在温暖的春光中,温顺得像是小猫,慵懒且不设防备。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摸着时春的头发。前段时间,时春总觉得长头发碍事,提了好多次之后,终于狠下心剪掉了,虽然事后便后悔,他倒是觉得挺好,喜欢有事没事揉一揉。
  脑中闪过和时春发生的点滴,两人的感情似乎总是淡淡的,当然他好像也不是太会挥洒感情的人。经过了那么多事,他们依旧给对方保留了一定的空间,但是,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深情。
  思绪回到十几年,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时春。
  那天的风很温暖,但他还是感觉到周遭气氛的凝重,爷爷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拉得更长,先前还笑嘻嘻的宿爷爷也变得严肃至极,父亲只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地上跪着的宿叔叔视死如归。
  他像是无意闯进某个禁地,一瞬间慌了神,不知进退。
  他知道宿家的存在是因为爷爷总是指着胸口告诉他,自己的那条命是宿家救的。
  那时候他就好奇,那个救下爷爷并让爷爷常挂在嘴边的宿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他见到了,却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让他一激灵,瞬间回过神来,“爷爷说过,大人说事情,小孩子是不可以随便进书房的。”
  “我想上厕所。”他赶紧将门一关,故作镇定的脸红成一片。
  这便是他第一次见着时春,那个还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小姑娘,以为他不过是来她家串门的大哥哥,友善的提醒、脸上的笑容,让他心间一怔。
  大概是想里面的场景她并不适合知道,又或者是她脸上的天真,让他觉得她不应该知道,总之,他撒了谎。
  “我带你去。”时春并没有发现这句话的诸多漏洞,脸上依旧是笑容甜甜。
  临近厕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问时春:“听爷爷说,你家院里有鸟窝?”
  “咦!大哥哥想看吗?里面还有小鸟,可可爱了,前几天还掉下来过,我让爸爸给放了回去。”本来走在前头的时春猛然回头,被他打开话匣子般地说着,眼里全溢满了笑。
  “真的有?”
  那时候的时春对于他的怀疑,并不生气,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我带你去看,但是只能远远地看哦,妈妈说,不能打扰它们。”全然忘记,本来是应该带他去厕所的。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撇开了时春伸过来的手。
  因为他的拒绝,时春好像有些失落,却不过一瞬,随即搬着两张小椅子,兴奋地往院里跑去,甚至忘了脚下的路。
  没有注意门口台阶的时春,果不其然地摔了一个大跟头。他想,那个时候的她应该很疼吧,她却一声不吭地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傻傻地笑着,告诉疾步走到她身边的他:“不疼。”
  “嗯。”牧休言扶起地上的椅子,伸手将那只摔得红红的小手掌握进手里,“这样就不会再摔。”
  时春冲牧休言感激地笑着:“谢谢大哥哥。”并没有告诉他,手上刚刚摔得有些疼,被他这么一握,更疼。
  两人真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鸟窝里时不时冒出来一个头的小鸟,以及飞走又飞回来的鸟妈妈。
  时春会时不时地冒出几句话来,而他不过是冷着脸听着,直到太阳下山……
  如果早知道,他们后来的纠缠会那般紧密,他想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在一开始握住那双小手,至少不会让她在自己面前摔倒。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疑惑地问他:“休言,你想什么呢?”
  他这才收回思绪,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最终,低头浅浅地在她额头一吻,接近唇语的低喃:“时春,我开始后悔,没有在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这般爱你。”
  “那时候?”时春被他忽然的煽情说得脸一红。
  “嗯,很早的时候,早一点爱上你。”
  番外二///
  卞和·多想告诉她,他想她,每个细胞都在想。
  每天晚上靠着宿醉和药片才能睡着的日子真的很难受,都说医不自医,大抵是因为没有人敢对自身的状况做结论吧,但他知道,他的病又严重了。
  晚上八点到来的台风迫使人们不得不关紧门窗,不过今晚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刮得窗帘胡乱飞舞,房间里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场暴风雨浇个彻底。
  半年前,诊所的前辈说他已经不适合继续从事心理诊疗工作,因为他的情况并不乐观,有人说学心理的,百分之九十的人多少也存在着心理问题,看来他也逃不掉这个魔咒。
  他并不难过,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离开这儿回国的好机会。
  如此,也不会让母亲觉得他是因为他们生了妹妹,故而做此决定,反而还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放松心情。
  离开桐湾,他便刻意不去和时春联系,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而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出国。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过早许下承诺,就像离开时,他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现在他回来了,一切又都要另作打算。记忆中,她的模样依旧清晰明朗,哪怕是离开了这么多年,连桐湾的印象都模糊,她却倒像是被刻在脑子里。
  一下飞机,他就马不停蹄地去找她,生怕错过一秒,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他不允许再错下去。
  可,他还是来晚了。
  得知她结婚的那一刻,震惊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她不是应该在读书吗,为什么会结婚?可听说是牧家,也就觉得不是没可能。只是就算是和牧家,他也不允许。
  怒火中烧地去找她,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应该是他的,是他安放在家乡的一株栀子花,坚强且倔强地开着花,只等着他回来。
  何况,她和牧休言之间根本没有爱情。
  可到了她面前,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完之后,就想不到任何的劝谏理由,最后竟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个。
  听着她说那些合情合理却故作坚强的话,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真的生生地错过了。
  喝醉那晚,究竟是真喝醉了还是借酒装疯,他不知道,只是模糊地听着戚卫礼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心里是欢喜的。
  她真的来了,他心里也是欢喜的,知道她在照顾他,心里依旧欢喜。
  只是在他借着酒意吻她而被推开时,他看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抗拒,不是因为害羞,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在抗拒他。
  除夕那夜,桑中下了好大的雪,他一直等着她的电话。可戚卫礼打来了,关薇打来了,甚至连远在国外的母亲都打来了,却唯独她没有。
  他只好主动打过去,可听着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愚蠢。
  她问他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他看出了她眼里的真诚,是的,她对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心思,现在的她在他面前,澄澈透明,她已经把那些心思留给了另一个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都说这样的下雨天一点都不好,他全然同意,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喝完了两瓶酒,可窗外的雷声,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的窗帘,都搅得他的意识异常清晰,让他不得不沉溺过去。
  他又强灌了自己半瓶酒,是故意为之还是情不自禁,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在准备挂掉的时候,她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分外清晰。
  他忍不住想把心里压抑的这些都说出来,或许真的是喝醉了,既然喝醉,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告诉她,他其实很想她,在国外担心她在国内过得怎么样,哪怕明知道这些根本不用他操心;想知道她有没有交新朋友,遇到不会解的问题怎么办,考上哪所学校,会和谁分享小秘密?
  他想她啊,想到每个细胞都涨得生生地疼,却又不得不压抑着。
  因为,他做不到去破坏她的婚姻,哪怕他从没承认过那一桩婚姻。
  这样的晚上,还真是什么都容易交织在一起,他烦躁地丢开手中又空了的酒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可却又不得不靠着酒精活着。
  他或许应该来一场沉睡,至少不让他陷入想她的怪圈中。
  模糊间,他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