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自己要纠缠殿下,会被人轻贱成这样吗?可见连殿下都不喜欢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小姐,你可憋忘了,他是你的敌人,是仇人。”
雪伊人摆了摆手。
“敌人么?我对他恨不起来,只觉得可怜。”雪伊人悠悠说道,“一个人,居然能孤独到快病死了,可怜他的竟是我这么一个‘敌人’。”
外头又下雪了,雪伊人命人搬来几盆最好的炭,屋子里才暖和一点。
君元宸闯了进来,带来一袭风雪。
“殿下。”雪伊人站起来。
“他病了?”
雪伊人看他语气里不是关切,不知道他对白景尘到底是何感情了。
“是啊,到现在还没醒,我已经请了大夫了。”
“喝了药没?”
雪伊人摇头:“人未醒,也喂不进去。”
君元宸轻哼了一声。
“他真病了么?你莫不是被他骗了,他心眼可多得很。”
雪伊人不解。
只见君元宸走到床前榻上,垂眸扫了白景尘一眼。
“起来。”
君元宸下命令,不过白景尘听不到,也自然做不出反应。
“起来!别装了!”
见白景尘依旧纹丝不动,他去掀白景尘的被褥。
“我叫你起来,你装死给谁看呢?”
雪伊人忙去拦他:“殿下,他的确是风寒严重了,你看他浑身滚烫,高热不退了。”
君元宸这才没再动他,但是雪伊人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东西,是自己迷恋他的时候,未曾注意到的。
就是薄凉。
雪伊人竟有些兔死狐悲。
君元宸自语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自己就是大夫,就算生病了,也有的是办法好起来,他病不死的。”
随后,君元宸转向雪伊人。
“伊人,你再去吩咐几个人,分别去请宫里的太医来。”
“嗯,好。”
雪伊人心神不安地出去了,关上房门。
屋内,只剩下了木炭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着火星声。
君元宸在屋内踱步。
“白景尘,你最好给我马上好起来。”
白景尘一声不吭,君元宸心里慢慢焦躁起来。
“你还没有把‘不渝’给我弄来,怎么能出事?怎么敢生病?”
得不到回应,君元宸生出一些急火。
他看向旁边煮得咕噜噜的药罐子。
走过去,把药倒了大大一碗,端到白景尘跟前。
“谁允许你有事的?我还要拿你去要挟你师傅,在此之前,给我好端端的活着!”
君元宸舀了一勺汤药,倒到白景尘的嘴唇上。
白景尘嘴不能动,全淌下来了,倒是被烫得动了一下。
“元……元宸。”
白景尘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哼,我就知道你病不死。”君元宸又舀了一调羹药水,塞进白景尘的嘴里,“给我喝。”
药被吐出来一大半,一些顺着白景尘的喉咙流下去,白景尘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元宸!”
他忽然大声唤这个名字。
“我想……我想回药香谷,回……刚认识的那时候……”
他语无伦次地说话,原来是梦呓。
君元宸冷硬的心,居然被触动了一下。
但他不能耽于儿女情长,早已把那段时光封存起来。
“元宸,求求你……”
白景尘忽然抓住君元宸的手。
“求我什么?”
白景尘嗫嚅了几个字,君元宸没听清,只好凑近一些。
“说,你求我什么?”
“求求你,放过我吧……”
君元宸拧了一下眉头。
“放过你?你不是爱我,要从岳州千里迢迢找我么?怎么要我放过你呢?”
“放过我吧……”白景尘满脸痛苦,“我想回去……我……我输了,我认输了……求你放过我吧……”
君元宸听他这么苦苦哀求自己放他走,要离开自己,心里燃起怒气。
他之前是想让白景尘滚回岳州的,但那是自己的意愿。
如今却是白景尘自己想走了。
想离开我了?
君元宸越想越不忿。
“你不爱我了是吗?要离开我是么?”
白景尘哪里还能回答他,只能迷迷糊糊重复这两个字。
“求……你,求你。”
君元宸怒气攻心,直接捏住白景尘的下巴,端起药碗,一碗药灌下去。
“喝!给我喝!”
一碗药几乎全撒了出来,白景尘没吞下去几口。
啪!
