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散文 > 高危职业竟是我自己 > 第四十八章 无视

第四十八章 无视


  看着眼前人越走越近,每一个脚步都清晰可闻。
  花辞听不到身边花玉衡的呼痛声,握着他的手越攥越紧,浑身肌肉绷得直发抖,他在顷刻之间从身体到心里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去迎接这场时隔两年的会面。
  然而花累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神情闲适,步履从容地走过,甚至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他。
  他们两个人在刹那间的距离近到肩膀擦着肩膀,但是最终留给花辞的只有拂过面上的短暂的冷风。
  “诶,小累!”花玉衡扭过头拼命招手,奇怪地晃着花辞,“他怎么不理我啊?也不理你!他没看见我们吗?”
  花辞站在原地不动,这一刻的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就像一个充分武装到头发丝的士兵,站在战场上的刹那发现这只是儿童间的过家家,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可是被无视,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在被花累关着的时候分明无数次喊着想要彼此永远不再有瓜葛,但为什么现在他却没有一点点开心。
  怅然若失、不明所以的悲伤,这些都是他自己真实的情绪吗?
  花玉衡见花辞一直不理人,觉得非常生气,猛一拽他:“你怎么也不理我?我是隐形人吗!”
  花辞被拽得一踉跄,回过神来,目光在花玉衡脸上顿了一顿,收回思绪,强笑了笑。
  “可能……是花累最近比较忙吧,天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吧。”
  “往后倒一点……对对对!好,停!”花累扒在车窗上,形象全无地像个大壁虎一样紧盯着外面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车里的司机和陈真进动都不敢动,摒着呼吸就怕在这关键时刻惹着他。
  花累突然骂了一句:“我靠!他干嘛拽我哥啊!那大傻子不知道自己身强体壮的嘛,差点把花辞推地上。”
  没安静两秒,又听见花累的声音里透着怨念。
  “哥哥居然牵他手……他是不是逮着谁都当小孩儿带啊,李秀娟给我的视频里还有他抱着人家的小女儿,我好久没看他像视频里笑得那么开心了……”
  声音渐渐低落下去,陈真进不知怎么就听出点阴沉,赶忙岔开话题:“花总,好不容易见到花先生了,您怎么不和他说话呢?”
  看着花辞和花玉衡的身影彻底走入房子里,花累才恋恋不舍地回身坐好,冷淡道:“他不是也没叫住我吗?”
  陈真进“额”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其实挺想怼花累说你也配让花辞主动跟你说话,但到底是没这个胆子。
  花累听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本来也没打算能听他说出什么,冷笑了一声,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往后座上懒懒一靠。
  “你没看见哥哥对我剑拔弩张的样子,我能对他做什么呢?总得先让他不这么警惕吧。”
  花辞把人交给邵芸修的时候依旧不放心,可看着花玉衡十分依赖母亲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花克之和邵芸修是花氏家族里非常少有的怨侣,偏偏他们两人又为了彼此的利益不肯离婚,因此邵芸修很少出现在老宅里,导致花辞对她的印象也并不深刻。
  但和她面对面坐下的时候,花辞还是被她的老态震惊了一下,除了岁月的侵蚀,她的精神看起来也遭受重击,却仍强撑着欲盖弥彰的体面。
  整座别墅里灰暗阴沉,只开着几盏大吊灯,除了三四个女佣外没什么人烟,也不见有三房的其他子女出来见人。
  这样不寻常的气氛其实已经把事实写在明面上,花辞只看一眼就心里有数,他本以为邵芸修会像李秀娟所说一样乞求他的帮助,可她从头至尾所说的话都只是不失礼数的客套。
  即便花辞屡屡试探,也都被她不咸不淡地挡回来,不论是花玉衡还是花累的事,花辞直到起身告辞的时候也没试探出一丝半点的信息。
  那李秀娟为什么会说那些话,着急地让他回国呢?
  可事实又表明并不是在骗他,三房确实出了事,而且很有可能是花累干的。
  花辞皱着眉慢慢沿着人行道走,风微微垂扬起他细碎柔软的额发,天空湛蓝晴冷,却不如同他的心情满是阴霾。
  想到花累,那擦肩而过的瞬间又在脑子里不断清晰,花辞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花累身上新冷而陌生的香水味道。
  花累跟他不一样,一向是喜欢香水的,可用的早已不是花辞送的那瓶了。
  花辞顿住脚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站在繁华街边叹了口气,白雾亲昵地从他唇边散去。
  又迎来一个深冬。
  风樘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还说要带一个惊喜,然而以花辞对他的了解,一下就知道了他是要介绍他的那位灵魂伴侣。
  然而等他见到真人的时候,仍旧惊讶得超乎预料。
  王隽挽着风樘的手臂,被花辞的表情逗乐了,她掩唇笑了一下;“是不是没想到会是我?”
