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料寒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袋，倍感意外。
让周夫人改变主意的，竟然是她？
正犹豫着，对面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这话是问她身边的小乐。
苏料寒扭头看着小乐，见他只是眨着眼睛不说话，便对周夫人解释，“小乐他有轻微的自闭症，目前很难开口。”
“自闭症？”周夫人惊了下，看着对面乌黑灵动，没有杂质的眼，心瞬间被针刺痛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
“说起来也挺复杂的。”
苏料寒见她确实心疼小乐，将事情起因完整述说了一遍。
周夫人听完后，气的想一掌拍在桌上，又看了眼对面怯生生的小乐，唯恐吓到他，忙将手缩了回去。
“怎么还有这种人？居然针对孩子下手！”
苏料寒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觉得说错了话，所以干脆也彻底封闭了自己，不过医生说了，他在慢慢好转中。”
“所以，我也要谢谢周夫人你的帮助，要不是你提供这些证据，估计想要教训韩星河，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两人交谈结束。
临走时，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小乐对着周夫人摇了摇手。
周夫人顿时惊喜万分，对两人好好告了别，说下次找时间再一起出来见面。
——
当晚，建筑公司周永辉行贿偷税金额高达三亿一事上了新闻头条，金融媒体争相报道。
伴随着周永辉的锒铛入狱，众人感叹之余，关于他的私生活也被暴露在大众眼里。
据说，警局掌握证据抓捕他时，他正在私人别墅里和几个牛郎「玩游戏」，场面颓靡，让见多识广的警察们都大惊失色。
还有消息说，那些牛郎里，居然有当红艺人韩星河！
之前的黑料还没过去，网上又陷入新一波的嘲讽。
【菊花残，菊花伤——】
【山上的笋都要被你们夺光了哈哈哈，下面该我了，凉凉夜色为那你思念成河……韩星河金主都狗带了，他要是还不凉！我倒立吃键盘！】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竟然有点可怜姜梨了，她脑子被应该是被门夹了，贺瑾不要，反而选择韩星河？】
【我一个朋友的亲戚以前给姜梨当助理的，说是姜梨追的贺瑾，贺瑾没有碰过她，然后她就心中生怨了。】
【还是苏料寒更宝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她和贺瑾虽然以兄妹相称，但贺瑾看她的眼神，并不是亲人那么简单！】
【害！其实粉丝们早看出来了！只是这两个人当局者迷，我们不挑明，是因为不忍心看我们哥哥单相思而已……】
【苏料寒：我把你当亲哥哥，你却想当我情哥哥？】
……
韩星河和金主的事热闹了好一阵。
期间他本人被公司开除，合作的品牌方纷纷要求与其解约赔偿，他现在的处境比起当初的贺瑾，还要更加落魄。
韩星河这个人，正在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在这流量更迭迅速的快餐时代，一波又一波的新爱豆冒出，以后恐怕更没人会记得，曾经一有个叫韩星河的存在。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
贺瑾工作室官宣演唱会当日，网上的预售便被抢购一空，创造了新纪录。
演唱会当天，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舞台下放眼一片广阔的绿色灯海，这足以证明他强大的粉丝号召力和商业价值。
后台……
“哥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苏料寒朝设备师做了个手势。
贺瑾极力压下内心的雀跃。
“是什么？”
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看见连接舞台大屏上的视频。
小小的聚光灯照在头顶，将身处黑暗的他照亮，细小的灰尘漂浮半空中，他戴着面具，弹奏着小众情歌。
手上的吉他数着节拍，背景就是酒吧那小小的舞台。
在那一眼看不到黑暗的日子里，他依然没有放弃过舞台。
外面粉丝彻底沸腾了，有的兴奋呼喊，有的已经泣不成声。
“贺瑾！”
“贺瑾！我们爱你！”
“原来哥哥说的是真的，其实他一直都在，只是在我们看不见的舞台而已！”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品行！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粉上除哥哥以外的任何人！爬墙什么不存在的！”
……
“这么多人都喜欢着哥哥呢，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哥哥要是想笑就笑吧，你刚才的情绪已经暴露出了真实想法，阴郁不适合你，这种时候还是要由心而发才好啊。”