君元宸把青花碗砸碎,瓷片飞溅。
“放心,你就算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的。”君元宸恶狠狠地说,“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一日一夜。
君元宸守在木香水榭,整整一日一夜。
有时候会传出他的怒吼,大部分时间里头无声无息。
雪伊人常常偷偷去看他。
刚刚嫁入王府时,她身子弱,但是……君元宸从来没有为她守在身边半日。
从来没为她,耽误他的“正事”片刻。
而如今,却没日没夜地陪伴在白景尘身边。
雪伊人今日才知道,君元宸不是不贴心,只是他贴心的不是自己而已。
“殿下他到底是关心白景尘的,但是他性子太冷了……太薄凉之人,会将身边之人伤个透顶,难免也伤到自己。”
……
白景尘悠悠转醒的时候,风雪已经停了。
他自然不知道下了雪,只是睁眼便看到外头一片白色,很厚的积雪来不及扫,麻雀在雪里叽叽喳喳乱蹦。
雪伊人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见他转醒,雪伊人露出了笑颜。
“你终于醒了,景尘,你吓死我了。”
“雪姐姐,怎么是你?”
白景尘嗓子跟吃了蜘蛛丝一般,又哑又黏。
雪伊人笑容凝了凝,继而笑意更盛了。
“当然是我了,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我以为……以为是……”
白景尘说不出口。
他以为是君元宸。
他在病中,迷迷糊糊的梦里,仿佛一直听到君元宸在说话,但是他听不清,梦里自己在恳求他。
然后有人灌自己药。
白景尘还以为是他……
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高兴。
如果自己病得快死了,君元宸总要来看看他吧?
“你以为是殿下?”雪伊人笑着问他。
白景尘没说话。
“殿下日理万机的,是个大忙人,你别怪他没时间看你,我以前身体弱老生病,他也是忙得没时间陪我多久呢。”
白景尘眼睛里写满了失望。
也很正常。
君元宸怎么可能会来看他的?
是自己贪念了。
“来,快把药喝了,好得快。”
雪伊人很细心地吹了吹,再喂给白景尘。
一声太岁的嘶叫,白景尘才注意到,太岁正被关在笼子里。
“太岁!”
白景尘焦急地起身下床,但他大病初愈,又很久没进食,浑身乏力,脚一软就摔倒再地上,然后他很快爬起来,跑到笼子外。
“太岁……”
大猫这时身上有干涸的血迹,笼子上都是它的抓痕,它的指甲已经抓破了,裂出了血。
见白景尘醒来,太岁从逼仄狭小的笼子里站起来,可它后退瘸了一下,无力地瘫坐下去。
白景尘手指一摸,太岁痛得呲牙。
“它的腿……被人打断了。”
白景尘猛地转身。
“雪姐姐,它为什么被关在笼子里?为什么腿被人打断?它自由自在的,不能被关的!”
他病了一觉起来,威风凛凛的太岁竟然病怏怏的,没一点精神,毛色都黯淡了下来!
雪伊人拍拍他肩膀,安慰说:“没有办法……你病了之后,它,它发了性子,谁的话都不听,咬伤了几个下人,才只能被关起来,不过你放心,每日我都命人给它肉食和水……”
“是谁下的命令?”白景尘恨声说,“是君元宸对不对?
雪伊人回答得遮遮掩掩。
“不是殿下……景尘你别乱想。”
“一定是他。”白景尘吼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看向笼子里的太岁,无比心疼。
“我不该带你来的,太岁,你本来应该在山林里的。”
白景尘眼泪簌簌落下。
“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白景尘把笼子的锁打开。
“太岁,你走吧……你去无忧无虑的地方去,好好地活着,替我……替我也好好地活着。”
太岁从笼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却没有了像平时那样的生气,而是好像懂事了,又像是一个孩子倾诉委屈一般,坐到白景尘面前,把脑袋埋在白景尘的怀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白景尘帮它把后腿包扎固定骨位,然后调了最好的跌打药,太岁一身毛发,初一看,只是精神不振而已,扒开毛发,里头是青紫一片片的。
做好这些,太岁才喝了几口水,贴着白景尘睡着了。
白景尘抚摸着它的头,等它沉睡了,才轻轻把它放下。
然后他站起来,直愣愣地走去屋外。
“景尘。”
雪伊人唤他。
“你去干什么?”
白景尘定定地说:“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太岁!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
雪伊人拦住他,不肯让他去。
“景尘,你得体谅殿下是整个王府的主子,他也要替下人做主的。何况,你问他了又能怎么办?依他的性子,难道他会和你认错吗?甚至只会……变本加厉,你又如何能和殿下赌气?”
白景尘不依不饶,哪怕是鸡蛋碰石头,他也要去。
雪伊人不让他走,最后无奈,小声对白景尘耳语了一句话。
白景尘惊愕不已。
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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