  “太没想到了,你们不是在风樘家里见过一面吗?居然隔着网络不知道对方是谁。”花辞眼睛眨了眨,热衷于揭好兄弟的短,“你不知道,你可是他的梦中情人灵魂伴侣呢,他当时就因为和你隔着网络聊了天,隔天就从B市回了S市……”
  风樘慌忙打断:“哎哎哎,可以了啊!往事不必再提!”
  王隽笑睨了他一眼,完全是恋爱中的幸福模样,和花辞说:“我和他在他家里见面后,别说留联系方式了,还没我和你熟呢。委托他的建筑所的时候,我和他互相加的都是工作号,我名字都没留全,完全不可能认识真人,我们俩直到第一次约着见面的时候才知道,当时可真是又尴尬又好笑。”
  花辞完全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就算没能亲眼见证到,也乐不可支。
  三人本就互相都是朋友,这下算是关系更亲近了,王隽是个极会说话的人,她自然而然地避开花辞莫名消失两年的事情,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几人还聊得意犹未尽。
  “下个礼拜我的新服装品牌举行首次晚宴,这个品牌走的是高级定制系列,到时候好多人来玩儿,非常热闹,花辞,你也来捧捧场吧?”王隽热情邀请。
  风樘本就想让花辞多出去走走,看花辞一幅想婉拒的样子,一并开口:“你最喜欢的那个作家,当声,他也要来,你正好去见见真人,多好的机会啊。”
  一听到当声,花辞倒是真的有些动摇:“当声怎么也会去啊?”
  王隽:“品牌在中国线的设计中用了当声老师的一本小说里的风格概念,所以第一次晚宴我们也邀请他了。”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就等他答应似的,花辞心底一暖,笑着点头。
  花辞在晚上做了一个梦,他很久没做过梦了,在梦里的时候还一直害怕这是一个噩梦,于是在昏沉中愈发清醒。
  梦里他似乎追随着什么穿过重重的房间,像是儿时玩过的没有尽头的巨大迷宫,他好奇但又害怕,仓皇着往前走,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整个房间都一起旋转起来,苏醒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一个男孩着急的面孔。
  这其实算不得一个噩梦,但花辞醒来的时候心脏却剧烈地砰砰直跳,他按了按胸口,拿起一旁的手机,隐隐有种预感。
  一条短讯静静地躺在手机里,来自他委托的私人医院。
  简单而沉重的脑部检查报告直接地吐露真相,肯定了关于花玉衡的所有猜测。
  花辞在黑暗中反复阅读着那两行字,喉头干涩,大脑有些茫然地空白。
  他下意识地切换了手机页面,打开之前搜索过的脑前额叶切除手术的过程,文字针扎一样地刻进他的大脑里。
  切开皮肤……用颅骨钻钻颅……铣刀将颅骨直接取下……打开脑软膜……
  眼前随着可怕字句幻化出景象,花辞几乎能看到少年被绑在手术台上挣扎的样子,他掐着胸口的衣衫紧喘了一口气,四肢冰凉汗湿。
  他竭力回想着从前能接触到花玉衡的每一个人。
  花克之和邵芸修不是傻子,真的有人能瞒过他们的保护对他们的爱子下手吗?
  但邵芸修看着花玉衡的眼神,慈爱心疼,完全是一个母亲深爱孩子的眼神。
  花辞更无法接受这种可能。
  黑暗充斥着整个房间,花辞坐在床上,身前拥着暖和又轻软的羽绒被,却满心冷冽如冰,沉甸甸地发疼。
  他曾以为的人,或许也都是鬼。
  花辞心里种下了这株怀疑,就再不敢放任花玉衡在邵芸修身边。其实花玉衡这么多年的安全生活能证明三房中已经没人再以他的存在为威胁,但花辞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仍觉得担心。
  花玉衡倒是十分开心,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觉得能常常和花辞一道玩耍,快乐得很。
  花辞本来还怕邵芸修不同意,又像之前一样总催着花玉衡回家,但这次一反往常,邵芸修仿佛被三房的事扰得自顾不暇,也没什么心思操心花玉衡了。
  她多次前后不一的行径引得花辞疑心频起,但疑心归疑心,花辞趁此机会带花玉衡在医院全面检查了一遍,同时试图重启他当年的医疗记录。
  ?【作者有话说:】
  欢迎评论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