苏料寒仰头看着他，开玩笑似的。
闻言，贺瑾眼底掠过一抹错愕。
他眼中刚刚升起的光亮迅速淡了下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说不出是释然还是落寞，“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苏料寒嗓音轻柔，“那天你醉酒后，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也猜到我迟早会离开。”
“哥哥，我的出现是为了把你从悬崖边上拉上来，而不是救赎之后，又让你置身另一个深渊，这并不是我本意。”
“我都明白。”贺瑾将她拥在怀中，埋在她的颈间，闻着独属于她身上的橙子甜香。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不安。
“我知足了……但我不满足，我还贪心的想要更多。”
“哥哥。”苏料寒睁大双眼。
两人距离很近，近的她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紧接着，对面的贺瑾呼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手，笑的一如往常那般温柔。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也许从你叫我哥哥那天起，我就明白，我们之间没有第二种可能。”
“丫头，此生能遇见，何其有幸。”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踏上舞台的升降梯。
苏料寒回头望着他的背影。
外面观众席的欢呼不断传来，少年终于回归了属于他的舞台，成为了上千万人的信仰，是银河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她的任务圆满完成，不留遗憾。
而此时，舞台上的粉丝们突然一愣，她们非常清晰的看见显示屏上，贺瑾眼角被放大的湿润。
“贺瑾为什么流泪了？”
“哥哥别哭！我们一直都在！”
“没错！真心喜欢的人，就算看不见，哪怕是想想也会觉得治愈啊！”
“这首歌叫告别，意思是与过去告别？”
……
不，是和丫头告别。
又是一年入春。
小乐被周夫人领养。
周夫人并不介意他有自闭症，表示会慢慢陪他治疗，这个温婉坚强的女人，把后半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他。
今天正好是他满七周岁的生日。
周夫人素来不喜欢没用的社交，只邀请了和他有关的贺瑾来家里庆祝。
“小乐，门铃响了，你去看看是不是贺瑾哥哥来了？”在厨房和佣人一起做菜的周夫人忙的抽不开身。
沙发上看绘画书，穿着一身小西装的小乐眼神一亮，几步打开门，看着门前站着的高大身影，献宝似的将刚画的素描给贺瑾看。
“真不错，又有进步了呢。”贺瑾笑了笑，手上提着蛋糕，“生日快乐，长大一岁，像个小绅士了。”
说完，想牵着他进屋。
见他还站在门口，乌黑的大眼在他身后四处张望着什么……
贺瑾一愣，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是在找姐姐吗？”他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顶，这样熟悉的动作，他过去不知道对某个没心肝的丫头做了多少次。
“姐姐今天不在，外面风太冷了，走吧，我们进去切蛋糕。”
……
厨房里的周夫人出来接客，见只有他一个人。
“苏小姐呢？”
“这些天我都没联系上她，是工作太忙了吗？”
贺瑾垂下长睫，借此敛起眸中情绪，“她不在。”
“不在？”周夫人疑惑地皱了下眉，也没在继续追究这个问题，笑着感叹道，“说起来，真羡慕你们之间的情谊。”
“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下决定揭发周永辉……后来我才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不多见，恣意的像风。”
“可惜我要是早想明白，也能像她一样洒脱，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像风……
贺瑾恍然间抬头。
素色轻纱帷幔飘晃，落地窗开着缝隙，一缕缕轻风吹进来，拂在他脸颊，贺瑾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暴露在阳光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用力一握，刚刚的风却又从指尖溜走。
风很温柔，却根本掌握不住。
旁边的小乐懵懂地看着他，也跟着他的动作学了一眼，小脸上满是不解。
但他观察到，大哥哥身上的气质好像变了，没有刚到来时的沉重，还朝他笑的更加温和，“切蛋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